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中國歷史上，“對越自衛反擊戰”是解放軍的最後一次外戰，“自衛反擊戰”僅僅打了一個月，之後便是長時間的邊境拉鋸戰。雖然中越在80-90年代的邊境拉鋸戰不少，但是從84年開始，雲南老山成為中越軍隊的主要戰場。

中國將84年-93年這10年稱為“兩山輪戰”時期，中越在雲南老山、者陰山一代對峙。大部分時間裡，解放軍和越南人民軍只圍繞著“老山”反覆爭奪，兩方爆發過多次大戰，至於小規模的連排級攻勢則數不勝數。

十年的“兩山輪戰”是中國在20世紀打得最久的一戰，這幾十平方公里的小範圍卻牽動著兩個國家的神經。中國各大軍區輪番上陣，前後有10個集團軍來老山作戰，給越南軍隊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那麼，老山這個小小的山頭有多重要？10年內中越之間爆發過怎樣的大戰？在後世，軍事家評論老山戰役是“打斷越南國運”的一戰，越南又被長期戰爭拖成了什麼樣？

一、中越邊境的火藥桶：騎線點

老山位於中國雲南省麻栗坡縣，處在中越邊境的“騎線點”上，瀕臨船頭邊境口岸。所謂“騎線點”，就是在山地邊境線上的制高點，一般是山脈的主峰。老山主峰高達1400多米，山頂上有界碑，中越軍隊都有權在山上巡邏。

老山主峰是個優秀的觀測點，能向北向南俯瞰30公里的中越國境，東西南北的道路、河流、關卡、哨所都盡收眼底，具有很高的戰略價值。但按照國際慣例，“騎線點”屬於兩國共有，分界線在最高處，山頂上不允許駐軍，連邊境兩邊20公里內都不能大規模駐軍，否則視作挑釁。

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結束後，越南派兵反撲中國邊境，搶奪雲南、廣西邊境的“騎線點”。1979年春，越南居然派一個營的兵力搶佔老山主峰，將其據為己有。1979至1984年，越南佔領了老山、者陰山等地，工兵在山區瘋狂修建軍用工事，在山腳下佈設鐵絲網和雷區。

越軍正面作戰不行，“守山頭”可是一把好手。在越軍陣地正前方，是足足300米長的地雷場，埋著不同深度的混合地雷。雷場後方，越軍的碉堡、暗堡、火力點立體分佈，高中低三個層次全面覆蓋，能遠攻，能埋伏，著實是個鐵桶要塞。

二、越南“冷炮”擾邊疆，解放軍重拳出擊

在越南佔領老山、者陰山後，中國一直採取軍事對峙態度，沒有主動進攻。但三年多時間裡，越軍居高臨下，向中國境內發射4萬多發子彈和炮彈，造成200多名無辜的百姓傷亡。

1983年底，老山周圍的3萬畝莊稼和10萬畝橡膠被拋荒，數萬老百姓衣食沒有著落，差點引起邊境難民問題。中央軍委隨即決定在兩山地區開戰，教訓越南，穩定邊疆。

1984年4月2日，昆明軍區受命對老山、者陰山一帶進攻。

解放老山戰鬥前後長達一個月，解放軍第14軍和第11軍先用猛烈的炮擊炮轟老山20多天，基本抹平了老山周圍的越軍地面工事，還對越南境內田蓬、金平等地的越軍炮兵陣地、後勤倉庫進行精確打擊。

隨後在4月28日，解放軍第31師、40師、41師向老山陣地進攻，半天內打下了老山主峰。駐紮在老山的越軍一個團被打殘，傷亡900多人，被俘十幾人。解放軍則有233名戰士犧牲在了這次進攻當中。

解放軍於當天下午繼續進攻，將老山主峰周圍的幾個高地全部佔領，前沿陣地前凸至越南境內2公里，完全將老山周圍控制。

越南政府得悉解放軍佔領了老山，嚴令越軍河江省軍區奪回老山。越南政府向河江省軍區派去了幾名顧問，在開會商討後，越軍發動“北光作戰”奪回陣地。

6月12日，越軍部隊趁黑偷襲解放軍“近那拉高地”，解放軍沒有防備，守高地的2連全員犧牲。第二天解放軍派偵察兵上高地檢視，偵察兵也被打死。最後我軍用炮火洗地，才將近那拉高地奪了回來。

