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22日,在四川北部南江縣官路口,一支形跡可疑的軍隊正悄然前進。
突然,一聲尖銳的槍響打破了平靜!解放軍從兩側的山路上猛衝下來,直奔這支可疑的軍隊。
原來,這是一支預備逃跑的國民黨軍隊。
很快,解放軍就掌控了局勢,俘虜一千二百餘人。
這時,戰俘隊伍中一個被叫作“老馮”的人,引起了解放軍的注意。
他打扮得很低調,穿著粗布軍裝,沒有帶槍。但有人大聲指認他是丁叔恆後,在場的解放軍臉色一變。
很快,此人被帶進了“特別俘虜隊”。中央得到訊息後,當即下令,將他帶回北京受審!
那麼,丁叔恆究竟是誰?他做了什麼,能夠引起中央如此大的反應?
一、從北大走向CC系
故事還要從1892年說起。
這一年,丁叔恆出生在河南鄧縣小河丁的一個官僚地主家庭。
家人們原本為他起名“家光”,外號“丁大牙”。
他的祖父丁臨湍是個廩膳秀才(lǐn shàn xiù cái);而他的父親名叫丁稚雲,曾任軍械處處長;丁叔恆的伯父丁桐卿也當過山東臨清知縣。
生逢亂世,又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丁叔恆從小就有了闖蕩官場,打拼出一番天地的想法。
他跟隨著父親與伯父,先後在開封與濟南求學,《曾文正公家書》是他常讀的書之一。
丁叔恆從二十五歲開始考學,多次落第。
直到二十八歲那年,他終於如願以償的考入了北京大學預科。
北大是丁叔恆進入官場的敲門磚。
在校期間,他曾在同鄉萬鴻圖的引薦之下,組織了“豫社”,還出版了一系列刊物,為直係軍閥“背書”。
就這樣,他成功和河南省政府牽上了線。政府每個月會給予社團六百元的補貼。
但好景不長,1925年直系倒臺,國民黨崛起,西山會議派也有了不小的勢頭。
面對這一情況,丁叔恆瞅準時機,憑藉著“新河南學會”,躋身國民黨右派外圍。
直到1926年他從北大畢業,投靠鎮嵩軍,正式加入國民黨。
丁叔恆於1928年,擔任某師特別黨部籌備委員。
他在這一時期就開始關注中共的動態,要求下屬及時彙報思想情況。一年後,丁叔恆出任新鄉縣長,後改任六十五師政治部主任。
中原大戰1930年爆發,權衡再三後的丁叔恆決定投靠萬選才,不料萬選才被殺。
他想要藉助軍事平步青雲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
丁叔恆見此計不成,又果斷把目光轉投向教育界。
1931年夏天,他前往開封黎明中學教書,醞釀一年後重回鄧縣。
這裡不僅是他的家鄉,也是他能最大限度享受到祖輩餘蔭的地方。
藉此,他成功當上九區辦公處主任。
不久,丁叔恆又回黎明中學,擔任訓育主任,還兼任了開封民眾補習教育管理處的主任。
正是在這一時期,丁叔恆認識了李宗黃和陳泮嶺。
在他們的引薦之下,加入了國民黨CC系。
從北大走向CC系,丁叔恆步步為營、處心積慮,花了十餘年的時間。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覺得自己即將迎來一片廣闊天地。
很快,機會出現了。
二、“十年不離縣境”
七七事變1937年爆發後,抗日救亡的號角吹響全國。
丁叔恆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時機。
他立馬重回鄧縣,組織集會,發表抗日宣言。
次年的夏天,丁叔恆受別廷芳之命,出任鄧縣國民抗敵自衛團副司令。
丁叔恆一上任,就聯合地方士紳,擬定《建設鄧縣十年公約》。
在這份公約中,他高喊:
“共存共榮,致力地方自治,可託妻寄子,經濟互助,十年內不離縣境。”
公約一出,眾人歡呼,並推選他成為了這份條約的“監護人”。
不久,“縣政座談會”也在丁叔恆的組織下順利舉行。
他一時風光無限,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鄧縣紅人。
然而,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陰謀。
抗戰也好,自治也罷,實際上都是幌子,丁叔恆真正的目的只有兩個:第一,培養自己的地方統治小團體,第二,反共。
與別廷芳等宛西實力派不同,丁叔恆沒有自己的軍隊,因而必須完全依附蔣介石而生。
對他而言,討好自己的“政治靠山”,是最重要的事情。
據說,丁叔恆曾經下令,在兵團部後院造了一座“忠義亭”。
他常常叫上親信頭目,在這裡喝酒。
更誇張的是,他還在亭子裡供奉了劉關張的牌位和蔣介石的畫像!
