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我們在戰爭遊戲中,打錯了戰場位置,怎麼辦?退回來就是了,或者直接失敗。
可是,在一場真實的戰場中,如果你攻擊錯了位置,或者導致失敗,有可能影響的就是成千上萬人的生命,這時候你該怎麼辦?
中國人民志願軍第27軍81師242團的一個連隊,就在朝鮮戰場上真實地上演了這一幕。接到命令後,這個連隊連續攻克三個山頭,終於佔領了主峰,四周一看,卻發現攻錯了位置,這時候怎麼辦?
面對敵強我弱的局面,他們給出的答案是,繼續進攻,連克11個山頭,最終竟然打垮了所有的敵人,佔領主峰,保證了整個大部隊戰略的順利實施。
這就是1951年抗美援朝戰爭第五次戰役中的雞鳴山戰鬥,真是太厲害了!
1、第27軍81師的任務。
1951年3月下旬,“聯合國軍”地面作戰部隊共17個師又3個旅、1個團計34萬餘人,越過三八線,向我軍各個陣地發起攻擊。
為避免兩面作戰,粉碎“聯合國軍”登陸企圖,奪回戰場主動權,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彭德懷將軍根據毛主席關於“戰爭準備長期,儘量爭取短期”的指示,於4月22日黃昏,向敵人發起全線反擊,抗美援朝戰爭第五次戰役爆發。
戰役第一階段,由於“聯合國軍”司令馬修·邦克·李奇微採用了所謂的“磁性戰術”,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部隊採取了與我軍保持接觸,一旦遭受攻擊就快速後退的對策,所以,雖然志願軍反擊的速度快速,大舉攻入敵人的防禦縱深,但是,卻並沒有對敵人的有生力量形成有效的殺傷,未能達到戰役制定的目標。
相反,東線的朝鮮人民軍向南攻擊的力度較小,使得美偽軍在東線的態勢向北突出很多,對我軍後方形成了威脅。
因此,志願軍總司命令第27軍軍長彭德清率領部隊從中線隱蔽轉向東線,在楊口、麟蹄一線尋找與南朝鮮偽軍主力作戰的機會,力求在東線殲滅南朝鮮第5師、第7師的一部分偽軍部隊。
此時的第27軍,在進攻到竹葉山、立石裡、梧南里、仙壇裡後停止進攻,隱蔽回撤至三八線附近金化以南沙金鶴、場巖裡休整,在補充糧秣彈藥、恢復營連建制的同時,準備第二階段的作戰任務。
志願軍第27軍在第五次戰役第二階段的作戰任務是,在第九兵團的作戰中線,西起大同裡、東至九萬里之間16公里寬的正面戰線擔任主攻,採取多層穿插、逐個分割的戰術,突破敵人前沿陣地,直插位於敵人防禦縱深的砧橋、梨峴一帶,搶佔要點,切斷坊內裡以北敵人的退路,同時割裂南朝鮮第5師與第7師之間的聯絡。
於是,在27軍部署下,79師擔任左翼主攻,與左鄰的志願軍第20軍一起圍殲上南里、坊內裡南朝鮮第7師,81師擔任右翼主攻,攻佔並控制砧橋、梨峴一帶陣地,堅決切斷縣裡之敵南逃退路並阻擊北援敵人,配合第79師和20軍圍殲坊內裡南朝鮮第7師,同時,27軍抽出一部大膽穿插,與27軍右鄰的志願軍第12軍配合相機包圍或殲滅南朝鮮第5師。
81師師長孫端夫接到任務後,認識到實行縱深大穿插,割裂敵人聯絡,是圍殲南朝鮮第5師、南朝鮮第7師的關鍵,經軍黨委討論決定,這個大穿插的任務交給242團,由師長兼政委孫端夫親自率領242團的1個加強穿插營,實施穿插行動。
2、穿插前,打掉敵人雞鳴山警戒陣地。
穿插任務非常艱鉅,因為,這不是一次性穿插到位,而是要在兩股敵人之間進行連續穿插,突破敵人陣地防禦縱深,你想啊,不斷在敵人的窩裡向前衝擊近100公里,將兩股敵人進行割裂,這是什麼樣的戰鬥?
