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書畫廊| 《山河》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遼寧分會會員 唐志凱
作者:王曉軍
總能想起母親做的豆醬的樣子。那豆醬飄香,曾伴隨我走過難忘的時光。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日子緊巴巴。農家人的飲食中,除了粗糧,還有大醬和鹹菜。我家有一口油漆二缸,那是母親下黃豆醬用的。缸上是母親用高粱秸稈最上頭的梢兒,用麻線繩穿起來的蓋簾,我家的醬缸或壇蓋上面是大小不同的半塊鏵犁,光亮光亮的,在日光照耀下,特別顯眼。
正因如此,我的小夥伴們總想去摸。這個時候,母親總是笑,並叮囑千萬不要揶動。有一回,我又去“探寶”,由於個子小,差一點兒沒載進缸裡,母親把我好頓嚇唬,才放我和小夥伴們撒野跑掉。
母親是個做醬高手。每年,她總要選最飽滿的豆子,用簸箕滾出大粒的洗淨,泡上一宿,第二天放大鐵鍋裡小火烀。灶臺裡的火紅紅的,鍋裡呼呼冒白汽,母親在火光與白汽中忙個不停,我伴在她左右跑跳。整個屋裡飄滿豆香。
這個時候,母親總會把事先切好的蔥花備好,把大粒鹽用石蒜缸搗碎,一併倒入,用兩手上下顛簸幾回,用半盆水壓上,一準開飯,噴香的鹽豆鹹萊端上桌,一家人就美美享受大餐了。
醬豆烀上大半天,母親看著成色。她說黃的不行,醬色不好看;太紅的也不中,醬色會暗淡,不好吃也不好看;必須得在黃紅中間,這樣的醬才既好看又香噴噴。她還說,這是她的經驗。聽著她跟鄰居講這烀醬豆的經驗之談,我覺得母親確實厲害,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小媳婦來我家取經呢!
最累的是把醬豆搗成能泥狀,再團成的醬塊子。我家的黃柏樹木杵子是個老物件,據說是奶奶傳下來的,柔軟而結實,母親說,太硬會把鍋搗裂紋。據母親講,後院二嫂子有一年烀醬,不聽婆婆話,用榆木杵子搗豆,居然把鍋底杵掉底了,半鍋醬豆乾到灶膛裡,婆婆氣不打一處來,用笤帚疙瘩給兒媳婦一頓打。
母親個不高,頭上圍著白紗巾,包得嚴嚴的,胳膊上戴上一副白套袖,身上繫著藍花圍裙,哼著《沙家濱》。加看這身行頭,儼然是阿慶嫂,她可能把那豆兵們當成刁德一了,用兩手握住豆杵子頭,沿著鍋邊一一搗起,那杵子一下去,下面的豆兒有的被擠碎了,有的向旁邊滾,豆兒們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齊湧過來,彷彿是不怕死似的,把杵子淹沒,但最後的結果總是全軍覆沒。
就這樣成百上千下,大半鍋的豆成了泥,成了瓣兒。看著母親辛苦的樣子,望著她臉頰的汗水,我會用毛巾幫她擦拭,她也會暫停下來喘氣,順便用手把流海往紗巾裡掖一掖。我看見母親的眼睛是笑意盈盈的,紅光滿面的她,可真好看。
母親這時會說:“傻兒子,你笑啥?嫌娘長得難看不是?快長大吧,等你娶了媳婦,娘就享福嘍!”這時我會撅起嘴假裝氣氣她:“才不呢,俺不娶媳婦,俺跟娘過一輩子!”母親笑得前仰後合,我們娘倆在笑聲中又開始幹活了。
烀豆搗豆這道大工程完畢,我也能插上手了,幫母親把搗好的豆瓣盛在木桌子上,開始做長方體枕頭狀的醬塊子了。包醬塊的紙是從村上要來的舊報紙,醬塊用報紙裹嚴實,整齊碼放在炕梢,幾天後,不但會發出一股嗆鼻子的味道,而且渾身長滿白毛,在期間,居然還有蛆還在蠕動!我捂著鼻子跑遠,發誓我可不吃。
轉眼到了五六月,母親把晾好的小醬塊,一塊塊刷乾淨,放在瓦泥盆裡,用篩子罩上,按比例往醬裡兌鹽,讓鹽化成鹽水,讓醬徹底與鹽水融合,用醬耙子早晚打耙攪勻,撇去上面漂浮著的雜物。
等日光照徹,吸天地之氣,徹底發酵,再用細細的篩子過濾不易化的殘渣,黃亮亮的在醬耙的上下攪動下,油光閃亮而不清湯寡水,且散發出陣清香之時,方可在白蒙布上蓋上蓋簾,但每日早晚依舊打耙兩次。
每當母親舀來新醬,父親把小蔥生菜小白菜洗淨端上桌,就著帶飯豆的大碴粥,一場農家饕餮大餐總讓一家老小吃得溝滿壕平。若是再在野地水溝邊挖回來苦菜,婆婆丁,小頭蒜什麼的,那更是一頓不能再豐盛的了。農村人,有誰沒這樣吃過呢?
