1928年1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在遂川縣城的天主教堂,毛澤東對何長工說:“這次聯絡工作(指尋找朱德的部隊)你完成得很好,不過,你目前不能休息,必須繼續完成一個新的任務。”
“麼子任務?”
“決定派你上井岡山去做王佐的工作,你看怎麼樣?”
何長工,原名何坤,1927年5月,毛澤東為他取名“何長工”。1900年12月8日出生於湖南省華容縣一個農民家庭。1918年畢業於湖南省立長沙甲種工業學校,1922年在法國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隨武昌警衛團參加秋收起義。
何長工聽到要讓他去做王佐的工作,沉思了片刻,問:“去多少人?”
毛澤東笑了笑說:“又不是去打架,派那麼多人去幹什麼。就派你一個人先去王佐那兒做做‘長工’,你看行不行?”
毛澤東看出何長工有些顧慮,便鼓勵他說:“行的,不要怕。我們在水口分兵時就派了艾成斌、劉堂富先到王佐部隊聯絡了,以後我們上山又送了槍給他,還幫他打了一下尹道一(王佐的死對頭),再派金蒙秀到他那兒當上了副連長。王佐這個人講義氣,重感情,送了500擔穀子給我們,把地盤也讓出來給我們,又派兵去打了茶陵。
注:有些書上寫的是500斤穀子,個人認為不準確,因為一擔穀子大約100斤左右,一斤穀子只能碾7兩米,500擔穀子大約5000斤,碾成米大約3500斤米,當時到王佐佔據的茨坪的工農革命軍是200多人,350斤米還不夠200多人吃兩天呢!應該是給了工農革命軍500擔才對。
毛澤東接著說:“不過,王佐這個人過慣了綠林生活,個人英雄主義比較突出,他只相信個人,不相信整體,存在著濃厚的農民習氣。他的部隊中,打人罵人的。抽大煙的、賭錢的、嫖娼的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這些工作都靠你去做,要有耐心,我相信在原來工作的基礎上,你只要堅持團結,改造的方針,堅持與他們推心置腹地交朋友,王佐這個人是可以爭取過來的。”
何長工
毛澤東的一席話,使何長工深受啟發,他愉快地接受了這個任務。
第二天上午,何長工懷揣著毛澤東寫給王佐的親筆信離開遂川縣城,朝井岡山走去。在太陽尚未下山時,來到了他的目的地茨坪。
王佐對何長工的到來很是高興,泡茶遞煙,大擺宴席。席間,王佐瞅著何長工那西裝革履的裝束,很是好奇,就問:“你這件衫衣好古怪。怎麼只有兩粒釦子,上一股都叉開來了,不進風呀!我縫了這麼多年的衣服,從來沒有縫過這樣的衣服,連看都沒有看過。”
何長工說:“這件衣服呀,不瞞你說,還是我在法國勤工儉學時穿的呢,這回去廣州,為了旅途方便穿在身上,就這樣一直穿到你這裡了!”
王佐一聽,知道何長工是出過洋見過大世面的,便又張羅起酒來了,並連連說:“哎呀呀,原來你出過國,飄過洋啊!不簡單,不簡單,再多喝一碗!”
宴會很熱鬧和酣暢。之後,王佐和何長工又聊了很多。當晚,何長工就在王佐的司令部過夜。
第二天吃罷早飯,部隊集合在新屋下的一塊大草坪上,王佐當眾宣佈:“弟兄們,這是毛委員派來的何黨代表,他學問深,出過國,飄過洋,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今後,各位兄弟都要尊重何黨代表,大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你們有嘛格話,能講的給黨代表講一講,不能講的跟我講。散!”只見他把手一揮,百餘人的隊伍立刻散去。在這裡王佐一個人說了算,這次集合部隊,他並不打算讓何長工講什麼話。
王佐一直忙自己的事,也不找何長工說什麼,即使何長工去找王佐,也被王佐敷衍過去。何長工只好自己去和王佐的部下去套近乎,這樣一晃過去了十幾天。
一天夜晚,王佐召集李開昌、刁輝林、李神龍、王雲龍等幾個負責人開了一夜的會,內容是討論如何對待何長工。
最後的結論是:對待何長工既不要太熱情,也不要太冷淡,過得去就行。具體做法是——不要讓何長工和自己的部下走得太近,把他安排到東山腳下的一棟獨屋。
第二天,王佐帶著石春發、王禮壽幾個人,非常禮貌地、以司令太吵鬧為由,把何長工的鋪蓋搬到了東山腳下的獨屋,而且門口還有兩個精幹的漢子把門。
