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夏天,時任遵義市民革主委、政協副主席的朱振民和工作人員,經過幾個月的走訪和調查,終於在遵義北郊一個名叫松子坎的山坡上,找到了一具埋葬了二十餘年的屍骨。緊接著,遵義會議紀念館館長孔憲權、貴州省軍區副政委石新安,被請到現場對屍骨進行辨認。
當孔憲權、石新安看到那還沒有完全腐爛的衣物,以及屍骨右耳和額部之間的彈孔之時,他們難掩心中的悲傷,頓時流下了熱淚。看到如此情景,站在旁邊的朱振民和工作人員立即肅然立正,並低頭默哀,眼眶中的淚水也隨之掉落了下來。
一場莊嚴的默哀儀式過後,朱振民讓在場的醫護人員開始清理屍骨。沒過一會兒,醫護人員就用絲綿按形體將屍骨裹好,然後再用白綢包起來,並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早已經準備好的,墊著紅綢褥被的新制棺木裡。不久之後,這口新制棺木被暫時安置在了遵義第一中學的禮堂之中,等待重新選址遷葬。
到了第二天,一封急電就從遵義發到了北京,將屍骨的發現以及驗明情況,詳細報告給了時任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長的彭德懷。當彭德懷接到這封急電之後,他不由得淚流滿面,久久無法釋懷。彭德懷身邊的工作人員知道事情的原由,一塊壓在彭德懷心中二十餘年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來了——鄧萍烈士的屍骨找到了。
鄧萍,原名鄧少章,1908年生於四川富順縣(今四川自貢市)。鄧萍自幼聰慧過人,學習成績非常優秀。早在讀中學的時候,鄧萍就在惲代英和吳玉章等人的影響下,接觸到了革命思想,心中萌生了鬥爭反抗的意識。1927年,19歲的鄧萍下定決心投筆從戎,他隻身前往武漢考進了黃埔軍校武漢分校。
在學習期間,鄧萍的思想認識有了進一步提高,他積極參加各種革命活動,並且還光榮加入了黨組織。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為了竊取勝利果實,蔣介石、汪精衛先後背叛革命,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最終失敗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鄧萍始終堅定理想信念,毅然決然地邁步走在革命道路上。
1927年冬天,受黨組織的委派,鄧萍來到湘軍獨立第五師第1團從事兵運工作,他先後在營部、團部擔任書記官和副官。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鄧萍和與擔任第1團營長的彭德懷結識了。不久之後,鄧萍又在上級的指示下,與彭德懷、張榮生等組建了第1團黨支部。此時,鄧萍擔任支部書記,負責黨內接洽工作,而彭德懷則當上了第1團的團長。
在艱苦的鬥爭環境中,鄧萍和彭德懷從相識到相交,他們二人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1928年7月,彭德懷和鄧萍、滕代遠一起領導發起了著名的平江起義。隨後,起義部隊改編為工農紅軍第五軍,由彭德懷擔任紅五軍軍長兼第十三師師長,鄧萍則擔任紅五軍參謀長一職。從此,鄧萍成為彭德懷得力的軍事助手。
這裡要多說的是,在1928年4月彭德懷加入黨組織的時候,鄧萍是彭德懷入黨宣誓儀式的監誓人。而且,平江起義後,鄧萍出任紅五軍參謀長,是彭德懷力薦的結果。因為,在策劃平江起義之時,鄧萍展示了較高的軍事指揮才能,這讓彭德懷對他刮目相看。當時,彭德懷還連連稱讚道:“鄧萍同志不愧黃埔出身,比我這個講武堂出來的丘八強多了(丘八,這兩個字上下連在一起就是兵字,指的是當兵的人)。”
在平江起義之後,彭德懷、滕代遠、鄧萍率領紅五軍撤出平江縣城,轉戰千里與朱德、毛澤東領導的紅四軍在井岡山勝利會師。很快,敵人調集重兵開始對井岡山實施“圍剿”。在這樣的情況下,兩軍前委召開聯席會議決定——紅四軍進擊贛南地區,紅五軍則留守井岡山。當紅四軍離開井岡山之後,敵人就以10個團的優勢兵力向留守井岡山的紅五軍發起了進攻。
此時,彭德懷與滕代遠、鄧萍等人立即召開會議研究對策,最終作出了突圍的決定。鄧萍作為紅五軍參謀長,在會議上部署了突圍行動——“突圍地點,選擇在湘敵、贛敵結合部。我們集中優勢兵力,出其不意,撕開一條口子。同時,前沿各部不要與敵人脫離接觸,一定要黏住敵人,同時暗中抽出大兵力,參加突圍惡戰。”
在部署完突圍行動之後,鄧萍還挑起打前鋒的重擔,他當著彭德懷和滕代遠的面說道:“由我帶領特務連、機槍連、迫擊炮連作為尖刀,全力開啟突圍缺口,第1團、第7團分作左右兩翼,從而形成一條突圍安全通道。政委(滕代遠)帶電話隊、衛生隊護送全部家屬、傷病員快速透過,軍長(彭德懷)率領第4團殿後保護。”
彭德懷聽了之後,連連擺手說道:“不妥,打前鋒,你沒有我合適!”顯而易見,彭德懷認為自己作為紅五軍軍長,必須帶頭打前鋒。不過,鄧萍卻堅決地說道:“彭德懷同志,你是一軍之長,責任重大,紅五軍的發展,還要靠你。咱們有不少傷病員和家屬需要保護,這是朱、毛兩位首長交給你的重任啊!現在軍情緊急,咱們就不要再爭論了!”
