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彭德懷指揮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軍主力部隊,在銳不可當的氣勢下直取蘭州,8月26日,第二兵團和十九兵團主力一舉殲滅了馬步芳、馬鴻逵的部隊四萬餘人,緊接著攜雷霆之勢奪取武威、張掖等多座城市,前鋒部隊已進逼至新疆。
9月中旬的一天,第一野戰軍政治部主任甘泗淇給第二兵團打了個電話,讓第二兵團第四軍政治部主任劉護平來蘭州見他,劉護平接到命令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往蘭州,在辦公室裡見到了甘泗淇。
見面後,甘泗淇招呼劉護平坐下,給他倒了杯開水,稍作寒暄過後就對劉護平說:護平同志,新疆很快就要解放了,中央組織部的意見是想把你調到北京公安部去,但彭總的意思是想要你調到新疆去。
劉護平聽後很驚訝,甘泗淇隨即又說:調你去新疆是要讓你擔任公安廳長,去那裡以後你要抓緊時間完成兩個任務,一個是找到被盛世才殺害的毛澤民、陳譚秋等同志的屍骨,第二個任務是要抓住這些兇手,一個也不能放過,其實這兩項任務合起來還是一項,因為你在新疆蹲過監獄,所以這次彭總點了你的名,你熟悉那邊的情況,這兩項任務一定要抓緊!
說完這些後,甘泗淇的語氣又沉重了幾分,他對劉護平說:9月11日,黨中央毛主席給西野司令部發來電報,指示我們要迅速派人去新疆解開這些謎團,你應該清楚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護平同志。
劉護平是一名老紅軍了,從第三次反圍剿開始,他就在紅一方面軍政治保衛局擔任幹事了,長征的時候是政治保衛局紅五軍團分局偵查部長,到延安後又擔任了第一任公安局局長,十幾年的專業經驗使得劉護平在軍中享有盛名,是名副其實的破案高手,這次西野司令部收到電報後,彭德懷想都沒想的點了劉護平的將。
甘泗淇讓劉護平儘快回去安排好工作趕往新疆,懷著莊嚴的使命劉護平告別了甘泗淇,坐著軍用吉普車趕回了武威。
1949年11月28日,劉護平在酒泉乘坐軍用飛機飛往迪化,其實當時的條件非常困難,大部分幹部趕路都是乘坐吉普車等,但是劉護平卻乘坐飛機飛往新疆,足以見西野司令部對毛主席交代的指示的高度重視。
坐在飛機上劉護平思緒萬千,腦袋一放空下來他就想起了數年前在新疆的事情,在監獄當中痛苦難熬的一幕幕就這樣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劉護平1941年2月乘坐飛機從莫斯科返回延安時,由於飛機故障不得已滯留在迪化,沒幾天劉護平就接到了中央的命令,讓他留在新疆幫助盛世才工作。
當年6月,蘇德戰爭爆發後,盛世才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露出了真面目,他認為德國軍隊如此強大,蘇聯肯定不堪一擊,既然蘇聯靠不住了,那麼與其跟著共產黨走,還不如趁早投靠蔣介石,就這樣,他悍然下令逮捕了為他工作的共產黨人,毛澤民、陳潭秋等重要人員在他的栽贓陷害下被投入監獄加以迫害。
劉護平同樣沒能倖免,也被盛世才抓捕,關押在第四監獄,當年9月,毛澤民被關押到了第四監獄,劉護平也因此與毛澤民一同在監獄裡相處了十幾天,但沒過多久,毛澤民被單獨帶走了,從此之後劉護平就再也沒能見到過毛澤民。
劉護平的飛機到達迪化後,跟隨工作人員來到了新疆分局的辦公地點,新成立的中共中央新建分局的辦公地點就在迪化原來盛世才的督辦公署大樓,在3樓,劉護平受到了新疆分局書記王震的熱情歡迎。
由於初入新疆,各級機關很不完善,因此劉護平的首要任務就是成立公安廳機關,王震對劉護平此行任務也很是關注,特別交代凡是劉護平挑選的人員一律開綠燈,讓他能夠儘快展開工作。
到新疆的第四天,劉護平就抽了三個人出來專門處理黨中央交給他的任務,他們開始一個一個地翻看敵偽卷宗檔案,劉護平還特意囑咐他們一定要留意其中有關的線索。劉護平則帶著其他人投入到了案件偵破和特務自首登記的工作當中。
數天後,劉護平帶著秘書和警衛員乘坐吉普車,冒著大雪前往郊區的六道灣墳場,他們冒雪趕往這裡是因為劉護平從當地的群眾那裡打探到,盛世才通知新疆十幾年殺害了不知道多少人,迪化北郊的六道灣那裡到處都是墳墓和屍骨,盛世才手下的劊子手們常常在這裡殺害“犯人”。
到了六道灣,劉護平等人下車在這裡尋找了起來,但是這裡全是大大小小的墳冢,有一些上面還有墓碑,但更多的卻是小土包,什麼資訊也沒有,辨別非常困難,劉護平幾人花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把那些有墓碑的墳墓看了個遍,但是卻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幾人只得返回迪化。
由於尋找墳墓無果,劉護平把希望都寄託在了卷宗之上,他和其餘幾人每天都要翻好幾摞的卷宗,不敢放過一個細節,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天冬夜,黃秘書在檢視過程中發現了重大情報 ,他驚喜地喊道:劉廳長,快看,是審訊記錄,是毛澤民的!