母親對於她的醬缸可上心了,彷彿她生的孩子,總是天天伺弄。後來母親撤去了那蓋簾兒,用一個白麵袋子的布罩著,四角縫上了四塊馬掌釘。裡面有根醬耙子支著,好像一把傘罩著什麼寶貝似的。
每次放學回家,總會看見母親彎腰打醬。一天天的,那醬味越來越濃,鑽進鼻子裡挺香的,那蛆的事早忘九霄雲外去了。當看到父親用發芽蔥蘸醬吃,那個香勁兒,那衝我挑逗樣兒,我有些敗下陣來。我心裡想嘗一下,可嘴上硬:“才不呢,像粑粑!”惹得母親一頓笑:“看你吃不吃!”父親還特意衝我咂嘴。
我強硬著,不吃才怪呢!有一天,趁母親不在,我也像父親那樣,一嘗,嘿,可真香!後來一點點被征服了。母親打趣道:“這就像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我反駁:“那狗吃屎也是這樣吧?”母親把眼一瞪:“吃飯呢,說得可惡心人,說話比狗屎臭!”全家人都衝我哈哈大笑起來......
現在,我已從農村走出,進城二十載了,母親已離世二十個年頭。可母親忙碌的身影,依然清晰在眼前,那油亮金黃的醬香,時常飄進我的夢裡。母親的豆醬香啊,它會永遠伴隨我,度過餘生時光......
本篇由半島晨報、39度影片記者馬巍整理
“青年點”殺豬
作者:徐國防
作者徐國防,男,1954年出生,1969年入伍,1999年退休,
現在是大連金普新區軍休中心退休幹部。
現在,人們生活條件好了,想吃豬肉是稀鬆平常的小事。可是,當年在“青年點”的那次殺豬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1974年,全國普遍推廣湖南省株洲市實行廠社掛鉤安置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的經驗,提出知識青年上山下鄉要堅持 “知識青年對口下,帶隊幹部對口派,管理教育對口抓,支援農業對口幫”的要求。1976年5月,我被單位派去給知識青年當帶隊幹部。
我所在的“青年點”有九十多人。那時候的生活真是太艱苦了。別的不說,就只看吃的——玉米餅子、玉米粥基本是每天雷打不動的主食。每天燉羅卜、燉白菜、燉土豆基本是清湯寡水,難得見到油星兒。因為肚子裡“油水兒”少,每次我有機會回家都要先到廚房“掃蕩”一番。母親見狀總嗔怪地問我:“你這是多少天沒吃飯了?!”
轉眼之間,1976年國慶節快到了。青年點養的最大的一頭肥豬長到300多斤。青年們建議國慶節前把那頭豬殺了,讓大家“大快朵頤”一把!青年點的領導班子經研究,同意了大家殺豬的建議。接下來就是豬殺了該怎麼吃的問題。一頭毛重300來斤的豬,要滿足90多張充滿期待的嘴,委實是一個不小的難題。
為了把“好事”辦好,領導班子發動青年們就怎麼吃好這頭豬充分發表意見和建議。真應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句成語了。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建議搞它一大鍋豬肉燉粉條,“可勁兒造”;有的說最好把肉醃製起來,“細水長流”地吃;還有的建議弄個“全豬席”,多吃幾個品種。
農場的兩個回族青年也沒忘了“維護”少數民族的“合法權益”,他(她)們建議用殺的豬肉換點牛肉燉給他們吃……最後還是食堂伙食長提的建議逐漸佔了上風——肥肉焅油,今後燉菜時熗鍋用;瘦肉和肥瘦相間的肉清炒,兩個人一盤,夠不夠就這樣了。說實話,當時我還真擔心這樣吃大家不能盡興。伙食長悄悄對我說:“領導,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保證沒問題!”
殺豬那天,青年點跟過節一樣熱鬧——這邊褪豬毛的水燒好;那邊把豬抓住捆好;青年點的民兵排長指揮幾位基幹民兵摁著豬,他親自操刀宰殺。青年們圍觀殺豬,裡三層外三層,個子小還擠不到前邊的青年乾脆搬來板凳,站在上邊看殺豬。不到一個小時,豬肉、頭蹄下水就拾掇得利利索索……
中午開飯了!青年們兩個人一盤清炒肉。開始還有人吵吵不夠吃,到後來還真沒人再嚷嚷了。原來清炒豬肉也油膩拿人,吃著吃著就吃不動了。那天我們給兩個回族青年單獨用小鍋做了燉牛肉。這次殺豬真可謂皆大歡喜!
本篇由半島晨報、39度影片記者楊雪整理
來源:半島晨報、39度影片記者馬巍、記者楊雪整理
編輯:任鹿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