那麼,孫端夫師長為什麼選擇了242團作為穿插呢?
事實上,這個團早在國內準備解放臺灣的作戰訓練中,就進行過穿插作戰訓練,並在入朝後的抗美援朝戰爭第二次戰役的新興裡戰鬥中,成功實施穿插,搶佔新興裡與下碣隅裡之間的制高點1221高地,殲滅守敵佔領該高地,並隨後的數日戰鬥中,多次打退下碣隅裡北上增援、新興裡南逃之敵,穿插、阻擊那是相當完美。
也正是如此,那一仗保證了27軍第80師239團4連全殲美軍第31團特遣隊,就是那個號稱“北極熊團”的美軍王牌精銳。
5月9日,第27軍在兄弟部隊掩護下,從金化以南沙金鶴、場巖裡地區隱蔽向東機動,到了13日拂曉,第27軍主力2個師全部進入邵陽江北岸龍巖裡、榆樹裡、楊口、楸田裡預定地區集結待命。
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242團2營擔任穿插營主力,其他營抽調眾多精銳部隊以加強2營戰鬥力,穿插營由孫端夫師長兼政委親自指揮和帶領,在臨近戰鬥的時刻,全營上下群情振奮,戰鬥熱情高漲,決心克服一切困難實施連續穿插,堅決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
但是,在242團2營做好一切準備,開始實施穿插之前,必須還要做一件事,那就是242團2營穿插的道路上有一個叫雞鳴山的敵人防禦陣地,如果不將這個陣地拿下,對2營的穿插行動造成阻礙,影響任務的完成,為了保證2營任務順利進行,縮短穿插路程,必須打掉雞鳴山守敵。
據師偵查股傳過來的情報,雞鳴山後是一條公路,公路的另一邊有三個山頭,其中一個是敵人的主陣地,上面駐守著李承晚的南朝鮮第5師27團一個連的兵力,一個連對一個連,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雖然敵人的武器要比志願軍好得多,但這不是問題。
因此,團黨委決定,以一個連端掉昭陽江南岸的這個山頭,並守住雞鳴山,及671、665.2高地,保障穿插營部隊的穿插行動,就這樣,任務交到了242團3營8連的手裡。
3營8連連長於喜田,是山東棲霞人,37歲的於喜田早在抗日戰爭時期就是村裡的民兵骨幹,194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45年7月參加八路軍,不過沒有多久日本帝國主義就完蛋了,本以為可以回家種田享受和平的於喜田,內戰又爆發了。於喜田隨即參加瞭解放戰爭,在解放戰爭的戰場上,於喜田歷任重機槍班班長、排長,到了入朝後的1951年,他因作戰勇敢,戰功突出,已經被提升為第242團8連連長。
27軍入朝時間很早,打了很多次大戰,8連在戰鬥中也不可避免地嚴重減員,經過補充過來的戰士都是沒有多少作戰經驗的新兵,新兵連加上新連長,應該很難發揮戰鬥力,可是,242團團長卻發現,這些剛來十幾天的新戰士不僅完全學會了利用地形地物,連續行軍作戰也從不落人後,這讓團長感嘆,有什麼樣的幹部,就有什麼樣的戰士,這樣的連隊還有什麼不讓人放心的呢?
