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雲南河口縣水頭烈士陵園的管理員羅奇忠因病逝世。在他去世後,從全國四面八方趕來了很多其當年的戰友、水頭烈士陵園長眠的烈士家屬,甚至連雲南當地政府都派出了代表,來到水頭烈士陵園弔唁這位守陵人羅奇忠。
只見來人盡皆自覺地排隊等候,每一位上前弔唁的人都無比小心地從几案上輕輕地抽出三支香,生怕打擾了老人的英靈。隨後,放在爐火上點燃,莊重地對著羅奇忠的靈像鞠躬三拜。在行過禮退下的時候,可以發現,每個人的肩膀都在微微顫抖,眼角都不由得泛起了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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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很多人會奇怪,烈士陵園的守陵人一職固然是很神聖的,但是引得如此重視,甚至連政府都派出代表是否有些誇張?不過,當了解了這位名叫羅奇忠老人的事蹟後,你就會明白,他當得起這隆重的祭拜。
對越作戰時,副營長不慎一語成讖
1979年2月,為了捍衛我國西部邊疆,鄧小平毅然下令,對越南展開自衛反擊戰。17日,由許世友和楊得志兩位將軍率領的大軍,由東西兩線奔赴越南。其實,在對越自衛反擊戰前,許世友將軍曾經向中央軍委建議,楊得志將軍由寮國穿越到越南後方,然後兩面包圍一舉殲滅敵軍。
但是,中央軍委考慮到,此次出兵重在自衛,如果按照許世友將軍的戰略,那麼必然會造成越南極大的傷亡,更多的無辜百姓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因此,出於人道主義,中央軍委還是拒絕了許世友將軍的建議,堅持了原來命令東西兩線都有正面推進的戰略部署。
可是,卻沒想到,我以真心待人,人卻以惡意還之。當時,在解放軍進入越南境內後,一路勢如破竹,越南軍隊根本難以阻擋。可是沒想到,越南當局者竟然利用我軍不傷害百姓的這一宗旨,命令平民百姓裝戴槍支彈藥,在我軍鬆懈時給與我軍痛擊,羅奇忠的故事,也因此而來。
羅奇忠在對越自衛反擊戰時,擔任河口北山的民兵排長,主要負責為大部隊偵察開路、運送戰備物資等工作。因為羅奇忠所帶領的小隊效率奇高,而他本人也機靈異常,不僅曾兩次榮獲三等功,還深得前線部隊人員的信任與喜愛。
有一次,羅奇忠在為一個連隊帶路時,偶然發現,這個部隊的一個副營長是他的好友朱欽文。因為本就親如兄弟,再加上同在異鄉作戰,每當夜間部隊停下休息時,羅奇忠和朱欽文都會坐在一起聊聊天。
有一次,在聊天時,朱欽文感概地說道:“老羅啊,此次打越南情況有些特殊,兄弟我要是光榮在了這,你不會忘記我這個兄弟吧?”羅奇忠一聽,當即端坐鄭重地說道:“我怎麼會忘了你呢,老朱你要是犧牲了,我為你守墓一輩子!”隨後,又毅然補充道:“一定說到做到!”
