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龍單騎救主,張翼德大鬧長阪橋,這是《三國演義》最精彩的片段之一,趙雲和張飛的勇悍,震懾了曹營諸將,也讓讀者看得血脈賁張。
但是看了趙雲和張飛當時的危險處境,我們也不能不產生也要的疑問:當時長阪橋前,匯聚了曹營最頂尖的九員大將,其中至少有五人能與張飛大戰三百回合,就是三國第一單挑名將呂布,在這些人面前也只能望風而逃——當年曹操派出了許褚、典韋、夏侯惇、夏侯淵、李典、樂進六人出戰,就把呂布打跑了。
我們細看一下長阪橋前曹營九將名單,就會發現這陣容要比當年濮陽城下還強大:“文聘引軍追趙雲至長阪橋,只見張飛倒豎虎鬚,圓睜環眼,手綽蛇矛,立馬橋上。俄而曹仁、李典、夏侯惇、夏侯淵、樂進、張遼、張郃、許褚等都至。”
在這九員大將中,文聘的武功不在魏延之下,關羽說張遼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張郃與張遼實力相當,許褚能跟馬超大戰二百三十回合不敗,夏侯惇曾經在大雨中擊退呂布,這五人即使單打獨鬥,張飛在三百回合之內也很難將其拿下。
這九人中,可能就是夏侯淵、曹仁、李典、樂進稍弱一些,即使是稍弱一些的曹仁,也絕非泛泛之輩,當年他在南郡殺得吳兵膽顫心寒,還將周瑜一箭射掉了半條命。如果曹仁跟張飛單挑,一百回合之內,肯定不會被挑落馬下。
這九員大將到了長阪橋頭,誰都不當出頭鳥,就站在那裡跟張飛大眼瞪小眼:“都不敢近前,扎住陣腳,一字兒擺在橋西,使人飛報曹操。”
曹操趕來也是無濟於事,曹營九將被張飛三聲大喝嚇得掉頭就跑,只有張遼許褚還算鎮靜,他們拉住了曹操,並返回橋頭偵查,這一看之下,兩人都是追悔莫及:“張飛已拆斷橋樑而去矣。”
曹操這時候也琢磨過味兒了:“彼斷橋而去,乃心怯也。”
放著圍毆並生擒張飛的大好時機,曹營諸將後知後覺地銜尾急追,又被關羽橫刀立馬嚇退——長阪之戰,曹營諸將顏面盡失,劉備也得以逃出生天,併為赤壁之戰埋下了伏筆。
如果當時曹營九將一哄而上,張飛即使不被活捉,也會被擠落河中,剛跑沒多遠的劉備和趙雲,也絕對打不過那九員大將,《三國演義》在第十二回就該結束了:趙雲力竭犧牲,劉備被當場擒斬,孫權膽顫心寒,俯首請降。
曹營九將一時的怯懦,為曹操帶來了天大的麻煩,這時候我們就該分析一下當時大家的心態了。
首先我們來說張飛,他吹鬍子瞪眼的時候,心中肯定會不停地打鼓:“如果許褚和張遼併肩子上,俺老張就交待在這兒了!”
張飛勇猛,但並不莽撞,他身後要沒有馬尾巴上綁著樹枝的二十個騎兵,他早就撒丫子跑路了。
張飛心頭鹿撞,曹營九將也是各懷心事,夏侯惇夏侯淵跟張飛已經是老朋友了——當年夏侯惇幫著劉備關羽張飛打呂布,結果被高順張遼擊敗,不但丟了下邳城,還丟了夏侯惇的一隻眼睛。
當年的戰鬥情誼,應該是不值幾個錢的,兩夏侯之所以不肯出頭而是往曹仁身後躲,是因為張飛的身份有些尷尬:“建安五年,時霸(夏侯淵次子夏侯霸)從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採,為張飛所得。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產息女,為劉禪皇后。”
張飛強娶夏侯淵侄女,是建安五年的事情,張飛大鬧長阪橋,是建安十三年,估計後來成為劉禪皇后的兩個張家小丫頭,已經滿地亂跑了。
如果兩夏侯舞刀弄槍往前衝,張飛身後跑出兩個小丫頭,抱著他們的大腿叫“姥爺”,這讓他們的老臉往哪兒擱?
兩夏侯往曹仁身後躲,曹仁也是一肚皮沒好氣:“你們是張大眼珠子的丈人行,我曹子孝就不是嗎?誰不知道諸曹夏侯是一家?”
兩夏侯不出手,曹仁也不會搶著觸黴頭——張飛一連三次自報家門,就差在“燕人張翼德”五個字之後加一句解釋了:“俺乃夏侯(曹)家女婿是也!”
張飛有恃無恐,一曹兩夏侯無地自容,其他六人只能強忍著不笑:叔丈人打侄女婿,這下子長阪橋上可熱鬧了!
張遼張郃許褚都是曹操親信部將,對張飛與諸曹夏侯之間的關係瞭如指掌,這時候當然不肯去當出頭椽子:殺了張飛,留下的夏侯姑娘就成了遺孀、兩個小丫頭成了孤兒,還得元讓和妙才養著,要是抓了張飛,那就更麻煩了——殺不得放不得,每天的飯錢誰來出?
至於剛剛投降的荊州大將文聘,看著曹營九將躊躇不前,也會一頭霧水:平時這八個傢伙耀武揚威眼高於頂,怎麼這時候都變成了縮頭烏龜?這裡有貓膩,我還是看看再說吧!
於是長阪橋前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搞笑,曹操雖然氣不打一處來,但也不好意思指派任何人去揍張飛——當年張飛“中郎將”的頭銜,還是他從大漢天子劉協那裡要來的呢。
真正打破尷尬局面的,還是那個患有膽囊炎的夏侯傑,他應該跟夏侯姑娘平輩,論起來應該叫張飛姐夫或妹夫,一想起自己如花似玉的姐妹,被這個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黑大漢強娶為妻,他急怒攻心舊病復發:“肝膽碎裂,倒撞於馬下。”
與其說夏侯傑是被張飛嚇死,還不如說他是被張飛氣死的。夏侯傑一死,也給了曹營九將一個臺階:曹老闆都跑了,咱們還在這兒耗啥?大家腳底抹油,開溜吧!
於是大家心有靈犀達成默契,先撤了再說,等張飛跑了再追,也算咱們仁至義盡了。
當然,說曹營九將礙於情面放過張飛,只是筆者一家之言,當不得真的——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姻親並不能阻止互相之間的廝殺。但是除了顧念親情,筆者實在是想不出曹營九將躊躇不前的理由——這九個人中,至少有五個能跟張飛大戰三百回合,隨便選出兩三個人一擁齊上,就不是張飛能應付得了的,佔據這麼大的優勢,他們為啥誰都不肯出馬搶奪唾手可得的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