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瘋狂抓壯丁，親歷者回憶：男勞力生病不敢治，怕治好被抓走

老婦怕抓壯丁不敢給兒子治病

國民政府徵兵非常黑暗，為了補充兵員無所不用其極，手段非常殘忍。汪振國老人曾對國民政府徵兵的內幕進行了全面的回憶。

汪振國

汪振國在1943年5月上任國民政府浙江省開化縣縣長，上任第二天就有徵兵的負責人來向他報告稱：戰時徵兵很困難，開化縣兵額積欠很多，希望汪振國能夠下發一道緊急的徵兵令，把開化縣積欠兵額的缺口給填上。

汪振國當時並沒有同意下發緊急徵兵令，當天晚上他問秘書徵兵工作為何如此困難？為什麼欠額會這麼多？

秘書回答道：“幾乎每個縣都有積欠的兵額，如果真的按照上級的指示如期把兵員徵齊，上級會認為這個地方的兵員充足，會增加配額；另外很多人都把徵兵當成買賣去做的。”這是汪振國第一次瞭解到當時徵兵的內幕，後來經過一年多的時間，他漸漸瞭解到國民黨徵兵的黑暗。

當時整個開化縣人口不超過10萬人，而且當地人口大部分都患有血吸蟲病，當時這種病治癒率非常低，每年都有很多人因此死亡。汪振國曾去了患有血吸蟲病最嚴重的地區池淮畈作了一次調查，該鄉在十年前還有兩百多戶人家，現在不足百戶。

他在走訪到一戶農家的時候，鄉長告訴他：“這戶人家只剩一個老婦人和一個19歲患有血吸蟲病的兒子，丈夫在前幾年因為血吸蟲病死了，大兒子當兵打仗至今杳無音訊。”

汪振國問隨行的縣衛生院毛院長這個19歲的兒子還有沒有救治的希望，毛院長看後說病情還不算嚴重，有希望能治好。出於好心的汪振國對婦人說：“我把你的兒子帶到縣城去免費治病，治好了就給你送回來。”

汪振國本以為老婦人會非常高興的同意，沒想到老婦人回到卻出乎意料：“他的病不用治，治好了就會和他哥哥一樣被拉去當壯丁，他哥哥走了兩年了沒有信，聽說是死在外面了，我要讓我的小兒子留在我的身邊。”老婦人邊哭邊說。

老婦人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活不長，但寧可讓自己的兒子死在家中也不願意讓他去當壯丁。當時汪振國並不能瞭解老婦人的苦衷，甚至覺得她還有點固執。

抓壯丁的方式

徵來的壯丁是要經過縣長的篩選才能交上去的。汪振國最開始篩選得很認真，他發現這些壯丁當中幾乎所有人都體弱多病，很少有健壯的。他問這些壯丁是怎麼徵來的，得到的回答要麼就是夜裡抓來的，要麼就是用錢買來的，更有甚者把路過的乞丐也抓過來充數。

汪振國把大多數壯丁都給剔掉了，不久之後軍管區的申斥令就下來了，說他徵兵不利，讓汪振國連夜徵兵，限期交清。汪振國回覆稱：“開化貧苦，疫病流行，十丁九病，要求上級減少配額。”但得到的批示則是：“事關國家大事，不要找藉口搪塞。”

汪振國吃力不討好，後來乾脆把這件事交給了役政專職人員去應付。役政專職人員去徵壯丁也輕車熟路，有著一套自己的方法。

第一種方法就是花錢買。役政人員讓鄉公所向各戶收取壯丁費，用這筆費用來收買兵販子或窮苦人家的孩子。兵販子就是專門賺壯丁費的無業遊民。他們收了壯丁費之後去當兵，然後找機會再逃回來，如此往復一年能賺三五次這樣的錢；至於窮苦人家的孩子，有的是家裡太窮，為了少量的安家費去當兵的。

第二種方法就是抓。當上面催得緊的時候就開始抓壯丁。抓壯丁的時候，由各鄉長帶著督徵人員按照事先確定好的人家，在深夜破門而入，把壯丁捆好帶走。這種做法往往讓家中的妻兒老母嚎啕大哭，更有甚者家屬因此投河自盡。