夜深人靜之時,丁叔恆和屬下在這裡歃血為盟。
他們喝著雞血酒,看著不遠處的牌位與畫像起誓:“共存共榮,同生同死,結為一體,永不變心。”
為了討好蔣介石,丁叔恆要求鄧縣訓練所所有保長,集體加入國民黨。
他還鼓吹了“三個一”政策:一個黨(國民黨)、一個主義(三民主義)、一個領袖(蔣介石)。
而大領袖下面有小領袖,國家大事上聽蔣介石的,地方大小事自然就該聽他丁叔恆的!
丁叔恆送禮也很有一套講究。
他會在春節,為五戰區即省政府主官以下的重要科長和秘書準備禮物。
按照每個人職位的高低排列,先後贈送,“禮數周到”。
他奉承湯恩伯的時候,左一句“抗戰名將”,又一聲“勞苦功高”,可謂是信手拈來!
事實證明,丁叔恆的“苦心”頗有成效。
不少曾經駐紮在鄧縣的官員,都和他私交極好。而這也成了他趁機斂財的最好保護。
丁叔恆於1941年,以設立鄉倉位名義,斂糧75萬斤,還曾經截下了四億八千萬元的貸款。可謂貪婪!
除了培養地方勢力之外,丁叔恆另一項重要的事業便是反共。
早在抗日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丁叔恆就不顧全民族抗戰的統一戰線,開始了對共產黨的詆譭。
在當時,雜誌是青年學生們瞭解社會,探索真理的重要途徑。
不少這一時期的雜誌,都對共產主義與共產黨有過較為詳細的介紹。
為了防止青年學生“思想動搖”,丁叔恆乾脆禁止他們閱讀雜誌,還囂張得表示:“為什麼呢?不為什麼!”
不僅如此,他還在鄧縣開展了一輪又一輪的政治審查,企圖澆滅紅色的火種,殺一儆百。
丁叔恆1940年組織審查鄧縣教師們的思想,要求緝拿“共黨分子”。
諷刺的是,他混跡教育界時,曾滿口仁義道德。
就在那年冬天,鄧縣發生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命案。
當時,劉道廟村的村民們像往常一樣,聚集在一起閒話家常。
有一個名叫劉義三的村民,偶然間提起了大洪山游擊隊。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這寥寥數語引來了殺身之禍。
丁叔恆認定,這些村民與新四軍有聯絡。
於是,他派便衣隊半夜闖進村裡,活生生打死了劉義三等九個人!
丁叔恆行徑之惡劣,甚至連年邁的老婦人都不放過。
1942年3月,一個前來逃難的老婦人路過屈店。
丁叔恆立馬以“受共黨策動向各村水井撒毒藥”的汙名,將人原地槍殺!
次年春天,他更是建立了所謂的“豫鄂邊區防奸網”,用來打擊中共的地下活動。
在丁叔恆任職期間,他一共逮捕、傳訊了五十多位青年學生與公教人員。
原因僅僅是因為他們曾到過陝北!如此荒唐,令人髮指。
在鄧縣淪陷期間,丁叔恆更是毫無下限。
他不僅充當了日偽縣長,更是聯絡了日本人一起反共,販毒走私。
他曾下過這樣的指令,要求便衣隊“對共黨嫌疑分子和不穩分子作緊急處置,就地解決。”
抗戰勝利後,這場反侵略的偉大戰爭終於畫上句號。
但對於丁叔恆來說,他的反共活動,才正要走向高潮。
三、抗戰之後:反共的高潮
1946年夏天,解放戰爭爆發,新四軍第五師遭到包圍。
經過重重艱難的抗戰,第五師突圍北上,經過鄧縣。
一聽到這個訊息,丁叔恆就坐不住了。
他立馬派遣部隊攔截新四軍,一路追到了陝北,實行全方位的堵截。
為了反共,丁叔恆可謂是處心積慮。
他野心勃勃,覺得自己不該只待在小小的鄧縣,應該有更大的作為。
丁叔恆以縣參議長的身份於1946年7月,發起了宛屬省縣參議員聯誼會,要求商討“反共自衛計劃”。
他在每個鄉鎮都設定了防共的官員,還要求所有的公教人員簽字畫押。
當村民經過每個路口的時候,都必須進行一輪盤查。
丁叔恆為了切斷解放軍與民眾之間的聯絡,甚至還成立了名為“五人小組”的特務監控體系。
在村中,五個人為一組,彼此監督、相互揭發。
一旦組內發現了“共黨”,就要五人一同擔責。
最高一級的“五人小組”由他和親信組成,層層管理。
然而,與此同時,中共已經在鄧縣吹響了解放的號角。
早在1947年年底,人民解放軍就已經向鄧縣挺進。
丁叔恆慌不擇路,連忙派出多支軍隊圍截。
但隨著桑莊戰役的打響,1947年12月24日,國軍團長王仞千被活捉,局勢徹底逆轉。
次年1月,解放軍暫時接管鄧縣,丁叔恆逃走。
丁叔恆跟隨國民黨軍獨立旅,1948年2月5日重返鄧縣,進行了一場瘋狂的圍剿與反擊,殺害了政府區長孫成章等六人。
他於1948年4月,挪用了七千五百萬元軍糧安頓家屬。他自己經過漢口,前往南京參加偽國大。
在這次大會上,丁叔恆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他被視為“反共英雄”,不僅和在場的幹部們報告了“宛西自治概況、抗戰與自衛”,甚至還出席了鄧文儀組織的中外記者招待會。
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蔣介石親自召見了他,還新批了三千支步槍給他。
丁叔恆忘乎所以,沉浸在自己人生的“高光時刻”之中。
可是,在偽國大上受到的種種“優待”,讓他飄飄欲仙,忘記了真正的戰爭形勢。
實際上,大局已定,鄧縣解放在即!