何長工鬱悶極了,晚上躺在安靜得只聽到蟲子叫的獨屋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乾脆起來,點燈,鋪開紙,開始給毛委員寫信,彙報了上山後的情況及遇到的麻煩。
過了幾天,毛委員回信了:不要操之過急;王佐講義氣,重孝心,不妨透過其家人影響他。
何長工按照毛委員的指示開始從王佐的家屬開始。這天,何長工來到王佐家裡,王佐的母親範辰妹正在和兒媳婦做飯。何長工一進來,就幫著她們挑水、劈柴、燒火、掃地,時而還幫著抱抱小孫子王子華。老太太過意不去,三番五次地不讓何長工幹活,何長工根本不聽,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最後,老太太拿出一個小凳子,和何長工坐下來聊天。
就這樣,每天何長工都來王佐家裡幫忙,也給老太太講了許多革命道理。老太太是個從苦難中爬出來的人,對革命道理一聽就通,她也總是見縫插針地在王佐面前說何長工的好話。
有一天,何長工正在和老太太邊幹活邊聊天,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哇哇”地慘叫聲,何長工走到門外,正好看見刁輝林走了過來,便問出了什麼事。
刁輝林說:“抓到一個幫尹道一挑東西的人,要打他30大板。”
何長工趕緊來到司令部裡,對王佐說先停一停,咱們嘮嘮。
何長工說:“如果抓到為尹道一做事的人就打就殺,這些被打的人回去一傳十,十傳百的,說你王佐恨尹道一,也恨跟他做事的人,那麼,除了尹道一外,其他的人也都會恨你的,你就站不住腳,得不到廣大老百姓的支援。要知道,你出了一口惡氣,卻得罪了一大批人呀!再說,咱們這裡的窮人,誰沒有給地主老財做過事?”
王佐一聽,對呀,我也給地主老財縫過衣服呀!立刻把人先關起來,明天再說。以此為理由,何長工對王佐發起了政治攻勢,從各方面說明不能把一般人同尹道一等同看待的道理,使王佐慢慢地覺得自己也確實是太莽撞了。
第二天,王佐一大早便命令把那個抓來的人放了,臨走時,又特地從家裡找了幾根人參,叫石春發交給那個人,要他回去補補身子。
這件事過後,王佐覺得黨代表都是為自己著想,漸漸打消了對何長工的戒備。
這樣,王佐就允許何長工和他的部下接觸,接受何長工對他的部下集中在大井,開展政治和軍事訓練。讓王佐徹底相信何長工並立志和共產黨一心一意幹下去的,是何長工幫助王佐除掉了他的死敵尹道一。
一天,王佐對何長工說:“黨代表,能不能想嘛格法子,幫我把那個尹道一賊牯摘掉。”
何長工立刻答道:“做得,做得,打尹道一是件大事,既是你的事,也是我們共同的事,我先將此事向毛委員彙報一下,然後再來部署,你說行嗎?”
王佐高興地說:“行!我等你們的迴音就是了。”
幾天過後,毛澤東從遂川給何長工回了信,同意王佐打尹道一的要求,並派出一個排的兵力到井岡山配合王佐部隊的行動。
王佐高興極了,立即把他的部隊從大井拉回到了茨坪。
王佐
當天晚上,王佐請何長工來到他的司令部,召開了班以上的幹部會議,研究這次戰鬥的計劃。
何長工的計劃是:引蛇出洞,將尹道一的人引上山來,事先埋伏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具體做法是:讓王佐親自帶刁輝林一個排深入拿山石門,襲擊尹道一的司令部,因為王佐對尹道一的吸引力大。尹道一看到王佐,一定會追,王佐就邊打邊退,既不讓他們追上,又不要讓他們脫鉤;何長工帶從遂川派來的那個排埋伏在土山、江南兩個村子裡,到時候就可以在那裡阻擊他們了;金蒙秀、李開昌那個排埋伏在羅浮河的兩側,就在這一帶解決他們。
王佐聽了是心服口服,一個勁地說好。
拿山石門,是井岡山的東大門。從石門到茨坪,途中必須翻越一座叫旗鑼坳的山峰。這旗鑼坳,一邊是群峰峭壁,一邊是峽谷深澗,地形十分險要,它是永新縣關背地區進入井岡山的隘口。山坳的東面是一座娘娘廟,過了坳頂往西的山腰立了一座趙公廟。
按照計劃,何長工率領一個排埋伏在趙公廟前的土山、江南兩村之中,金蒙秀率部隱蔽在旗鑼坳的兩側山巒之內,王佐、刁輝林帶著部隊飛速下山,在拂曉前趕到了石門村口。
尹道一及其部下就住在石門,王佐們的槍一響,驚醒了睡夢中的尹道一,他翻身起床,緊急集合隊伍,一面叫兒子尹豪民火速通知下都劉克安和泰和高功的兩個保衛團前來增援,一面翻身上馬,帶著他的本部團丁,朝王佐、刁輝林這邊追來。