關於抓壯丁一事，汪振國有一件事記憶深刻。一天開化縣公寧鄉的鄉長張國光，帶著一個右臂已經被子彈打斷的壯丁名叫張國容的人來到了縣政府。汪振國見狀問怎麼回事，鄉長稱：“自己帶著督徵人員去抓他的時候，他拿扁擔反抗，督徵人員開槍嚇唬他，不巧打中了他的右臂。”

汪振國見他全身都被綁著，右臂血流不止，趕忙給他鬆了綁。

張國容被鬆綁後跪在了汪振國的面前說：“他不應該被拉來當壯丁，他的弟弟去年已經被抓去當了壯丁，家裡還有年邁的母親和剛剛生了孩子的媳婦。張鄉長因為此前和他家為了爭一塊菜地結了仇，因此今年把他也給抓來了。而張鄉長家有5個兒子，卻沒有一個被抓壯丁。”

汪振國見張國容可憐，就讓人把他送到了衛生院治傷，傷好之後讓他回到了家中，但也因此落下了終身殘疾，張國容的母親因為悲傷過度不久之後就病死了。

汪振國說：“這種殘忍的徵兵方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讓人相信。”

第三種方法就是向接兵部隊交錢來抵扣兵額。這些錢也都是攤派在百姓的身上，一個兵額多少錢並不固定，役政人員與接兵部隊講好價錢之後，把錢交給接兵部隊，接兵部隊開出收據，就算是兵額徵齊了。虧空的兵額只需要向上級虛報逃跑和病死就可以了。經過這樣一番操作，役政人員與接兵部隊都有利可圖。因此徵兵也被當做買賣來做。

壯丁在部隊中受到非人折磨

抓來的壯丁交給接兵部隊之後並不是馬上補充到正規部隊中去的，而是先留在接兵部隊使用一段時間才上交出去的。在這期間體弱多病的充當雜役砍柴挑水；身體較好地送到師、團管區讓他們做運送貨物的挑夫。

當時主要讓他們從浙江挑鹽到江西去販賣，然後從江西挑瓷器到浙江販賣，也有利用壯丁偷偷挑鴉片販賣的。就這樣經過半年左右的時間才會把這些壯丁上交給正規部隊。但在這段時間中病死、被打死、逃跑者已經佔絕大多數。

汪振國在一天早晨，看到縣城東面有兩個士兵用門板抬著一個“死人”向縣城外走去，他知道這是住在徐家祠堂的接兵部隊的人。他走上前去詢問怎麼回事，得到的答覆是新來的壯丁剛剛病死，連長讓抬出去給埋了。

汪振國看木板上的“死人”腳還在微微的動，用手放在鼻子旁發現還有微弱的鼻息，於是汪振國讓這兩個士兵把壯丁又抬到了徐家祠堂，他也緊跟在後面。

到了徐家祠堂，李連長看到又把“死人”給抬了回來，氣急敗壞地再次命令兩個新兵把人抬走給埋了。汪振國見狀與李連長說明情況並要求救治這個壯丁，但李連長態度蠻橫地說道：“縣長管不了我們的事！”

汪振國見說不通，讓隨從去縣政府帶著縣自衛隊一箇中隊前來，然後再通知縣衛生院毛院長帶著急救箱過來。縣自衛隊來後繳了門崗的武裝，李連長見狀帶著幾個衛兵從側門走了。衛生院毛院長來後，先給門板上的壯丁打了一針，然後讓圍觀的百姓幫忙把這個壯丁抬到衛生院救治，隨後一行人進入了徐家祠堂。

汪振國來到祠堂內，發現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30多個壯丁，地上到處都是大小便，臭氣熏天。毛院長初步判斷這些人是得了急性傳染病，據接兵部隊的一個班長說昨天已經死了4個，今天抬出去的這個是第5個。汪振國看到病情嚴重，讓衛生院的人消毒之後，找出幾間空房給他們進行隔離治療。後來這些人中只死了3個，其餘的都給治好回家了。

