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一個清晨,天還沒完全亮,45歲的空軍上校布魯斯·霍利伍德和往常一樣早早來到五角大樓上班。從停車場走向辦公樓的時候,胸口的一陣劇痛讓他無法站立,他想,“我是不是要死了?”兩個遺憾突然浮現在他腦海裡,一個是無法幫助兒子申請大學,另一個是生母還沒有找到。
躺在人行道上的布魯斯很快被送上了救護車,與死神擦肩而過。
在這次心臟病發作之前,布魯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人生有遺憾,他在父母的關愛中長大,事業一帆風順,家庭幸福,一切都那麼美好,他感覺快樂而滿足。
因為身上有明顯的亞洲人特徵,布魯斯一直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我父親是愛爾蘭人,母親來自挪威,他們總是告訴我,“……我們選了你,因為你很特別,比其他人都特別。”
生母的故事
布魯斯1960年出生於日本靜岡縣,生母是日本人,生父是美國大兵。生母大內信枝懷他的時候只有十九歲,她計劃與男友結婚,誰知在結婚手續辦完之前,男友被召回了美國。
男友答應到了美國就給她打電話,她耐心等待了數個月,他一直杳無音信。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內信枝對男友越來越感到失望,當電話終於打來時,她對他已經完全失去信任,憤而切斷了與他的所有聯絡。
倔強的大內信枝沒有告訴男友,她有了他的孩子。
大內信枝的父親是一個漁民,雖然他說會幫她撫養孩子,但她不忍心給父親本已沉甸甸的肩頭再增加負擔。另外,當時的日本社會十分歧視混血兒,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她決定讓孩子離開日本。
愛德華·霍利伍德和埃莉諾·霍利伍德是一對駐紮在日本,即將回國的美國夫婦,大內信枝請他們收養她的兒子,霍利伍德夫婦欣然同意。離開日本之前,埃莉諾交給大內信枝一張孩子的照片,告訴她說,他們給孩子取名“布魯斯”,孩子長大後會讓他回來找她。
尋找生母
布魯斯成年後,養母埃莉諾一直鼓勵他去日本尋找生母,還說會提供去日本的機票,但他總是拒絕,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什麼都不缺。養母直到去世,也沒能說服他。
心臟病發作的經歷讓布魯斯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他感激能夠活著,感恩所擁有的一切,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想找到生母,感謝她讓他過上這麼好的生活。
他不知道生母是否結婚,是否有其他兒女,他們是否知道他的存在,他不想擾亂生母的生活,只是想在找到她以後,給她寫一封信,在信裡告訴她自己過得很好,“我過著最好的生活,我是美國空軍上校,孩子們可愛漂亮,我生活得真的很好。”
布魯斯對生母所知甚少,他把手裡有限的資訊送去了日本大使館,還僱傭了一名私家偵探,結果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他放棄了尋找,“我想,我已經試過了,已經盡我所能,這是命中註定(找不到)。”
轉折發生在幾個月之後。
2006年,他前往德國參加軍事會議,在弗吉尼亞州杜勒斯國際機場的一個酒吧裡,遇到了去參加同一個會議的海軍上將哈里·哈里斯。
交談中,布魯斯發現自己與哈里有很多共同之處,哈里的母親也是日本人。布魯斯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哈里,哈里說:“布魯斯,我可以幫你。”
布魯斯表示懷疑,“你是海軍上將,可這件事你幫不上忙。我去過大使館。我試過了,你幫不了的。”
哈里說:“布魯斯,我真的可以幫忙。”
在哈里的堅持下,布魯斯向他提供了自己母親的資訊,不過沒抱什麼希望。
沒成想,十天之後,哈里就履行了諾言。
一個來自日本的電話打到了布魯斯的辦公室,“霍利伍德上校,我們非常高興地通知你,我們找到了你的母親,大內信枝。”
“哦,天哪,這太棒了。你必須幫我翻譯這封信,我希望它(翻譯得)準確,具有文化敏感性。你得幫幫我。”
“不用寫信。她會在10分鐘後用這個號碼打給你,她不會說英語,祝你好運!”
