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春秋故事,就在“正一讀春秋”。
大家好,我是“正一天授”。
公元前637年九月,晉惠公病重將死,他派在秦國做人質的長子姬圉為了爭奪繼承權,拋棄了自己那貴為秦國公主的老婆,隻身一人從秦國偷渡回了晉國,進而在其父死後順利即位,也就是晉懷公。秦穆公見自己的女婿這麼不上道,馬上就中止了繼續投資的計劃,同時啟動備用方案,邀請晉國在外流浪的重耳到秦國,協商大事。
這重耳呢,是晉惠公姬夷吾的哥哥,也就是晉懷公姬圉的二大爺,當時已經在外流浪19年了,這個時候秦穆公找他來,能商量的,咱們想想就能知道,甭管什麼事,肯定都離晉國那個王座遠不了。
晉懷公就更知道了,他不但知道,他比誰都緊張。因為那是他的屁股才剛坐上那個大椅子還沒兩天,當時是深秋,真的是都還沒暖熱呢,現在另一個屁股就湊過來了,想把他擠下去。雖然他有他老爹留給他的一幫班底,但是他知道,如果秦國硬來,他們是扛不住的。
他晚上做夢都在想著這樣不行,回想著他是怎樣在秦國忍受屈辱,怎樣費盡千辛萬苦才爬上來,越想越感覺到那種強烈的佔有慾和不捨感:誰都不能把從他手裡奪走這份尊榮和權力!
於是,他下了一道全國性的命令:
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
亡人,就是流亡的人,很明確,就是他二大爺重耳。
這道指令直接劍指跟隨重耳的那些大夫們,給他們設定了一個時間,在這個時間之前都必須給老子回來乖乖認錯,逾期未歸的,那不好意思,你們留在晉國的家人們,殺無赦!
晉懷公想的是:我現在才是晉國的王,現在王給你們機會了,那你們還不抓緊感恩戴德來舔我的腳指頭,給我老老實實地回來磕頭認錯?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歷史記載,當時重耳流亡團隊總共有百十來人,其中骨幹有十九人,其中尤以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這五人名望比較大,此外還有狐毛、賈佗、先軫、介子推等,也都是歷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晉懷公的“限歸令”頒佈了之後,這幫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這下把晉懷公氣得要死,按照他發的命令,要把這些人的家人都殺了,其中血緣關係錯綜複雜,那就觸動了晉國王族的根基,所以,他沒那個膽量。不殺,他頒發的命令,就成了一紙空氣。
他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尊嚴被嚴重地冒犯了。他必須要有所行動,讓大家知道,他才是掌握著生殺大權的那個人。他要用鮮血,來祭自己新樹立的這面王旗。
於是,他瞄準了一個目標。
誰呢?他太姥爺,經歷過晉國五位國君的元老重臣,狐突。
那晉懷公為什麼要選狐突開刀呢?
三個原因:第一,重耳的跟隨者中,狐偃最為有名,狐毛很有軍事才能,而這倆人,都是狐突的兒子,而且,限歸令釋出後,這倆人都沒回來;第二,晉懷公抓住狐突,逼迫他叫兩個兒子回來,狐突寧死不屈,說古往今來,都是老子教育兒子忠誠,他兒子跟著重耳已經許多年了,如果現在叫他回來,就是教兒子不忠不義;第三,狐突輩分足夠大,威望足夠高,而且又是親族,用他祭旗,才能樹立晉懷公六親不認的強權形象,震懾力才足夠強。
於是,晉懷公舉起了刀,狐突的獻血,染紅了他的王旗。
但是,晉懷公沒料到的是,他舉起的刀,迅速反噬了自己。狐突被殺之後,晉國國內原本中立的一派迅速龜縮不出,暗中支援重耳;而在秦國的狐偃和重耳馬上加快了節奏,秦穆公立即發兵,護送重耳一行人返回晉國。
重耳畢竟是名聲在外,當初還沒有開始流浪的時候,晉國國內就公認“重耳賢”,流浪在外又賺足了同情分,現在等於是“晉國之光”要回來了,晉國國內各城是望風而動,紛紛歸順。
重耳摧枯拉朽般地渡黃河,圍令狐,入桑泉,取臼衰,並且成功收編晉懷公派來攻擊自己的晉國軍隊,然後攻入晉國祖宗宗廟所在地曲沃,最後在公元前636年二月丁未,反攻入晉國國都絳城,在武宮舉行朝拜大禮,正式宣佈繼承大統,上位為君。
而這一切,僅僅用了一個月。
晉懷公呢,早在重耳攻破令狐三城的時候,就望風而逃了,重耳即位的時候,他正好逃到了高粱這個地方,也就是現在的山西省臨汾市東北郊。重耳也沒客氣,親自給他這位大侄子的命運,畫了一個句號。
戊申,使殺懷公於高梁。
這應該也是晉文公重耳的王旗,第一次染上親族之血。所以,一個月前還在以血祭旗的晉懷公,現在,用自己的血,祭了新王的旗。而他的結局,早在他決定從秦國偷渡回晉國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下來了。他最終,不過是秦穆公和晉文公手中,一枚被吃掉了的無用的棋子。
我們回顧歷史,會發現一個殘酷的定律,就是任何時候新王登基,好像都喜歡敲打敲打前朝老臣,不管這些前朝老臣聽不聽話,老不老實,總要挑那麼幾個,殺一殺,整治整治,作為自己新朝的開始。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集權的更迭換代,或許,就是需要鮮血,才能讓這些君王確定,他實實在在成為了權力的主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