這件事被李連長告到了軍管區，軍管區不但沒有懲辦李連長，反而斥責汪振國故意放跑壯丁，要求他追回這些壯丁，追不回來就按數重新徵壯丁。

一天夜裡，汪振國剛剛睡下不久就聽到了一陣槍聲，他連忙讓衛士班長到槍響處檢視怎麼回事，一個小時後衛士班長回來稱是借住在縣裡師範學校的接兵部隊追逃兵時候開的槍。第二天一早，汪振國就來到學校檢視情況。

剛走進校門，就聽到一陣鞭笞聲和慘叫聲。走進校門後他看到一個人被綁在樹上，兩個士兵用藤條使勁地抽打著。被抽打的這個人左耳已經被割去，身上全是血痕，地上滿是血跡。汪振國問是怎麼回事，接兵部隊的指導員回答說：“這是逃跑的新兵，昨天夜裡十多個新兵逃跑，只追回來這麼一個。”

汪振國：“這樣毒打怕是要被打死了。”

“我已經很仁慈了，新兵逃跑可以直接槍決。”指導員說道。

汪振國勸說了好一陣，指導員才同意把這個新兵鬆綁。汪振國希望能把這個壯丁留下來治傷，但指導員並不同意。汪振國一再保證傷好後就讓他歸隊，指導員才勉強點頭。

在醫院期間，汪振國來看望過這個壯丁，他對汪振國說：“自己是福建人，剛剛結婚5天就被抓了壯丁，臨走前母親和妻子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服不放，哭的傷心欲絕。家中只有兄弟二人，哥哥雙目失明沒有勞動能力，一家人的重擔都落在妻子身上，因此他才有了逃跑的念頭。在途中不斷有人逃跑，運氣好的逃走了，運氣不好地抓回來不是被槍斃就是被活埋。他們這批被抓的壯丁有300多人，短短的十幾天之內連逃跑的、病死的或者被打死的就有一百多人。”

無數個家庭因為抓壯丁而陷入絕境

抗戰勝利後，汪振國對開化縣的徵兵情況做了一個調查。開化縣在8年抗戰中被徵走的壯丁有2500多人。雖然這個數字並不算多，但是真正走上抗日前線的又有多少人呢，這個數字是無法調查的，但是汪振國在調查走訪期間，對一些家庭的訪問我們可以略知梗概。

在開化谿源鄉曾訪問過一個抗戰勝利後回到家中的壯丁，據他說：“他是在1938年的正月被拉去當兵的，當兵7年多，就沒有和日本人打過一次仗。只是在皖南和新四軍打了幾次仗，後來逃跑了兩次，又被別的部隊抓去了。在浙西挺進隊的時候，和共產黨打了幾次仗，挺進隊的司令被打死了，一個挺進隊幾乎被打光。抗戰勝利後隊伍繼續向北開，他是從江蘇逃回來的。這也說明國民黨抓壯丁是為了打內戰，並不是積極抗日。”

在這次走訪中，還有一件事讓汪振國終身難忘。在開化縣鼎梅鄉有一個姓程的壯丁，在抗戰勝利後也回來了，回鄉之後這個壯丁因為找不到妻兒就發瘋失蹤了。

原來這個壯丁被抓走後不到一年，家中失火把房子給燒沒了，女兒在大火中喪生，家中只剩下妻子和兒子，母子二人無依無靠只能去外地靠乞討為生。後來妻子回來過兩次，是想打聽丈夫是否已經回家。在第二次回鄉的時候，兒子已經病死在外面。

這次回來妻子想留在鄉里等丈夫，因此去縣裡找當時的縣長要一些優待谷，縣長讓他回鄉裡找鄉長要，但優待谷已經被鄉長私吞，根本要不出來，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去外地乞討。之後這個女人再沒有回來過，也許是改嫁他人，又或許是已經病死。

丈夫回來之後，發現家沒了，妻子兒女都不見了，有人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了他，他當時就瘋了。他哭罵不止，去了鄉長家大鬧一頓，鄉長也無可奈何，留他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後這個男人就走了，說是去找妻子，去了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以後再也沒有回來。天涯海角、生離死別，他又如何能夠找得到自己的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