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波接掌美的集團兩年後,公司股價跌到谷底,在董事會上,幾位老人對美的創始人何享健說,股價跌成這樣,足以說明問題。
言下之意可能是老何的眼光太差,找的接班人不行,也可能是公司戰略有問題。會後老何沒和方洪波說公司的事,倆人繼續每週打打高爾夫。
三年後,美的的業績回到之前的水準,但利潤翻了三倍,方洪波第一次以亮眼成績說服眾人。
最近,方洪波又被選舉為董事長並被任命為公司總裁,繼續執掌美的集團,開啟了第四個三年任期。
何享健為什麼這麼信任方洪波這個內刊編輯出身的職業經理人?
1、扔掉鐵飯碗,去民企當個內刊編輯
1967年,方洪波出生在安徽樅陽,爺爺做過縣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父親是老師,母親是醫生。儘管生長在農村,但眼界高於農村的孩子。
16歲的時候,方洪波考上了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是村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也是全校年齡最小的學生。
從農村來到了大上海,方洪波見識到了不一樣的世界,他說:“沒有一座高架,沒有一條隧道,但是充滿了理想和希望。”
方洪波的理想不得而知,但他在大學期間,花了兩個半月的生活費,用50塊錢鉅款,為自己購置了一身黑色西裝,讓自己看起來充滿了“希望”。
大學期間,方洪波讀了一本對自己人生影響特別大的文學作品——戴厚英所著的《人啊人》小說,“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讓他非常震撼和興奮,恨不得立馬去拜訪這位作者,多年後他給員工培訓,還會專門講解“性格決定命運,思維決定成敗。”
本科畢業後,他考上了本校的中美關係和二戰史專業碩士研究生,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情況下,他放棄了繼續讀書,去了千里外的湖北十堰的二汽。
也許他認為,決定命運的是性格,決定成敗的是思維,學歷只是一塊墊腳石,而不是成功的捷徑。
1987年夏天,20歲的方洪波成為一名國企員工,工作單位是二汽主辦的《東風汽車報》,每月能拿到280多塊錢。吃穿用度廠裡供著,還有四十多平的小房子,生活倒也悠閒自在。
打破方洪波這種生活狀態的,是其前同事寫的一篇新聞報道,1992年,從二汽跳槽到深圳特區報的陳錫添,將鄧小平南巡的訊息,書寫為“東方風來滿眼春”,這則訊息就如春雨,滋潤了方洪波等人的乾渴心田。
方洪波辭掉二汽的工作,南下廣州尋找機會,多年後在母校華東師範大學的畢業典禮上他講述自己的選擇時用了一個詞:義無反顧。
在90年代初,名校本科畢業生雖是香餑餑,但方洪波第一次找工作也碰了壁,想進入萬科的企業內刊《萬科週刊》,卻沒被錄取,最後他成了北滘鎮一家鄉鎮企業“美的”的內刊編輯。
當時的美的在該鄉鎮同類企業中排名第五,方洪波的薪資是400多塊錢,他還聽不懂普通話,去菜市場人家看他的樣子、聽他說話就跟看耍猴的一樣。
此時的方洪波,估計心情很低落。
2、內刊編輯的逆襲
入職美的的第二年春天,方洪波就給何享健一份驚喜,《美的艦長何享健》刊登在南方日報的頭版頭條,記者的名字是“本報通訊員方洪波”。
何享健一瞭解才發現,年輕人很有幹勁,不僅負責內刊《美的報》的採編,還給省內外媒體投稿宣傳企業,給領導寫發言稿也是一把好手,同時,出身於名牌大學的方洪波,不同於美的北滘鎮子弟兵,思維更活躍。於是,順手提拔了一下,任總裁辦秘書科的副科長。
在這一年,美的也完成了內部股份制改造,公司改名為“廣東美的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1994年,何享健外出考察市場,第一次帶上副科長方洪波,隨後每次出差,身邊幾乎都有方洪波的身影。
第二年,在一次出差的途中,何享健隨意地用廣東話說,你回去接下廣告科,方洪波沒太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何享健又說了一遍:“你回去接任廣告經理這個崗位。”這才聽懂是讓自己當廣告科的一把手。
方洪波在當廣告經理期間,第一次引入了代言人,鞏俐成為了美的第一位代言人。
1997年,何享健讓方洪波來擔任銷售公司的總經理,這是第二次讓方洪波來擔任這個崗位,第一次被方洪波拒絕了,因為他說當時的主管極其張揚,連老闆都有些管不了他。老闆第二次說了,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每一次升職我都幾乎沒有自信去承擔。就像一個深夜回家的孩子大聲唱著歌只為壯膽,我就這樣一站又一站為自己打氣熱身——因為明天總會來臨,沒有人能夠逃避。”方洪波後來回憶說。
方洪波當了總經理的第一件事,就把之前的主管換掉了,沒幾天,他新買的寶馬車在停車場被人砸了,何享健知道後,讓他把車開到美的總部大門口,讓大家參觀。
有了老闆“撐腰”,方洪波的膽子更大,幹掉了原來的銷售團隊,撤掉了90%的代理商,親自上陣招人,親自培訓,帶出了一個自己能管得了的團隊。