彭德懷看了看態度堅決的鄧萍,沒有再說什麼,他衝著鄧萍點了點頭,心中則感動不已。此後,鄧萍指揮部隊英勇奮戰,迅速從敵人包圍圈上撕開了一條突圍缺口,並掩護紅五軍成功衝出了重圍。緊接著,紅五軍先後轉戰興國、于都等地,並且都取得了勝利。然而,在轉戰過程中,鄧萍卻中彈負傷了,只好留在於都養病養傷。
在臨別之時,彭德懷找到于都當地黨組織負責人,千叮嚀萬囑咐說道:“請你們一定要保護好、照顧好鄧萍同志!” 由此可見,彭德懷對鄧萍的關心、愛護之情,溢於言表。後來,鄧萍在傷勢痊癒之後重新回到了部隊,當彭德懷見到歸隊的鄧萍之時,他還激動地說道:“參謀長回來了,我斷了的翅膀又重新長上了!”
1930年6月,紅五軍與紅八軍合編為紅三軍團,由彭德懷擔任軍團長、滕代遠擔任軍團政委、鄧萍擔任軍團參謀長兼紅五軍軍長。此後,鄧萍和彭德懷、滕代遠一直並肩戰鬥,共同經歷了中央根據地第一至第五次反“圍剿”作戰,取得了一系列輝煌戰功,為鞏固和擴大中央根據地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
1934年4月,在第五次反“圍剿”作戰中,紅三軍團負責防守中央根據地的北大門——廣昌。當時的廣昌的防守任務非常艱鉅,彭德懷和鄧萍、滕代遠日夜操勞,組織紅軍戰士搶築工事,堅決抵禦敵人的進攻。就在此時,軍事顧問李德來到了紅三軍團前線駐地視察工作。在見到李德之後,彭德懷根據戰場形勢提出了機動防禦的建議——留一部分兵力守衛廣昌,大部隊埋伏在廣昌周圍,待敵人進攻廣昌之時,大部隊伺機進攻敵人的側翼,從而完全擊潰敵人。
從當時的形勢來看,彭德懷的這個建議是完全符合戰場實際的,敵人的力量過於強大,死守廣昌是根本無法實現的,只有出其不意地實施機動防禦,才能真正打敗敵人。然而,軍事顧問李德卻對彭德懷的建議不以為然。此時,為了說服李德,彭德懷還讓人拿來了鄧萍繪製好的作戰地圖,並在上面指指點點,不斷給李德講解。
然而,李德卻不顧實際情況,他堅持命令彭德懷死守廣昌。就這樣,彭德懷和李德發生了劇烈爭吵,吵到最後兩人不歡而散。當彭德懷從前線回到紅三軍團總部之時,鄧萍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你和李德談得如何?他有沒有同意我們採取機動防禦?”看著鄧萍為策劃打仗而日漸憔悴的樣子,彭德懷心有不忍,他哀嘆了一聲,說道:“我和李德大吵了一架,他說咱們的機動防禦,是擅自撤退,是要把敵人放進中央根據地,還揚言要對我執行軍紀……”
鄧萍聽了之後,臉上泛起了苦澀的表情,他對著彭德懷說道:“李德這個洋顧問,根本不懂紅軍的實際情況,他完全是亂指揮,戰士們早就怨聲載道了,這樣下去會出大問題的!彭德懷同志,我認為你做的對,我們必須抵制並糾正李德的錯誤!”聽到鄧萍說的話,彭德懷鬱悶、沉重、委屈的心得到了很大的慰藉!