丁叔恆在漢口滯留了將近三個月,自以為討要了所謂的“援助”。
同年10月24日,丁叔恆跟隨王凌雲國軍再度回到鄧縣,進城示威,大肆吹捧“國大盛況”。
在這期間,他又故技重施,逮捕並殺害了多名共產黨人。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只過了短短几天,就接到了國民黨軍隊東撤的訊息,就連帶他回來的王凌雲也南逃了!
樊城於1948年12月23日解放後,丁叔恆趁亂逃走。
他丟了兵權,心中懊惱不已,但還惦記著蔣介石曾經答應他的軍隊補給。
於是,他轉而投向白崇禧。
丁叔恆帶著二十三枚金戒指,面見白崇禧。
不料,還沒等他訴完苦,白崇禧就直截了當地說:“槍炮是蔣開的空頭支票,我無能為力!”
然而,直到此時,丁叔恆依然執迷不悟,反共之心不死。
渡江戰役前夕,丁叔恆抵達重慶,會見陳舜德等人,在重慶捍衛路68號召開“還鄉座談會”。
在這次會議上,丁叔恆搖身一變,成了宛屬地方自治革新委員會的書記,還要求成立所謂的“河南反共人民自衛救國軍第一路總指揮部”。
更可笑的是,他還親自擬定了一份《還鄉計劃》。
當中寫道:“……針對中共土改反霸政策,作河南省政府戰地施政之參考。”
就在這時,他還依然在幻想,要派遣兩名幹部潛回家鄉,組織好人民和武器,用來迎接自己“光榮凱旋”!
丁叔恆甚至還見到了陳立夫與閻錫山等人,也透過趙守忠會見了停駐在重慶的美國人哈巴特。
他得意洋洋的準備撰寫一本《宛西地方自治十年來之回顧》,用來總結自己這麼多年反共的“光榮履歷”。
哈巴特表示,這本書寫完之後,可以由他安排在美國出版,付給丁叔恆稿費,再介紹他飛往美國。
得到了哈巴特的承諾,丁叔恆又一次忘乎所以。
正是這樣冥頑不化的心態矇蔽了他的雙眼,讓他無法看清民心所向。
但現實不會隨著丁叔恆的臆想而改變,他於1950年1月迎來了自己最後的結局。
四、最後的結局
丁叔恆一邊做著逃往美國的美夢,一邊想去四川。
不久,解放軍入川,趙子立率領軍隊向山區轉移。
認清局勢的趙子義1949年12月下旬決定起義,並好心勸說丁叔恆戴罪立功,不要再違揹人民的意志。
丁叔恆表面上答應,內心卻極為不服氣。
因此,他暗中煽動了兩個營出逃,歃血為盟,想要逃回鄧縣,建立根據地。
但丁叔恆1950年1月22日率領軍隊經過南江縣官路口時,當場被埋伏在此處的解放軍抓獲。
丁叔恆被捕後,還一度偽裝成“老馮”,但最終被軍隊裡的正義士兵檢舉揭發。
中央得知這一訊息後,要求將其帶回北京審理。1951年,丁叔恆被處以死刑。
丁叔恆的一生是個悲劇,但究其原因,這全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當他一次又一次的進行反共活動、阻撓抗日、站在人民對立面的時候就應該料想到今天的下場。
又或者,曾經有無數次的迷途知返的機會擺在他的眼前,但他每一次,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參考資料:
1、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河南省鄧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 鄧縣文史資料 第2輯[M]. 政協河南省鄧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 1985.
2、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南省鄧縣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 鄧縣文史資料 第5輯[M]. 政協河南省鄧縣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 1988.
3、南陽地區史志編委總編室編. 南陽地區志 第45卷 人物[M]. 南陽地區史志編委總編室, 199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