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俄羅斯聯邦總統葉利欽辭職,黯然退出了歷史舞臺。而他的接班人普京上臺後,立刻簽署了總統令,從監獄中特赦了一個人出來,並以師事之。
這個訊息一經傳出,立刻在俄羅斯的政壇激盪起陣陣漣漪。因為這個人就是普京的老領導,克格勃的末代主席弗拉基米爾·克留奇科夫。但他鋃鐺入獄的原因卻是“叛國”,叛的還是普京的培養者葉利欽的國。
曾經想要抓捕葉利欽,被關進監獄的特務頭子,卻被葉利欽的繼承人放了出來,實在是有些稀奇。雖然普京早年間曾經是一位克格勃的特工,在東德活動,而克留奇科夫也正好在克格勃分管過東歐事務,對於普京曾經有過幾面之緣。
但如此交情實在不足以讓普京冒著釋放“叛國者”的罵名開此赦令。那麼,這位曾經的天字第一號“特務頭子”又有何經歷,能讓普京如此青眼有加呢?
1924年,克留奇科夫出生於蘇聯的察裡津。他早年在軍工系統工作,後來進入政界,在蘇聯外交部學校學習並畢業,隨後就服從了組織的安排,前往蘇聯駐布達佩斯大使館工作。就在布達佩斯,他見到了自己將在未來的二十餘年,一直追隨左右的貴人。他就是蘇聯駐匈牙利大使安德羅波夫。
外交使節與情報人員常常分不開關係。1956年,蘇聯高層依靠安德羅波夫的情報和運作,平定了匈牙利的暴動。而當時的克留奇科夫則幫助安德羅波夫處理了不少難題。
當時的克留奇科夫已經三十多歲了。這個歲數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在一般人看來這輩子也就那樣了。但是安德羅波夫作為情報界的精英,一眼就看出了克留奇科夫的優點:穩重、細緻、擅長分析整理。而且,足夠低調。
匈牙利事件結束後,安德羅波夫被召回莫斯科獲得提拔。而克留奇科夫也被安德羅波夫帶了回來,成為了他的心腹重臣。
1967年,安德羅波夫終於登上了他們特工這一行的巔峰,成為了“克格勃”的主席。克留奇科夫隨之正式進入了情報系統,擔任了克格勃主席的助理和辦公室主任。
30歲還只是布達佩斯使館的一個小職員,到了40歲卻搖身一變,成為了克格勃的大管家。克留奇科夫的晉升速度,堪稱是坐上了直升飛機。
1974年,克留奇科夫擔任了對外情報局的局長,可謂位高權重。他也不負眾望,兢兢業業地經營著克格勃的情報網。
憑藉著優秀的業績,1978年,克留奇科夫升任克格勃副主席,從此進入了蘇聯的核心領導層。
可以說,克留奇科夫的前半生雖然平淡如水,但是中年卻像是開了掛一般高歌猛進。這一切有安德羅波夫的培養和指導,也有克留奇科夫自身的天賦和努力。
1982年,蘇聯最高領導人勃列日涅夫去世。安德羅波夫成功上位,掌管了這個龐大而又積弊深重、矛盾重重的國家。
當年的恩師現在成為了國家的領導人,這讓克留奇科夫十分激動,畢竟這意味著自己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他雄心壯志,準備在恩師的領導下繼續為祖國發光發熱。
不過,安德羅波夫雖然極有改革之志,但是他的身體健康卻很成問題,這次拖著病體強行上位也算是抱著壯士一去兮的心態了。
當然,安德羅波夫也自知時日無多,因此早早地挑選了一位接班人,這位接班人就是戈爾巴喬夫。
果不其然,安德羅波夫在位一年,就因過度勞累去世。不久後,蘇聯迎來了戈爾巴喬夫的時代。
戈爾巴喬夫登上大位後,對於老師的弟子也是十分照顧。1988年,克留奇科夫成為了克格勃的首腦,掌控了這個龐大的情報機構。但是克留奇科夫怎麼都沒想到,他手下的“克格勃”這個強大而令人膽寒的名字,僅僅過了三年就將煙消雲散。
然而戈爾巴喬夫雖然和安德羅波夫在改革這塊十分投契,但他一直都是個在中央坐辦公室的書呆子,並沒有什麼在地方工作的經驗,也不知道具體的政令應該如何下發和操作,搞起改革來也絲毫沒有安德羅波夫作為情報人員的那般細緻和周密。
戈爾巴喬夫總是會給克格勃佈置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務,有好幾次克留奇科夫都想把這個年輕的領導人的腦袋開啟,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些什麼。
克留奇科夫曾經回憶道,1986年,戈爾巴喬夫提出要把科技進步作為國家現代化的主要途徑。但是離譜的是,戈爾巴喬夫口號喊得震天響,卻並沒有授意透過有關的決議和檔案。
如此一來,所謂科技進步自然毫無進展。然而這個時候,戈爾巴喬夫再次指出,這是因為蘇聯的體制出了問題,因此一定要從根本上改變。
當時,克留奇科夫的內心可以說是萬馬奔騰:“您自己不下指令和檔案,還要把鍋甩在制度頭上?”
隨著戈爾巴喬夫“改革”的力度越來越猛,克留奇科夫漸漸皺起了眉頭。
戈爾巴喬夫激進而又全面倒向西方的政策,已經全面地動搖了蘇聯的國本。英雄們的光輝歷史被否定,經濟體系被嚴重破壞,外國勢力滲透進了蘇聯的方方面面。
克留奇科夫感到了不安。國內的政治動盪,已經從暗地裡轉到了明面上,而老對手美國對此也早已心知肚明。1987年,克留奇科夫與美國中情局局長羅伯特·蓋茨會面。在會談時,蓋茨毫不掩飾他的囂張,問道:“您認為蘇聯有解體的風險嗎?”