見面
布魯斯急忙去找了一名翻譯,十分鐘後,電話鈴果然又響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大內信枝啜泣的聲音,布魯斯也很激動,滔滔不絕地說自己多麼高興能找到她,多麼感激她,然後聽到她說:“對不起,我不會說英語。”
接下來的幾分鐘,翻譯開始和大內信枝交流,布魯斯一句也聽不懂,聽到母親又開始哭,他著急地對翻譯說,“停,停,停,告訴我你們說了什麼。”
“明天是你母親65歲生日,她一生夢想的生日禮物是你會回到她身邊。”
“你母親從未結過婚,她說她心裡只有一個男人的空間,那就是你,她知道你會回來的。”
翻譯還告訴布魯斯,他的母親經營著一家名叫“布魯斯”的餐館,她說想來看他。
布魯斯說,“不,我要去看她。”
十天後,布魯斯抵達了日本靜岡。
第一次見到兒子,大內信枝的視線完全在他身上。
布魯斯習慣每天早上5點出去跑步,第一天出去跑步時,母親以為他失蹤了,擔心得幾乎發瘋,他費了很大力氣才讓她平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布魯斯下樓時看到母親穿著運動服等他,“我去散散步”,他說,“不,你跑”,她說。
他在前面跑,她騎著腳踏車在後面跟。從那以後,他們相處的每一天都是這樣。
接下來的幾年裡,布魯斯經常回日本看望母親,大內信枝也曾飛到華盛頓與布魯斯的妻子孩子見面。為了跨越語言鴻溝,她上英語課,他去學日語,二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不幸的是,母子重逢僅三年以後,大內信枝因心臟病去世。
生父是渣男?
母親告訴布魯斯,他生父的名字是路易斯·巴扎(Lois Bazal)。布魯斯無意尋找生父,畢竟,這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又是幾年過去,布魯斯開始對自己的白種人血統感到好奇。為了進一步瞭解自己的祖先,他從一個網站購買了DNA工具包,檢測出自己擁有愛爾蘭和西班牙血統,透過在網站上的進一步搜尋,他發現了一個與他Y染色體相同的人,那是他的堂兄弟。
和堂兄弟聯絡後,他才搞清楚,Lois Bazal其實應該是Louis Bazar,發音相似,拼寫不同。
布魯斯得知,路易斯已經在2005年去世,他還有一個兒子,比布魯斯大六歲。
這個訊息讓布魯斯震驚,他的生父在與生母戀愛之前,已經結婚生子。
令人心痛的真相
布魯斯與同父異母的哥哥小路易斯取得了聯絡,小路易斯很高興,他一直想有個兄弟。
兩人交談之後,發現了一個長達半個世紀的誤會。
小路易斯的母親是路易斯的初戀情人,在生產時不幸去世,路易斯被派往日本時,將兒子留給姐姐照顧。
在日本,路易斯第二次墮入愛河,他準備帶大內信枝回美國,可是手續沒辦完就被召回國。
回國後,他一邊照顧兒子,一邊說服家人接受他想娶一位日本女性做妻子,做兒子繼母的想法。當時的美國社會極為排斥亞裔,他的溝通應該不是很順利。
時間就這樣溜走了,等他終於抽出時間和大內信枝聯絡時,她已經不信他了。
失去了初戀,第二個想娶的女人又將他拒之門外,路易斯開始認為自己是一個不祥之人,註定得不到喜歡的人,絕望又沮喪的他不想再嘗試去尋找幸福。
和大內信枝一樣,路易斯沒有再結婚,也沒有約會過其他人。
2005年,路易斯去世後,小路易斯在他的相簿裡發現了一位年輕日本女子的照片,這位讓路易斯心碎的女子,同樣也因為路易斯心碎。
雖然親生父母的故事令人唏噓,但布魯斯還是對一件事感到欣慰——他的生父是個好人。
後記
在日本,“戰爭新娘”是一個貶義詞,指的是那些在二戰後嫁給美國士兵,跟隨他們去了美國的女性。她們到了美國以後,掙扎在政治和文化的夾縫中,大多沒有過上想象中的美好生活。
如果大內信枝當初成功去了美國,恐怕也是命運難測。在陌生的國度,一個19歲的女孩語言不通,即要撫養嬰兒,又要做6歲孩子的繼母,挑戰之大可想而知。
布魯斯的故事應該算是有個幸福的結局,他的養母和生母都給了他長久的愛,他的人生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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