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島報人劉亞東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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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年後,
鄧公依然清楚的記得,
自己在“八七會議”上睡過的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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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回到1927年,23歲的鄧公從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初入社會,看他如何穿越紛亂複雜的環境。
一
那一年的就業形勢不只是嚴峻了,畢竟鄧公學的專業太過特殊,革命。這是組織最困難的時期,可能還沒有之一。
蔣大佬背叛了同盟,在上海搞清洗,殺了很多人,此後的幾個月裡,各地都在圍剿鄧公的同志。
6月一個月,僅湖南一省就殺了一萬多人。
快速崛起的組織其時已算是“獨角獸”了,但因為沒有軍隊這個核心競爭力,被蔣大佬硬生生殺成“中小企業”。
也算是一段奇遇,鄧公在莫斯科和蔣大佬的接班人——蔣經國是同學,兩人經常一起玩,同屬一個共青團小組,鄧公是組長。
沒想到他回國一兩個月,兩個組織就反目成仇。
鄧公運氣比較好,先投在馮玉祥麾下,只是和其他200多位同志一起被“禮送出境”,沒有受到傷害。
回憶起短暫的第一份工作,鄧公印象最深的是西安的牛肉泡饃。
他去武漢的中央報到,給領導當起了秘書,這活兒不好乾,領導的脾氣很重要。
中央秘書聽起來很厲害,其時組織已經風雨飄搖,借南京蔣大佬和武漢汪精衛之間的矛盾,在武漢還有喘息的機會,但這口氣眼看也要危險了。
因為大領導陳獨秀。
有一次會議是陳獨秀親自主持的,討論河南問題,他說了一句“耕者有其田”就宣佈散會,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尷尬的是鄧公,會開完要給河南省委下一個檔案,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初來乍到的鄧公一頭霧水,吭哧吭哧寫了300多字。
把檔案給中央秘書長鄧中夏看,他也很為難:太簡單了吧。好在鄧中夏比較大度,對年輕幹部也寬容:
下次再寫長點兒。
陳獨秀是學者大師,寫作水平自然不必說了,主席也自言他的文章對自己的影響最大,這種壓迫感確實是年輕人很難承受的。
陳獨秀的問題是家長作風,電視劇《覺醒年代》對此有很生動的表達,他的兩個兒子都非常痛苦,何況後來的同志們。
這位老派精英極度熱愛創新,思維和行為方式卻非常傳統,因為他的獨斷專行和戰略錯誤,整個組織面臨崩潰的風險。
長江後浪推前浪,風雲過後,由他啟蒙的年輕一代,就要取而代之了。
這恰好發生在鄧公的秘書生涯剛開始的這段時期,組織核心的格局發生了劇變。
不然只能寫300字、不善言辭的鄧公,自是難入陳獨秀的法眼,前途也就沒那麼令人振奮了。
一生很長,一時很短,再難的環境裡,也可能有機遇隱藏其中,還是要樂觀。
7月中旬,陳獨秀在中央已經“不視事”。鄧公的領導,也換成了對他一生影響最大的周總理。
不到一個月後,鄧公接了個“大活兒”,八七會議。
這是一次中央緊急會議,討論的是要不要搞武裝起義、建立軍隊“槍桿裡出政權”的大事。
因此與會人員要分批“潛入”會場,開一天會就趕緊走,多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8月的武漢熱浪滾滾,防守嚴密的會場窗簾都不能拉起來,搞會務工作的鄧公最先一個進,最後一個出,在裡面吃喝拉撒守了6天。
53年以後,鄧公去武漢參觀會址,依然清楚的記得自己在會上睡過的地鋪。
鄧公也在這次會議上打了個翻身仗,文章寫得特別長,現存所有有關這次重要會議的記錄,都出自他的手筆。
3萬多字。
好領導是能幫助年輕人快速成長的。12月中央回遷上海——蔣大佬殺掉第一個同志的地方,鄧公也從秘書換成了秘書長。
二
時間久遠,回憶像是自己會選擇。鄧公後來提起這段秘書生涯,有些直說“不記得了”,有些卻像昨天剛發生的那樣清楚。
1991年,他在上海過年,朱同志陪他四處逛逛、考察市容,他突然興致勃勃地說起當年的細節:
為什麼有條路叫福熙路呢?因為這裡曾是法租界,福熙是一位法國將軍。
其實他在上海,滿打滿算只工作了一年多,其中有一項重要任務。
逛街。
重建中央是一個秘密的又很切實的工作,非常適合善於做實事且注重細節的鄧公。
他幾乎跑遍上海的大街小巷,選定各部門的駐地,每一個住所都要四通八達,用不同的生意和人員做好偽裝。
各省透過秘密交通線的資訊、人員、財物匯聚到上海,再散落到可能隨時變化的各個駐地,交叉協同處理,再返回來處。
這是個看上去挺有“去中心化”特徵的系統,但它的核心秘密,包括知名度非常高的周總理住在哪兒,只掌握在鄧公手裡。
上海雲南路477號(今雲南中路171-173號)
實際上,他和周總理夫婦住在一座房子裡,此時領導對他的信任,幾乎是無可取代的。
看似簡單的事做到高處,就非常重要了。實事做得好,說話也有力道。
有次開會時,李立三主張要取得一省或數省的勝利,他這套理論曾讓井岡山上的主席苦不堪言,並無基層工作經驗的鄧公當場表示反對:
國民黨有幾百萬軍隊,我們剛剛組織起來,土槍土炮怎麼打得贏?