接到上級任務的8連連長於喜田,立即召集連指導員王慎年、副連長黃仁德研究作戰方案,決定由3排擔任主攻,1排擔任助攻,2排為預備隊。
5月15日夜晚19點,8連連長於喜田帶著8連戰士冒著傾盆大雨出發了。
大雨中,3排在連長於喜田的親自率領下,沿著山頭背脊隱蔽前進,在快要接近敵人陣地的時候,發起突然攻擊。敵人在這裡駐守了一個警戒班,面對志願軍戰士們的突然攻擊,還沒有明白是什麼回事,就一槍未打全做了俘虜,3排順利攻佔了第一個山頭。
在攻佔第一個山頭之後,於喜田立即轉頭攻向第二座山頭,在這裡8連遭到了敵人火力阻擊。於喜田隨即命令由重機槍壓制敵人火力,7班、8班沿著山脊的兩側,投出一排手榴彈,敵人大部被殲,剩餘敵人撤退到671高地,第二個山頭僅以負傷1人的代價,再次順利拿下。
隨後,於喜田又帶領3排增援副連長黃仁德,剛剛抵達雞鳴山主峰671高地,就發現黃仁德帶領的1個排已經攻上了主峰,這太讓人意外了,說南朝鮮偽軍打仗水平低,但也不能低得這麼厲害吧。
就在於喜田感覺到奇怪的時候,忽然看到黃仁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於連長,這山下根本不是公路,是一道大溝,黑黝黝地深得探不到底,看樣子,這裡根本不是雞鳴山主峰,而是前面那座黑乎乎的高地,還遠著哩!前面還有三座山頭,隊伍插不過去啊。”
於喜田大吃了一驚,原來,這個被攻佔下來的山頭並不是雞鳴山主峰671高地,這可太讓人哭笑不得了......
3、一夜之間,連攻11座山頭的壯舉。
原來,由於偵查股使用的是日偽時期地圖,加上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山頭高地,偵查員被這三個山頭擋住了偵查員的視線,誤認為這裡就是雞鳴山主峰。
這時候怎麼辦?
四周黑漆漆的,除了雨還在不停地下,什麼都觀察不清,前面還有哪些敵人也根本不知道,現實情況可能比預想的要糟糕,目前最穩妥的方法,應該是向上級彙報,重新調整部署,但是,這樣一來,如果敵人增援到位,就什麼都遲了。
大家都看著連長,於喜田一咬牙,大聲吼道,一不做二不休,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既然方向沒有錯,也知道前面那個高高的山頭就是主峰,那麼我們就不要管眼前多出的3個山頭,繼續打就是了,就是還有30個又能怎樣,一起都給打穿了!
命令發出,8連隨即沿著敵人撤退的方向一路猛追,一直朝著主峰的方向攻擊。
此時各個山頭上的敵人火力越來越密集,於喜田連長帶著3排戰士,以重機槍掩護,命令3排長姜文洲率7班戰士沿山翼側面衝上山頂,7班戰士牛在洲端著“三八式”步槍第一個衝上敵人陣地,將一名敵人刺死。隨後上來的7班戰士與敵人展開生死激戰,戰鬥中排長姜文洲犧牲,戰士牛在洲抱起輕機槍憤怒地向敵人猛掃。
在這關鍵時刻,8班、9班也向山頂攻來,副連長黃仁德帶領1排也緊接著衝上山峰,親眼目睹了姜排長的犧牲過程,他憤怒地大聲喊著:“給姜排長報仇,衝啊!”第4個山頭被攻下。
按照預定作戰方案,黃仁德繼續率領1排向另一座山頭進攻,也遭到了敵人的猛烈阻擊,黃仁德即指揮重機槍從571高地進行超越射擊,1排戰士以迅猛動作將手榴彈投入敵人陣地,將敵人炸得鬼哭狼嚎,紛紛沿山脊兩側四散逃竄,第5個山頭奪取了。
這時,於喜田連長命令第2排投入了戰鬥。
就這樣,8連見到敵人就打,見到山頭就攻,雖然敵人的防禦越來越頑固,但是,8連的戰士們毫不畏懼,反而越戰越勇,一路不停地向各個山頭猛攻,直衝雞鳴山的主峰。
就在此時,於喜田發現了一條直通主峰的小路,他將8連剩餘的46名戰士們分成兩組,命令副連長帶領一組直插主峰,自己帶領一組從側面攻擊。
在黃仁德帶領戰士們向敵人陣地發起進攻的時候,敵人的陣地裡吐出許多火舌,曳光彈在夜空裡成串地穿來穿去,壓得戰士們幾乎抬不起頭來,於喜田帶領剩下的從側翼全員壓上,經過40分鐘激戰,終於全殲守敵,佔領了671高地——雞鳴山的主峰。