本地的員工,要麼是公司高管的親戚,要麼是朋友,大家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有人跟何享健委婉地表達了不滿意的意思,方洪波還沒找何享健,何享健就對他說:“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從這裡可以看出,何享健有堅定的變革之心,而且能鎮得住底下的人,他覺得方洪波能幹,就讓放心大膽讓他去幹,不會做什麼干涉。這樣的性格不僅成就了方洪波,也成就了美的。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一年後,方洪波的執掌的銷售公司,業績翻了兩倍多,扭虧為盈。之前當地政府有意讓美的、科龍和華寶三家企業合併,組建家電龍頭企業,這時,美的銷售額超過了合併後的科龍和華寶。
2000年,方洪波靠爆發式的銷售業績,升職成為空調事業部總經理。這一年,美的也進行事業部制公司化改造,第二年管理層完成法人股收購(MBO),變成了民營企業。
3、接班何享健,執掌四千億美的
2001年,方洪波繼續火箭升職,成為美的集團副總裁,兼任空調事業部總經理。
此時的方洪波準備擴張,先是跟大大小小的冰箱企業談併購,接著跟洗衣機企業談收購。他盯著小天鵝好幾年了,小天鵝之前賣給了外資,之後又被當地國資委收回,方洪波收到訊息後,據說跟何享健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何享健略沉吟說:“你定。”最後在競標中,美的花了16.8億拿下了小天鵝。
收購這些企業時,高層容易談,但基層的員工很難說服,每一次收購就像一次戰爭,刀光劍影不斷,方洪波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一個創業者的角色,而不是職業經理人。
據中國企業家報道,美的收購華凌時,有員工要跳樓;收購榮事達時,一兩千人鬧事,有人還將刀放到了總裁辦公桌上;收購小天鵝時,有員工喝藥要和總裁同歸於盡。
遇到問題,方洪波直面面對,陪著笑臉穩定人心,完成併購後,如果不符合美的的要求,會對員工清退或者降薪。
隨著快速擴張,美的營收在2010年突破千億。此時的方洪波已經是美的電器的董事長兼總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對於接班人問題,何享健曾表示不會讓子女接手美的,那就只能讓職業經理人來接手。誰會接班成為大傢俬底下的議論話題。
方洪波知道何享健在培養自己,比如何享健經常觀察他的言行舉止,他有做的不合適的地方,何享健就會提出來:要讓別人把話說完,不要太快作出反應;有些話,你說不合適…… 但是除了自己外,還有沒有在培養其他人,方洪波不知道,也不談論。
在2011年下半年一個有當地政府人員參與的會上,何享健表示,由方洪波在年底接班。方洪波回憶,當時他說了兩句話: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我的定位很清楚,我是美的發展歷史上的一個過客,我很盡力。
2012年,美的集團整體上市,8月份,何享健退休,方洪波接任美的集團董事長兼總裁。
美的進入了新時代,但危機也浮出了水面。之前大舉併購,企業規模得到了提升,但企業臃腫,技術不高,一筆兩三億美元的出口訂單,虧了2億多。何享健跟方洪波說:“我感覺不好,可能要出事。”
方洪波一上任,就開啟了企業變革,目標就兩點:“從以規模為中心變為以產品為中心,從注重銷量變為注重毛利”。
具體的做法就一點:砍SKU。
兩千多款產品一下子砍掉了三分之二,與主營業務不相關的全部賣掉,之前拿到的土地,能退的就退掉,不能退的就賣掉,一年內砍掉了7萬多員工。
方洪波的做法引起軒然大波,政府人員不理解,媒體紛紛唱衰,同行看到機會挺進。
轉型時期,2012年營收下降了300億,2013年營收雖有提升,但也不及2011年的水平,最要緊的是,剛上市兩年的美的股價跌倒了谷底。這時除了外部的質疑,內部也是質疑不斷,有美的的老人在董事會上對何享健說,股價跌到谷底,足以說明問題。
是選人有問題還是戰略有問題?何享健沒跟方洪波說公司的事,在交班之前,方洪波每次請示,何享健總說你決定,交班之後,何享健什麼也不說,兩人每週打打高爾夫,想到什麼聊什麼。
方洪波獨自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刻,他說:“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淨土”。
2014年,美的營收終於恢復了2011年的水平,但淨利潤是2011年的3倍,首次超過了百億大關,達到了105億。
方洪波成功了。
2020年,美的營收2842億,淨利潤272億。截止發文,美的集團的市值達到了4655億。
前幾天,美的集團董事會經過選舉,方洪波繼續擔任美的集團董事長和總裁,任期三年。
何享健成就了方洪波,方洪波成就了美的。
參考資料:
經濟觀察報:方洪波:美的模式不可複製,文釗
何加鹽:文藝青年方洪波|書生從商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