羅奇忠的真誠令朱欽文感動不已,隨後朱欽文與羅奇忠訂下約定,在這場與越南的戰爭中,誰若是犧牲了,活下的一方要為對方守靈。可是,令人沒想到的是,朱欽文此話卻一語成讖。
水頭烈士陵園建立,羅奇忠毅然履約
在那次夜談之後,羅奇忠便是將朱欽文所在的連隊帶到了既定位置,隨後羅奇忠又再次返回去為其他連隊帶路。可是,二人誰也沒想到,此次分別,卻成了永別。在之後的與越南軍隊的戰鬥中,朱欽文所在的連隊倒是連戰連捷,可是在一次擊退敵軍後,朱欽文也慘遭越南人民的毒手。
當時,朱欽文正帶著營中士兵繳獲敵軍物資,卻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蜷縮在土包後面的越南少年。朱欽文看他可憐,便想著走上前去安慰安慰他,可是卻沒想到才剛剛走近便是見那名少年眼神陡變。隨後,毫無不猶豫地從身後掏出了手槍,一槍便穿透了朱欽文的胸膛。
等到戰友帶著軍醫趕到時,卻是為時已晚。朱欽文的遺體被戰友帶回祖國火化,在對越自衛反擊戰勝利後,為了銘記這些英勇犧牲在越南戰場的英雄,國家下令在雲南、廣西的多個邊境城市修建了烈士陵園。讓這些英靈,親眼見證著他們為之付出生命的鋼鐵邊疆、盛世人間。
朱欽文被葬在了距離河口縣城235省道公路旁的水頭烈士陵園。在這座水頭烈士陵園中,共長眠著358名烈士,他們大多數是對越自衛反擊戰犧牲的烈士,也有一些是在1995年特大洪災中不幸犧牲的武警戰士。但是,不論哪一個莊重的墓碑後面,都有著一段令人淚目的英勇故事。
在水頭烈士陵園的朱欽文沒有等太久,在羅奇忠轉業後,第一時間便是來到水頭烈士陵園祭拜朱欽文。在朱欽文的碑前,羅奇忠強忍著哽咽,訴說著兩人從前的故事。當講到在越南戰場兩人曾訂下的約定後,羅奇忠毅然決定放棄轉業在民政局的體面工作,來到水頭烈士陵園做了守靈人,而他這一守,便是整整35年。
當時,水頭烈士陵園當時已經有黨指定了守靈人和管理員,但是羅奇忠為戰友們守墓說到底只是他個人的行為。但是,當時的陵園負責人也被羅奇忠的精神所打動,便向組織申請讓羅奇忠承擔起這個職責。可是,因為當時陵園內沒有職位空缺,羅奇忠的衣食住行只能自行負責,陵園負責人唯一能幫助他的,便是每月給他申請一些補助。
可是,羅奇忠卻是絲毫不在意,能夠不違反組織紀律的情況下,守著朱欽文等戰友們便已是他的最大念想。就這樣,在此後的35年間,無論寒風酷暑、颳風下雨,在水頭烈士陵園,每一天都會上演著相同的一幕:一位身著深色迷彩服的老兵,精神抖擻地拿著喇叭喊著部隊地番號,為那些長眠於此的358名烈士放著起床號和熄燈號。
而在每晚十點的熄燈號放完之後,陵園裡面就又會響起和部隊時一樣的響亮口號:“熄燈就寢!今晚哨兵——羅奇忠!”
35年如一日,只為“不讓戰友感到寂寞”
在經過最初的“無名份”之後,羅奇忠終於在1986年,迎來了組織的正式任命。在正式成為了水頭烈士陵園的管理員後,羅奇忠也順利地娶妻生子。但是,儘管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些,羅奇忠對於朱欽文等戰友們的心意卻是不曾減退過半分。
在為戰友們守陵的35年中,羅奇忠不曾有一日懈怠過,在他的心中,長眠於此的戰友們永遠是第一位的。每日清晨醒來,羅奇忠總會是先去打掃各個烈士墓前的衛生,然後才會幫妻子做一些力活。在閒暇的時候,羅奇忠也總會在每個墓碑後面種上一株蘭花,而這也是蘊含深意的。
有人曾問他,中國寓意好的花有很多,為什麼偏偏選用蘭花呢?羅奇忠的回答,卻讓人不禁淚目:當這些蘭花綻開的時候,那一朵朵鮮豔的花,就像是戰友們軍帽上的那一顆五角星,可以代替他們看一看這用生命換回來的盛世人間。
作為一個老兵,羅奇忠非常關心國家的國防實力,總會透過各種渠道瞭解國家的現狀。而後,會在天氣好的時候,一一講給那些戰友們聽。在說完國家大事、軍隊發展之後,羅奇忠又會將他託人打聽到的那些烈士家屬的情況,說給他們聽。羅奇忠知道,雖然這些人心中第一記掛的都是祖國的未來,但是他們家人的情況,也一定很想要知道。
而每當走到朱欽文的墓前,羅奇忠總會停留的時間最久,嘮得也最多,經常是忘記了吃飯。在這35年中,羅奇忠對朱欽文最常說的話就是:“以前你管著我,可那時候你就是個副營長,而現在我不僅管著你,還管著其他357號兄弟嘞,是妥妥的營長了吧。”