戰鬥結束時,天色已微微發亮,8連的戰士們發現自己竟然攻佔了11座山頭,包括雞鳴山的主峰,此時,8連還剩下23人。
就在8連剩下的戰士一邊打掃戰場,一邊加緊構築工事的時候,於喜田在敵人修建的一個地堡裡,順手撿起一張殘破的軍用地圖,發現原來駐守在這裡的不是什麼加強連,而是南朝鮮第5師的整整一個營,他忽然覺得他的8連在今天的戰鬥中,真是特別的帶勁。
4、雞鳴山戰鬥的防禦戰。
這時,3營營長孫振英也來到8連陣地,他告訴於喜田,雞鳴山是敵人防線的屏障,他們反撲的力度肯定是非常之大,所以,你們白天的壓力很大,戰士們還不能休息,必須抓緊時間構築工事,作好戰鬥準備,這將直接關係到2營能否在晚上順利突破三八線。
於喜田將營長的命令傳達給8連剩餘戰士,進行簡短動員,一夜的戰鬥反而讓戰士們個個鬥志昂揚,決心誓死守住陣地,為國爭光,於喜田下令立即轉入陣地防禦,天亮前必須做好防敵反撲的戰鬥準備。
天剛亮,敵人果然在火炮、坦克、縱深遠端炮掩護下,向2排進行反擊,妄圖奪回高地。
中午時分,敵人炮火更加兇猛,陣地上一片火海,許多樹都被敵人炮火攔腰炸斷,岩石被炸成粉末,泥土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漫山遍野的南朝鮮偽軍從三個方向一次又一次發起攻擊,戰鬥到了白熱化程度。
8連在連長於喜田的帶領下死死釘在陣地上,他在硝煙瀰漫中跑來跑去,哪裡緊急,就跑到哪裡。他一邊跑著,一邊鼓勵戰士們:“打仗嘛,除了彈藥,還要拼頑強!沒有彈藥,咱們用石頭……”
6班班長犧牲,副班長趙風梅率全班繼續打擊敵人,機槍全部被打壞了,子彈打光了,手榴彈打光了,最後就拼刺刀、用石頭砸,於喜田帶領戰士們多次衝出戰壕和敵人進行肉搏戰。
副連長黃仁德也不斷地高喊:“同志們!人在陣地在,就是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要像釘子一樣釘在陣地上,給我狠狠地打!”
從太陽昇起一直到太陽落山,整整一天戰鬥沒有停息,到天黑時,8連的戰士們已經彈盡糧絕,而這時候的敵人還在不斷地向上爬著,防線就要突破了。
於喜田第一個衝出戰壕,吶喊著與衝上陣地的敵人拼刺刀,南朝鮮偽軍被志願軍的氣勢嚇壞了,驚慌失措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立即轉頭就慌忙逃了下去。
可是,8連只剩下7個人了,於喜田手裡捏著最後一顆手雷,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與敵軍同歸於盡!
17時左右,天漸漸地黑了,敵人的進攻終於停止了,營部通訊員從3營趕了過來,傳達營長的指示,部隊已經安全渡過昭陽江,馬上就要開始對敵軍陣地實施穿插,8連掩護大部隊通過後再前進,在60公里外的砧橋與全營會合。
掩護任務完成之後,於喜田帶著戰士們順利撤出了陣地。
雞鳴山戰鬥,於喜田率領8連121名戰士經過1天1夜不吃不睡的戰鬥,連續攻下11個山頭,殲敵932人,守住主峰整整1天,打退敵軍12次進攻,勝利完成了攻佔和堅守雞鳴山的戰鬥任務.
因為8連的出色表現,第27軍81師的先頭部隊在師長孫端夫的率領下,提前50分鐘到達預定地點,一下子截住了韓國軍隊4個師的退路。
第五次戰役結束後不久,志願軍司令部通令嘉獎完成穿插任務的於喜田所在的這個師,242團榮立集體三等功,3營8連被志願軍第九兵團評為“雞鳴山戰鬥模範連”,於喜田由於在戰鬥中指揮全連作戰,功績卓著,榮立特等功,並被授予中國人民志願軍“一級英雄”稱號。
同年的10月25日,朝鮮授予這位出色的志願軍連長“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二級自由獨立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