劉護平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黃秘書身邊,說道:拿來,快讓我看看,他從黃秘書的手裡接過卷宗,瞪著眼睛仔細查看了起來。
卷宗上寫著時間是1943年5月5日上午,審訊人是季源溥,被審訊人名叫周彬。
手裡拿著這份沉甸甸的審訊卷宗,劉護平彷彿看到了毛澤民在敵人的審訊面前大義凜然、堅貞不屈的情形,看到這些審訊記錄,劉護平知道敵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肯定要對他下毒手,而執行這些任務的大多數都是公安管理處下屬的執行隊。
這個執行隊一共有十來個人,只要能夠抓到其中的一個人,毛澤民的線索就能找到了,劉護平思緒越來越清晰,恰巧最近公安機關破獲了四五個特務組織,抓了好幾十個特務,這些人當中說不定會有人知道執行隊的訊息,必須立即展開審訊。
說幹就幹,劉護平連夜讓人把這些特務提審,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個特務在審訊的過程中交代他在被捕前的一個多月,在甘肅武威碰到了執行隊長張思信,這個訊息非常重要,劉護平決定讓偵察科長帶人去武威配合當地公安局抓捕張思信。
焦急的等待中,劉護平生怕這次任務失敗,好在十幾天後傳來了好訊息,偵察科長髮來電報說,張思信在武威落網,劉護平高興不已,指示讓偵察科長立即押著張思信到迪化來。
張思信被押到迪化後,劉護平立即組織審訊,他直截了當地問張思信,你們到底是怎樣殺害毛澤民的?
我不管監獄,殺人不歸我管,你問不著我!
呵呵,執行隊長不殺人,那你是幹什麼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們明明留下了記錄的,還有李英奇的簽字,你還想抵賴,自己看吧!劉護平說完後,又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要不要我讓人把富寶廉帶過來?”
張思信聞言如遭雷擊,看著放在自己的眼前的審訊記錄本,惶恐不安,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我認罪,是我們幾個人殺的,我認罪!
劉護平大聲喝道:還不老實從頭交代!
原來當年盛世才將毛澤民等人抓捕後,無論如何嚴刑拷打,毛澤民等人都堅貞不屈,惱羞成怒的盛世才大罵公安管理處長李英奇和審判委員會主任富寶廉是蠢豬笨蛋,這麼個事情都搞不定。
9月25日,在迪化的盛世才收到了蔣介石給他發來的電報,要他趕往重慶參加國民黨憲政大會,為了表示決心,27日,他向李英奇和富寶廉等人下達了殺害毛澤民、陳譚秋、林基路三人的命令。
這天夜裡,李英奇和富寶廉把執行隊隊長張思信叫來,給他看了盛世才的手令,張思信問道:怎樣動手?李英奇把頭一扭,陰惻惻地說道:那還用說,當然還是老法子了!