克留奇科夫本來想下意識地回答:“有的時候,確實有這種感覺。”但是他的身份讓他封住了自己的口:“不,絕對不可能。”
1989年,克留奇科夫終於進入了政治局,成為了處理國家大事的核心決策人。然而當時的蘇聯已經是雅科夫列夫這樣的“自由派”的天下。他們在戈爾巴喬夫的默許和鼓勵下,大肆吹捧歐美的私有制。
雅科夫列夫是戈爾巴喬夫的喉舌,克留奇科夫的最大政敵。克留奇科夫甚至認為他是美國的間諜
好在蘇聯內部裡還有一些保守派元老。這些人和克留奇科夫一樣,都是堅定的斯拉夫派,看不慣雅科夫列夫這些西化派的所作所為。
他們認為蘇聯自有國情在此,完全不需要照搬西方的制度。克留奇科夫決定聯絡他們,找上戈爾巴喬夫的門,當面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戈爾巴喬夫對於這些人的質疑表現得非常老實。他口頭上對於老人的提議回答得極為得體,同時表示一定認真聽取。但是在背地裡依舊我行我素,把這些意見統統拿去墊桌腳。
時間到了1990年,隨著戈爾巴喬夫的胡搞亂撞,局勢的動盪越來越白熱化。克留奇科夫此時已經坐不住了,他在不少公開場合發表演講,大聲向民眾和蘇聯高層疾呼,再如此胡鬧下去,蘇聯絕對有崩潰和解體的風險。
但是為了讓西方國家支援自己,對抗保守派,戈爾巴喬夫在外交上的姿態極為軟弱。不但放任原來蘇聯控制下的東歐紛紛反水,還默許波羅的海三國脫離蘇聯而獨立,並嚴厲打擊試圖干涉此事的軍方和克格勃。
結果自然如克留奇科夫所料,其他加盟國有樣學樣,要求獨立的聲音更大了。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俄羅斯的領導人葉利欽。
俄羅斯是蘇聯的主體。而葉利欽作為俄羅斯的領導人,對於他上面的那個最高蘇維埃自然是極為不滿,他巴不得蘇聯趕緊解體,好讓他成為名正言順的俄羅斯總統,不受任何拘束。
連俄羅斯都鬧著要獨立了,這也就不是戈爾巴喬夫能搞定的了。然而就在此時,兢兢業業、老老實實地搞了三年情報的克留奇科夫終於爆發了。
1991年8月19日,在克留奇科夫的幫助下,亞納耶夫、亞佐夫、普戈這些他的老同事,一路暢通無阻的闖進了戈爾巴喬夫度假的別墅,將他軟禁了起來。負責安保的特工一槍未發。
控制了戈爾巴喬夫後,這些人隨即對外宣佈,由亞納耶夫接替他的工作。蘇聯開始了緊急狀態,由他們成立委員會領導全國。這就是挽救蘇聯最後一次努力的“8·19事件”。
然而事發突然,緊急狀態委員會還沒有完全掌控全國局勢,就遭到了國內外持續不斷的反對聲。葉利欽逃出生天,自成一套班子,與他們分庭抗禮。在雙重壓力下,政變過了三天就宣告失敗了。隨後,克留奇科夫和他的同事被逮捕並關進了監獄。
“8·19事件”後,主張分家的葉利欽掌控了政局。1991年12月24日,蘇聯正式解體。
獨立出來的俄羅斯,寡頭肆意地侵吞國有資產,而普通的民眾卻掙扎在溫飽線上。
葉利欽雖然權力癮大,但是基本毫無治國水平。在他的“英明領導”下,俄國國力每況愈下。還沒品嚐完權力的滋味的葉利欽很快就惶惶不可終日。他十分擔心自己下臺後,有朝一日會因為自己無能的治國而被清算。
最後,葉利欽看中了普京。他覺得此人性格嚴謹細密,做事滴水不漏,是個合適的人選。於是他把位置傳給了普京。但前提是普京以後一定要保證不會為難他。
普京確實信守了諾言,沒有追究那位禍國殃民的前任。但他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還在牢裡寫回憶錄的老上司克留奇科夫特赦了出來。克留奇科夫當初就和西化派極其不對付。盲目西化的俄羅斯雖然被坑的很慘,但是掌權的人都是吃了西方私有制福利的。因此,他們對於普京的這一舉動十分不滿。
但是普京仍然頂著這些人的壓力把老領導放了出來。因為他正需要克留奇科夫的指導和作為克格勃前任首腦的號召力,幫助他打擊寡頭勢力。
正是在這位軍師的輔佐下,普京凝聚起了以前克格勃的力量,俄羅斯的寡頭紛紛死走逃亡,普京在這次對抗中贏得了大勝。
雖然葉利欽和普京在一開始上臺時,都以極為柔軟的身段處理西方事務,但克留奇科夫從來沒有放鬆過警惕。他不停地警告俄羅斯,西方絕不會因為俄國變弱了而接納俄國,他們只會變本加厲的用石油、核武器等手段對待俄羅斯,直到俄羅斯二次解體為止。
克留奇科夫對於普京的執政比較滿意,這位歷經了勃列日涅夫、戈爾巴喬夫、葉利欽三個時代的老人,終於等來了一個靠譜的領導人。他時常誇讚普京幹得不錯,穩定了俄國的政府,保障了俄國的民生,讓俄國重振了大國的雄風。
目睹了普京終於把俄國帶上正軌後,克留奇科夫終於在2007年帶著無盡的遺憾和稍許的欣慰離開了人世。
值得一提的是,一手造成蘇聯解體的葉利欽也在這一年去世。想來這兩位老對頭黃泉之下相遇,不知彼此之間會說些什麼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