6月19日，越軍兩個團進攻松毛嶺陣地，最終在解放軍的炮火下潰退。當時的解放軍已經購買了歐洲的新式炮兵雷達，能在敵方開火後測量出對方炮兵陣地位置，對其進行精確打擊。越軍衝鋒時，後方炮兵只能支援前幾波，之後便被解放軍火力壓制，步兵的進攻收效甚微。

兩次進攻失敗後，越方還不放棄，決定發起新一輪進攻。越南人民軍往老山方向投入6個團18000多人，其中一線步兵近1萬人，計劃在7月中旬再次發起進攻。

這次進攻就是改變兩國曆史的“松毛嶺之戰”。

三、中越戰爭的分水嶺：松毛嶺之戰

越南軍隊在7月的反撲中展現了極強的軍事素質，7月12日，解放軍已經偵查到了越南方面調兵遣將，知道大戰在即，全軍進入戰備狀態。

當晚，炮兵在陣地前500米進行火力偵查，炮擊進行了兩輪，但未發現越軍的存在。結果就在第二天，越南軍隊在500米距離上對解放軍發起衝鋒，差點一波打穿解放軍陣地。

事後解放軍審問俘虜才知道，14日晚的炮擊正打在越南軍潛伏部隊的頭上，越軍軍官被炸死，部隊傷員很多。但越南軍人居然強忍著疼痛，眼睜睜看著重傷員死去也一動不動，硬扛到了第二天早上發起進攻。

由於越軍的進攻非常突然，解放軍集合12個炮兵連對準松毛嶺前線，連坦克部隊都集合起來當炮塔使用。解放軍炮兵用密集彈幕隔開了越軍的兩個梯隊，前隊衝鋒時後隊無法跟上。

12個炮兵連兩小時打光了10000多發炮彈，炮擊停止後越軍步兵繼續進攻，依舊於當天佔領解放軍所在的142高地，守衛高地的解放軍一個連全部犧牲。

光在12日上午，解放軍就打完了1萬發炮彈，當天戰鬥裡解放軍打出近3萬發炮彈，打空了所有存量。

後勤部門幾百輛卡車往前線運炮彈，半天內將上萬發炮彈送到了老山。在補充彈藥後，解放軍榴彈炮對142高地進行了覆蓋射擊，越軍登上高地的一個營全軍覆沒，只有6人被炸暈後倖存。

越軍在當天下午佔領了150、169等數個高地，總人數2000人以上。

7月13日，解放軍發起大反擊，炮兵的榴彈炮、加農炮、火箭炮響徹老山，佔領高地的越軍被炸得七葷八素，步兵突擊隊在炮擊結束後迅速收復了失地。

松毛嶺戰役的越軍打得很堅決，但還是慘敗而歸，進攻的6個團裡，前方步兵和後方炮兵、後勤共陣亡3000多人，攻山步兵的屍體覆蓋著整片山嶺。葉劍英元帥在觀看戰場實錄影像後感嘆：“自淮海戰役結束後，我從未一次性看到這麼多敵人的屍體。”

越南軍人的屍體太過眾多，中方允許越軍入境收屍。但越軍違反約定，收屍部隊太過龐大，不打“紅十字旗”，還帶武器入境，解放軍遂拒絕其收屍。解放軍用噴火器將越軍屍體火化，因屍體太多，整個松毛嶺都變成了灰白色。

松毛嶺戰役前，越南軍隊信心滿滿，結果被中國解放軍以教科書般的“步炮協同”給打了回去。此戰之後，越南士兵心有餘悸，當聽聞前方戰死計程車兵無法被安葬，而是就地火化時，連越南政府都深受打擊。

松毛嶺之戰是整個對越戰爭的分水嶺，越南人在這一戰被打清醒了，在解放軍面前，自己的添油戰術是虧本買賣，哪怕是再怎麼自信，這場仗也是打不贏的。因而從1984年7月開始，中越之間再也沒有發生過團級以上的戰鬥，老山戰場開始成為營連級攻防戰的陣地，開始了10年的“兩山輪戰”。

越南隨後召開“北光3號”會議，決定未來對華作戰以“遊擊襲擾”、“特工滲透”為主，不再動用師級別軍隊。但越南還是在老山地區佈置了上萬人的縱深陣地，以防解放軍突入國境作戰。