這時,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尹道一定睛一看,前面被追趕的正是王佐等人。因為,王佐一直是尹道一手下的敗將,所以,尹道一立刻快馬加鞭,追了上去。
王佐帶著部下打打停停,和尹道一的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既不讓他追上,又讓他們隱隱約約地看見自己。晌午時分,把尹道一的保衛團引到了旗鑼坳頂上。
尹道一下馬,站在一棵大荷樹下,指揮部隊衝向西邊的趙公廟,他自己則在那棵樹下休息。不一會兒,趙公廟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原來是他的部隊在羅浮河畔與何長工帶的那個排碰上了,雙方一場激戰。
本來,尹道一身邊有十幾個衛兵,照以往的經驗,王佐今天帶的這幾十個人,他自己對付也不成問題。為了爭取時間,尹道一咬了咬牙,立即命令他周圍的十幾個衛兵趕快下山去增援,企圖一舉打垮阻擊他的對手。
埋伏在旗鑼坳南北兩側的金蒙秀、李開昌等人,見尹道一的部隊進入伏擊圈,也一起向敵人開了火。金蒙秀、石禮保兩人見戰鬥打得十分激烈,便領著一班人從南面的深谷中插入旗鑼坳的東側,想盡快切斷尹道一的後路。
當他們從蘆葦叢中鑽出來時,正好摸到坳頂那棵大荷樹下。尹道一見一下子來了那麼多人,且說著土籍話,穿著也與民團差不多,便以為是下都劉克莊的保衛團增援來了,心中一陣狂喜,說:“快、快,快往趙公廟那邊衝過去,誰抓住了王佐那個土匪頭,誰就可以得重賞!”說著,用手朝前方指了指。
走在隊伍前面的是旗手羅和生,他一見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尹道一,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愣了幾秒鐘,突然,他大叫一聲:“尹道一在這裡!”丟下手上那杆旗幟,一個箭步跳將上去,張開大手,將尹道一的雙手連同身子緊緊抱住,口裡直喊:“快來,快來,尹道一賊牯在這裡!”
跟在羅和生後頭的是班長李珍珠,他聽說那個被抱住的就是尹道一,立刻跳前一步,撿起方才羅和生丟下的旗杆,見旗杆頂上那把兩面刀鋒利發亮,直接用旗杆頂上的刀刺進尹道一的胸口,隨著一聲慘叫,尹道一嗚呼哀哉了!
茨坪
其他人趕上來,把尹道一的頭割下來,用尹道一自己的貢緞黑色上衣包上,去和王佐的大部隊會合去了。當王佐得知尹道一被殺死後,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立刻集合隊伍,高聲說:
“弟兄們,尹道一這個賊牯,在毛委員、何黨代表的幫助下,我們今天終於把他除掉了。哈哈,尹道一天天喊要用一千塊錢來割我的頭,想不到他自己的頭倒先被我們割下來了。毛委員派來的黨代表和工農革命軍,會用兵,有本事,這回我王佐信黨代表、信毛委員、信共產黨信定了。現在我宣佈:今天晚上會餐,明天開始放假三天!”
從此,袁文才、王佐及其部下堅定不移地跟著毛委員,跟著共產黨一起打土豪分田地,創立了井岡山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根據地鼎盛時期面積達7200平方公里,人口50多萬,井岡山由此成為中國革命的搖籃!
可惜的是,由於黨內“左”傾路線的錯誤,加上寧岡地區存在著嚴重的土客籍矛盾,致使1930年2月24日袁文才、王佐被錯殺,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
何長工,會六國語言,跟隨毛主席南征北戰,成為毛主席的得力干將。遵義會議後,任紅9軍團政委。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中央紅軍和張國燾的紅四方面軍會合後,他死心塌地地支援張國燾。
據宋侃夫回憶,在兩河口會議上,何長工勁頭很大,明確反對中央路線,對毛主席很不敬,大喊打倒之。當時跟隨張國燾跟得緊的還有紅9軍團軍團長羅炳輝、原紅2軍團軍團長蕭克。
中國共產黨第七次代表大會擬定中央委員名單時,何長工的名字在第二次預選中被劃去。
建國後,何長工曾任重工業部副部長、代部長,1952年任地質部副部長、地質部黨組書記。1987年12月29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