俗話說,朋友成群,都不如知己一人。因為知己是那個永遠信任你、支援你,並和你共同經歷磨難的人。在戰火紛飛的歲月裡,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鄧萍和彭德懷就是一對知己,他們二人從平江起義到井岡山斗爭,一路走來始終相互信任相互支援,他們二人之間革命友情已然深似大海。
第五次反“圍剿”作戰失利之後,中央紅軍踏上了堅苦卓絕的長征之路。當時,彭德懷在鄧萍的協助下,指揮紅三軍團從石城出發,並作為右路軍前衛部隊,先後衝破敵人的四道封鎖線,成功掩護了中央機關從廣西全州、興安之間渡過湘江。1935年1月,遵義會議之後,彭德懷、鄧萍率領紅三軍團又參加了四渡赤水作戰,轉戰川、黔、滇,將強大的敵人戲耍於鼓掌之間。
1935年1月24日,按照中央的命令,彭德懷率領紅三軍團準備重新攻佔遵義城。然而,當紅三軍團撲到通往遵義的關隘——婁山關之時,這才發現敵人已經控制了婁山關。怎麼辦?彭德懷很快下達強攻婁山關的命令,與此同時接替滕代遠出任紅三軍團政委的楊尚昆也表態說:“必須拿下婁山關,這是能否攻佔遵義的關鍵!”
按照彭德懷和楊尚昆的指示和要求,鄧萍對具體作戰進行了部署,並親自指揮了這場婁山關戰鬥。為了在短時間內拿下婁山關,鄧萍還打破常規,集中全軍團所有的迫擊炮,對婁山關上的敵人進行齊射炮擊。結果,不到半個小時,英勇無敵的紅軍戰士們就將紅旗插到了婁山關的主峰上。
攻打遵義的通道被打開了,彭德懷、楊尚昆和鄧萍指揮紅三軍團一路急行軍,於1月27日拍馬殺到了遵義城下。當時的遵義城分為新城和老城,以一條河流為分界線,新城在東面,沒有城牆;老城在西面,有內外兩座城牆。為了儘快攻佔遵義的新城和老城,鄧萍主動向彭德懷提出請求,要跟隨擔任前衛任務的第11團行動。
彭德懷知道鄧萍的指揮能力,他在告誡鄧萍注意安全之後,就同意了鄧萍的請求。1月27日黃昏時刻,為了摸清敵人的軍事部署以及遵義老城附近的地形,鄧萍和第11團政委張愛萍、第11團參謀長蘭國清帶著部隊來到了遵義老城北門外。在安頓好部隊之後,鄧萍、張愛萍、蘭國清前進隱蔽在距離護城河50米遠的一個小土坡的草叢裡。同時,鄧萍還讓張愛萍派出一個營的兵力,試探著偷偷渡過護城河,進而偵察遵義老城裡的情況。
當時,遵義老城中的敵人時不時朝著城外的可疑地點開槍射擊,以探明紅軍是否提前抵近埋伏。就在此時,一個紅軍戰士從後面摸了上來,並向張愛萍報告:“報告政委,我們營長說,遵義老城是兩層城牆。我們營有人爬了進去,然後又出來了。營長派我來請示,下一步怎麼辦?”張愛萍還沒有說話,鄧萍就說道:“告訴你們營長,隊伍不要撤回來!”
很明顯,鄧萍已經計劃等天黑以後,向敵人發起突然進攻了。紅軍戰士得到指令之後,向鄧萍、張愛萍等人行了個軍禮,然後飛奔而去。紅軍戰士離開了之後,鄧萍一邊觀察敵情,一邊叮囑張愛萍說道:“情況緊急,明天增援遵義的敵人就可能趕到……”鄧萍的話還沒說完,一顆子彈就擊中了他的頭部,鮮血也隨之噴濺到了趴在旁邊的張愛萍身上。
原來,前來報告的紅軍戰士暴露了鄧萍、張愛萍以及蘭國清的隱蔽位置,遵義老城中的敵人察覺之後,立即向這裡開槍射擊,結果鄧萍不幸中彈。當張愛萍快速扶起鄧萍的時候,這才發現鄧萍已經停止了呼吸,犧牲在了自己的身邊。當時,鄧萍年僅27歲。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張愛萍和蘭國清來不及多想,他們急忙拖著鄧萍的屍體撤離了小山坡。
很快,一通電話打到了紅三軍團總部。張愛萍哭泣著將鄧萍犧牲的情況,報告給了彭德懷:“鄧參謀長(鄧萍)犧牲了。我們一起在前線觀察……是九響槍子彈打中的,子彈從前額打進從後腦出來,血流得很多,我的手臂都染紅了……”當張愛萍報告完畢之後,他清楚地聽到話筒那邊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之聲。
後來,當張愛萍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的眼眶仍不可抑制地溼潤了。張愛萍說道:“在電話裡,我能深切感受到彭老總的心,是在為失去一位革命戰友,也是為紅軍失去棟樑之才而滴血!”