四、越南經濟崩潰，士兵津貼只夠4碗米粉錢

1984年到1993年，解放軍南京、福州、濟南、成都、北京、蘭州、瀋陽、武漢等軍區和其下屬部隊先後參與了兩山輪戰。輪戰時期，大部分時間是中國軍隊主動出擊，執行“打而不佔”的政策，步兵出擊越南境內佔領高地，消滅敵人有生力量後撤回。

而越軍也針對解放軍進行小規模的突襲，還時不時用冷炮射擊的方式殺傷解放軍有生力量。

如果按照1962年對印自衛反擊戰的程式，解放軍在佔領老山後應該和越南重新談判，維持邊境和平穩定就行了。但是這次中國政府不給越南機會，本來越方領袖黎筍就敵視中國，中國也不跟他和談，兩國就這麼打來打去。

但老山就像越南身上的一個傷口，一直讓他流血。老山每個月都在消耗越南的軍力、財力，中越的敵對狀態不結束，越南人民軍就沒有一天安寧。而解放軍在輪戰中迅速成長，變得日益強大。

在10年輪戰時期，越南人民軍傷亡30000多人，其中11000多人被擊斃。解放軍在輪戰中傷亡4700多人，其中939人永遠長眠在邊疆國土上。在戰爭後期，解放軍的傷亡率直線下降，體現瞭解放軍戰術水平的提升。

除了軍事上的碰撞外，老山十年戰爭還給中越兩國的經濟帶來巨大的影響。

從古至今，大國怕偷襲，小國怕消耗，這是不變的真理。再強的大國也可能被一拳偷襲撂倒，再強的小霸王也經不住漫長的消耗。越南這個國家從獨立開始就在打仗，先打法國，再打內戰，再打美國，從1945年到1990年這35年都在戰爭中。

越南在1975年統一後和蘇聯走得很近，蘇聯給越南前後提供了超過50億美金的援助，但這些錢都在戰爭中燒光了。越南入侵柬埔寨後用了20萬軍力維持柬埔寨的穩定，仍被游擊隊搞得不得安寧。

而在北部，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後接著兩山輪戰，越南怕解放軍再次進攻，在邊境一帶佈置了50萬以上的軍隊，全國軍隊總數超過百萬！

越南是舉國之力在打仗，能撐住全靠蘇聯的支援。但是80年代蘇聯自身難保，經濟問題日益暴露，帶著越南一起掉進了深淵。越南經濟在80年代後期每況愈下，通貨膨脹極其嚴重。1988年，越南人民軍的給養出現問題，部隊雖然還有大米飯吃，但是副食品已經減少，士兵怨言很大。

1989年春，越南糧食局因為缺乏軍費，居然停止用民間車輛往北部山區軍營送糧，導致越軍邊防部隊斷炊，差點引起譁變。

越南老百姓的生活和30年前沒什麼變化，甚至在90年代更加窮困。1991年蘇聯解體，越南等一批小國失去了“大哥”的補給，經濟崩潰，通貨膨脹再次增長。1989年的越軍士兵津貼為每月4000越南盾，但是河內的米粉已經漲價到900多盾一碗，一個士兵的津貼只能吃4碗米粉。

越軍軍官的收入雖然是士兵的十倍，但是依然養不起一個家庭，只能維持溫飽。這種情況下越軍士氣渙散，軍官和技術兵種紛紛轉業，士兵也出工不出力，也不願意接受培訓升遷，越南的百萬大軍戰鬥力直線下降。

和越南無法自給自足相反，中國當時走上了改革開放後的高速發展道路，80年代的國內生活日新月異，民眾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國力在快速增長。這一增一減的作用下，越南人民的厭戰情緒日益增加，在領袖黎筍死後，新上臺的越南領導人趕緊向中國示好，不僅撤出柬埔寨，還願意就邊境問題跟中國談判。

十年輪戰給越南造成了無法恢復的損傷，80年代本該是越南統一後發展經濟的時期，結果卻成為越南的黑暗時期。當年叱吒東南亞的小霸王，在90年代終於低下了高傲頭，中越邊境問題在21世紀得到了徹底解決。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由“同志加兄弟”到兵戎相見——再論中越關係》 李亞青

2、《雲南老山前線難忘的記憶》劉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