說完,羅奇忠總會頗有些“得意”地笑笑,而笑聲持續不了太久便會被哀嘆聲所代替。直到妻子或是兒子來找自己回去吃飯,羅奇忠才不捨得摸一摸朱欽文的墓碑,隨後起身回屋。為了讓這些戰友在自己沒有新訊息分享,或是因為一些事情不能給他們講見聞的時候“不感到寂寞”,羅奇忠用除了維持家用外的所有資金,為他們購置了大批的“物資”。
這其中,大部分的錢都用來購置了電視機、影碟機、光碟、磁帶等。每天,除了準時的起床號和熄燈號,羅奇忠還會為戰友們播放《萬里長城永不倒》、《十五的月亮》、《再見吧媽媽》等歌曲。
到了週末的時候,羅奇忠還會進行每週一次的“播影”,主要是《高山下的花環》等反映越戰真實情況的電影,希望以此讓他的戰友們得到一種慰藉。在這35年中,羅奇忠先後放壞了200多盤音樂磁帶,60多張光碟以及6個高音量喇叭。
在上個世紀,磁帶和光碟還是火爆的主流產物,其價值不言而喻,但是羅奇忠卻不曾皺過一次眉頭。據羅奇忠說,有自己的軍號與軍歌陪伴,九泉之下的戰友們才不會感到寂寞。
進入新世紀,羅奇忠的年歲逐漸大了起來,曾經偉岸挺拔的身軀,也日漸消瘦。上級組織關心他,擔心他一直在這樣下去吃不消,便想讓他從管理員的崗位上退下來,到環境和條件好一點的崗位去。但羅奇忠卻拒絕了組織的好意,因為他答應過副營長,要守著他一輩子,作為軍人和戰友,自己一定不會食言。
而支撐著羅奇忠堅守下去的另一個理由,便是想要給前來掃墓、弔唁這些烈士的人們,講一講他們背後的故事。他讓更多的人瞭解,為了祖國的安定、人民的幸福,這些當年正值青春的小夥子們毅然奔赴異國他鄉,毫不畏死的英勇。他怕自己一旦離開這個崗位了,那些接替的人沒親身經歷過,使這些背後的故事埋沒了。
但是,儘管羅奇忠想要一直堅持,但是他的身體卻是已經跟不上了他的思想。不過,慶幸的是,羅奇忠這30多年的堅守,讓他獲得了一個願意並且有能力替他講好那些英雄事蹟的接班人。
移交“接力棒”,傳承不斷絕
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加之當年在戰場中所留下的一些隱患,羅奇忠的身體每況愈下。到了2010年以後,他已經很難再獨立地為這358名烈士們掃一掃墓前的灰塵、種一朵潔淨的蘭花了。有人也曾問過羅奇忠,還要守到什麼時候。
羅奇忠回答說:“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會是在我死的那天。我在這裡守護的,不是單單一個烈士陵園,而是他們的榮譽與精神。我要將他們的事蹟講給每一位前來憑弔的人,讓他們的精神永存。現在,好在我的兒子願意接替我,在我死後替我守護著他們。”
2014年9月23日清晨,羅奇忠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由妻子攙扶著來到他已經守護了35年的水頭烈士陵園。今天,他要完成一件莊重和神聖的事,將守衛烈士陵園的任務,正式交給自己的兒子羅軍。羅奇忠其實還是放心不下這些戰友們的,但是奈何自己的腰已經連直都直不起了,走路都很吃力。
明天,他就要去百公里之外的城市去做手術,所以在這之前一定要將心裡最放不下的事情傳承好,他才能安心地去做手術。兒子羅軍攙扶著父親,最後走了一次陵園,認真地仔細聆聽著每一位烈士背後的故事,儘管他已經在二十多年中將這些叔叔伯伯們的事蹟熟記於心。
最後,面對著林立的墓群,羅奇忠莊重地將每天都會吹響的軍哨掛到了兒子的脖子上。因為心中的石頭落地了,所以那次手術很成功。但是,出院僅僅半個月後,羅奇忠便抑制不住對戰友們的思念,回到了水頭烈士陵園。
因為術後沒有休息好,加之每日仍舊要給戰友們掃墓,致使羅奇忠的病情再次惡化。而這一次,腰椎連帶著身體各處器官機能都損傷惡化,最終沒能挺過來。2016年,羅奇忠不幸因病去世。此後,這座水頭烈士陵園又多了一位英雄,他的名字叫羅奇忠。
羅奇忠雖然走了,但他堅守戰友英魂35載的事蹟卻永遠留在了世間。那一個個平凡卻又偉大的人背後的故事,也因為羅奇忠35年的堅守,而被世人所熟知、銘記。讓我們在這和平、繁榮的時代,不忘前人的付出、不負前輩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