沒多久,幾個獄卒押著三個頭上蒙著黑布的“犯人”,來到了李英奇的辦公室外,李英奇把頭套掀開查看了幾人的身份,點點頭說道:帶進去,督辦要問你們話,說完給張思信使了個眼色。
張思信心領神會,帶著幾人往裡走,剛剛進門,三人便被人用木棍在頭上猛擊,隨後執行隊的隊員們拿出繩子緊緊地勒住“犯人們”的脖子,越來越緊直至沒有動靜,這就是李英奇等人說的老法子,名叫“無聲殺人法”。
劉護平心中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問道:他們被埋在什麼地方了,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就埋在了六道灣,那地方我後來還去過一次,是因為軍統要拍照片確認,還是我帶人去扒墳的。”
劉護平隨即帶著張思信去了六道灣,來到一處山坡,張思信指著眼前的一排排墳墓,說道:就在這裡,是後面那三座墳包。
當劉護平等人挖開墳墓後,裡面是三具沒有棺材的屍體,六年多了早已沒有人能夠辨別身份,還是張思信指著屍骨說第一具是陳譚秋,第二具是毛澤民,第三具是林基路。
望著眼前的三具白骨,劉護平悲痛萬分,他指揮眾人站成一排舉行了簡單的祭奠儀式,隨後讓人把墳墓掩上,方便日後移棺遷葬,給每座墳墓立了塊碑。
在三人的墳墓前,劉護平難掩心中的怒氣,他大聲說道:一定要抓到劊子手李英奇,以告慰烈士的在天之靈。
彭德懷在得知劉護平已經找到毛澤民等人的屍骨,並抓捕了主要兇手後很是高興,但是對於元兇李英奇的下落很是關注,他特地給劉護平去了電報讓他一定要把李英奇抓捕歸案。
李英奇成為了劉護平接下來的工作重心,但是至於他在哪兒還是不清楚,好在張思信隨後交代說李英奇去了北京,根據張思信的口供,劉護平決定派兩名偵查能力強的偵查員前往北京,向北京公安局彙報情況,隨後配合公安機關在北京摸查。
但是在北京排查了很久,依然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只能無功而返,在迪化的劉護平心情很沉重,抓不到李英奇,黨中央和毛主席交代的任務就完不成,西野也不能向中央覆命,彭總那裡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一時間劉護平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周圍的同志看著劉護平氣色大不如前,比原先消瘦了很多,王震安慰劉護平說:護平,工作還是得一步一步來嘛,你這樣子怎麼能安心搞工作呢?劉護平苦笑著回答:老首長啊,我這心裡急得不行,李英奇一天不抓到,我一天就睡不好,不過急也無濟於事,還得要多方打探才能找到線索啊。
隨後劉護平拜託了很多人讓他們幫忙打探李英奇的線索,1950年6月的一天,劉護平接到了一條線索,一位當年和劉護平一同被關押在迪化的獄友打電話給他,說有人在北京看見了一個長得很像李英奇的人,那個人在西單擺攤,旁邊還有個拿著飯盒的婦女。
結束通話電話後,劉護平非常興奮,如果這個人就是李英奇的話,那那個婦女就是他的老婆了,他向張思信打聽了李英奇老婆的長相,這樣更利於案件的偵破,還讓一名偵查員仔細記住張思信對李英奇老婆長相的描述。
幾天後,劉護平派這名偵查員前往北京,在北京公安機關的協助下,幾天後就在西單街頭找到了李英奇的老婆,只不過旁邊卻不見李英奇的蹤影。
原來差不多一個月前,李英奇在街上擺攤時,一個維吾爾族的男子在他攤前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滿臉懷疑地離開了,李英奇估計那人可能認識自己,但是一時拿不定主意,因此在第二天他就獨自離開了北京,跑到了南京避禍了,讓他老婆一個人擺攤。
查到李英奇老婆後那就好辦了,公安機關讓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去李英奇家裡做戶口登記,當問道戶主哪裡去了時,李英奇老婆說她男人到外面幹活去了,民警就說讓她抓緊通知她男人回來做登記,如果超過時間就不能登記了。
在南京的李英奇接到他老婆給他傳來的信件後,覺得前些天碰到的那個維族漢子也許並不認識他,再加上戶口登記了以後更有利於他潛伏,就懷著僥倖的心理回到了北京,然而等他到家時,等待他的是新疆來的偵查員和公安機關幹警,槍口頂在腦門上時他才後悔不已,但卻已無濟於事了。
李英奇被捕後,很快就被押往迪化,劉護平讓人發了一則公告說屠殺新疆人民的劊子手已經抓到被押往迪化,凡是受過迫害的,都可以前來申訴。
公告一出,每天前來申訴的人多達數百人,許多人聽到李英奇被抓後,跑到公安廳前強烈要求嚴懲,甚至有人要求讓他們親自動手處死這幾個殺人惡魔。
殺害毛澤民的最後一個元兇落網,讓劉護平鬆了一大口氣,他終於圓滿完成了黨中央和毛主席交給他的任務,彭德懷在得知李英奇落網後欣喜不已,對身邊人說劉護平幹得好啊!這個劊子手終於抓到了。
不久後,李英奇、張思信兩名殺害毛澤民等人的元兇,還有其他幾個從犯一併在迪化被公審處決,1956年,毛澤民、陳譚秋等三位烈士的靈柩被運往烏魯木齊北郊的革命烈士陵園重新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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