當鄧萍烈士的遺體被運送到紅三軍團總部之時,彭德懷已是淚流滿面,心如刀絞一般地痛。彭德懷輕輕地揭開覆蓋在鄧萍烈士遺體上的白布被單,深情地注視著鄧萍烈士的遺容。當看到鄧萍烈士臉上的殘留著血跡時,彭德懷掏出手巾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著……此情此景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比動容。
在目送鄧萍烈士遺體被護送到後方之時,彭德懷流著眼淚對著張愛萍說道:“給參謀長換身新軍裝,如果沒有,就到總供給部去領,就說是我說的。”鄧萍的犧牲,給彭德懷帶來了猝不及防地打擊,鄧萍的音容相貌和生前的一幕幕往事不斷在彭德懷的腦海中浮現,這讓彭德懷感到痛不欲生。
很快,滿懷悲憤的彭德懷就下達了作戰命令——打下遵義城,為參謀長報仇!在一場激戰過後,紅三軍團勝利攻克了遵義城,將敵人全部消滅。當時,由於戰事繁忙,紅三軍團有關部門將鄧萍烈士的遺體只作了匆匆掩埋,並未留下任何標記,以至於為日後尋找鄧萍烈士遺骸造成了諸多困難。
新中國成立之後,彭德懷曾多次回想起鄧萍烈士,他深情地說道:“從平江起義到井岡山斗爭,從江西蘇區轉戰到長征途中,直到他(鄧萍)犧牲前,我們一直在一起工作,互相配合得很好。鄧萍對黨和人民的革命事業忠心耿耿,作戰指揮沉著果斷、英勇頑強,是一個很有才幹的優秀軍事幹部。”
1957年夏天,彭德懷親自指示時任貴州省委書記的蘇振華(曾擔任紅三軍團第12團政委):“中央很關心尋找鄧萍同志埋葬處這件事,希望當地政府幫助尋找,並且一定要找到鄧萍同志遺骸!”為了便於遵義當地政府開展尋找工作,彭德懷還提供了一些線索——鄧萍烈士埋葬的大致方位在遵義北郊的一處山坡上。
很快,蘇振華將彭德懷的指示轉達給了遵義當地政府,其實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後,遵義當地政府就曾尋找過鄧萍烈士的遺骸,然後由於時過境遷,再加上有關線索缺失,所以一直沒有找到。這一次,遵義當地政府將尋找鄧萍烈士遺骸的任務,交代給了時任遵義市民革主委、政協副主席朱振民,並組建了專門的工作隊。
此後,朱振民根據彭德懷提供的“大致方位在遵義北郊的一處山坡上”的線索,帶領工作人員進行了實地走訪查驗。經過半個多月的走訪,朱振民在遵義北郊一個名叫松子坎的地方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當地村民王華軒回憶:“我是第二天早晨(1935年1月28日)看到紅軍從羅莊抬出一個棺木,埋在了松子坎村民羅徽五家的墳山,是紅軍自己抬去埋的。”
與此同時,村民王華軒還說道:“我聽說棺木是紅軍從新街顏家的棺材鋪抬去用的。”得到這兩條線索之後,朱振民和工作人員心中非常激動,為了慎重起見,他們又來到新街走訪了顏家棺材鋪的人。當時,顏家一位老太太回憶說道:“那天晚上(1935年1月27日)來了幾個買棺木的紅軍,聽說要裝殮從乾田壩抬回來的一個紅軍長官,後來埋在了村民羅徽五家的墳山上!”