當時跟他一起工作過的老同志黃介然,回憶起這段經歷時說:
“小平同志的特點是(會上)發言不多,但發言和提問都很有分量,他雖然沉默寡言,但說的話深入淺出,容易懂。有些人很能說,但常常說得不知所以然。”
做到後來,鄧公這位大秘已經獨當一面了,中央及各地的同志有事彙報,大事找周總理,技術和事務性的工作,由鄧公直接處理。
鄧公的性格是兩面的,年輕時更是如此,工作嚴肅認真、謹言慎行,生活中愛說愛笑,很好相處,這也是秘書的必備素質吧。
“詼諧得很。”
當時和他一起工作過的老同志,都記得這一點,多年以後仍然如此,一和老同事們湊在一起,鄧公有說有笑,很放得開,像是變了一個人。
地下工作的危險,並不會因為鄧公的謹慎而變少,他也曾遇到兩次生死一線。
一次是剛和羅亦農接完頭,前腳剛出門,後腳巡捕就闖進去逮捕了羅,後來羅被敵人槍斃了。
另一次更危險,巡捕摸到了他和周總理的家,鄧公自己出門辦事,潛伏在巡捕房裡的中央特科內線沒法提前通知他撤離。
鄧公回來一敲門,內線還在裡面,和其他撲空的巡捕一起蹲守,故意應了一聲示警,鄧公一聽聲音不對,抬腿就走,前後不過半分鐘,撿了一條命。
以後半年的時間,他們連那個弄堂都不敢靠近。
1929年初,鄧公要去廣西下基層鍛鍊,搞武裝起義,秘書生涯也就結束了。
從初入職場、社會的年輕人,發展到“大區經理”,鄧公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從此進入殘酷的戰場,往後的日子也會更艱苦。
在建國前的20多年的工作中,有兩件事連鄧公自己也有些驚奇:
“我在軍隊那麼多年沒有負過傷,地下工作沒有被捕過,這種情況是很少有的。”
三
是運氣太好,還是性格決定命運?說不好。一個人的經歷和成長,總是透過基因、性格與現實之間的互動來塑造的。
就鄧公而言,他對性格和人品格外看重。一個靠譜的人,大機率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和協作,交到更多的朋友,獲得領導的重視。
鄧公服務過的第一位領導陳獨秀,後來別人提起他,大多是講功過是非,鄧公對他的評價很特別,突出強調:
“(他)不是搞陰謀詭計的。”
雖然陳獨秀犯過嚴重的錯誤,為人太過強勢不好相處,但鄧公對他的性格和人品,是非常佩服的。
抗戰時期,沉寂的陳獨秀又成了國共雙方爭取的物件,蔣介石派戴笠登門拜訪,主席也委託周總理請他去延安重返組織。
陳獨秀不站隊,連周總理送來的100銀元都不收。好友胡適特別邀請他到美國寫回憶錄,他也拒絕了。
此時貧病交加的陳獨秀只接受北大同事和學生的資助,63歲溘然長逝。
1953年主席考察安徽,問起陳獨秀,囑咐當地政府,陳獨秀的兩個兒子都是革命烈士,理應優待。自此他還健在的小兒子陳松年,按月得30元補助。
1981年,鄧公關照安徽省委,把這位老領導的墓地列為文物保護單位,從此一代大師又回到歷史裡。
光明磊落的人,還是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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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我的父親鄧小平》,毛毛
《鄧小平傳》,伊文思
鄧小平參加八七會議寫記錄 困了在地板上打盹,長江日報
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評價陳獨秀,光明網
記中共中央在漢口秘密召開的八七會議,保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