顏家老太太還說道:“在紅軍離開後,羅徽五從外面回來,還曾經把墳挖開來看過,說是裡面埋的是一個紅軍長官,穿的是黑呢子大衣,頭上有血跡。當時,羅徽五見沒有什麼附葬的東西,就又重新將墳埋好了。”
根據人民群眾提供的這些線索,朱振民和工作人員初步判斷鄧萍烈士的埋藏處,就在村民羅徽五家的墳山上。為了便於驗明身份,朱振民還請求遵義當地出面,請來了時任遵義會議紀念館館長的孔憲權(曾在鄧萍身邊工作過,擔任紅三軍團第四師偵察參謀、第十二團作戰參謀),以及時任貴州省軍區副政委的石新安(曾與鄧萍共事多年的老紅軍)。
在開棺辨認遺骸之時,孔憲權發現遺骸穿的是短呢子大衣,衣釦是鐵製品,已生鏽。大衣裡面是一件西式背心,背心下面是毛線衣,幾乎已經腐爛;遺骸的下身穿著已完全腐爛,兩隻腳的旁邊各有一塊橡膠質的鞋底。緊接著,孔憲權小心翼翼地把遺骸頭部的泥土輕輕扒開,發現遺骸右耳至上額骨之間有一個小孔,很明顯是彈孔。
經過仔細辨認,孔憲權認為這正是鄧萍烈士的遺骸。另外,石新安憑印象說出了鄧萍烈士的四點特徵——留有較長的頭髮;後腦勺有一塊核桃大小的疤;牙齒完整,無缺無補;所穿襯衣袖釦是金屬品。對照這些特徵,石新安反覆仔細辨認,最終也確認了這就是鄧萍烈士的遺骸。
這樣一來,出現了我們在文章開頭說的那一幕——鄧萍烈士的遺骸在時隔二十餘年之後,終於被遵義當地政府找到了。後來,朱振民和工作人員將鄧萍烈士的遺骸重新裝殮,並妥善安置在遵義第一中學的禮堂之內。
在找到遺骸並驗明身份之後,一封急電很快就從遵義發到了北京。當彭德懷得知鄧萍烈士遺骸找到了的訊息之後,他既激動又悲傷。不久之後,彭德懷指示遵義當地政府,在鄧萍烈士犧牲的地方修建一座紅軍烈士陵園,讓鄧萍烈士和犧牲在遵義的紅軍烈士們長眠在他戰鬥過的地方。1958年,遵義當地政府開始動工修建紅軍烈士陵園,一年之後陵園終於建成。
1959年清明時節,遵義當地政府為鄧萍烈士舉行了隆重的遷葬儀式,將裝殮著鄧萍烈士遺骨的棺木安葬在了紅軍烈士陵園正中位置。鄧萍烈士墓分正墓室和側墓室,墓身由紅砂石料砌成,正墓室高於側室,呈現出“凸”字形。在墓頂正中的位置,豎立著一顆紅色五角星,往下的位置則寫著墓誌銘。
這裡要多說的是,在鄧萍墓東面有一座表現鄧萍中彈倒在張愛萍身上的半身雕塑像。這座半身雕塑像,生動形象地再現了鄧萍烈士犧牲時的情景。在鄧萍烈士遷葬儀式舉行之前,彭德懷向遵義當地政府寄來了親自撰寫的《鄧萍同志的簡歷》,以及親自題寫的墓名——“中國工農紅軍第三軍團參謀長鄧萍同志之墓。”
後來,彭德懷利用出差的機會,曾計劃到遵義紅軍烈士陵園祭奠鄧萍烈士。然而,當時由於天氣原因,飛機不宜飛行,彭德懷未能實現這個心願。1966年4月,在西南地區負責三線建設的彭德懷,從成都前往宜賓視察工作。當途經鄧萍烈士故鄉四川富順縣(今四川自貢市)境內之時,彭德懷急忙讓駕駛員停車,並獨自走下汽車眺望富順縣。
望著望著,彭德懷不由地感慨說:“真是地靈人傑啊!難怪英才輩出!三十多年前,我有一位親密革命戰友,他就是這裡的人。可惜他早已在長征途中犧牲了!”說完這句話,彭德懷的眼眶早已經飽含了淚水。或許,此時此刻,彭德懷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時那刻——鄧萍對自己說道:“彭德懷同志,我認為你做的對!”
鄧萍當年的這句話,對於三十多年後陷入困境的彭德懷來講,是多麼希望能夠再一次聽到的啊!彭德懷神情疑重,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後才緩緩坐上汽車趕往宜賓。當時在彭德懷身邊的人,根本不知道彭德懷所說的人,就是曾經擔任紅五軍參謀長、紅三軍團參謀長,與彭德懷並肩戰鬥七年之久的紅軍高階將領——鄧萍。
讓我們向鄧萍烈士致敬,向革命先烈們深厚的革命友誼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