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香玉的女警衛員——李淑的三八線
我採訪的志願軍46軍機要員李淑的已經85歲了，但唱起《我是一個兵》的時候，依然嗓音清脆，如黃鶯啼谷。
那一刻，這位曾經的中國人民志願軍女兵是整個舞臺的明星，把比她年輕幾十歲的主持人都給比下去了。
怎麼說呢？那是三八線上火熱的青春。
志願軍46軍機要人員合影：前排右側微笑的，便是當時17歲的李淑。
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主持人忍不住慨嘆：“我太同情（中間）這小夥子了。”
理由嘛，根據我們瞭解的情況，戰火有時候也可以做媒，五個人後來成了兩對——李淑和後排左側第一位的偵察科長張久如，她身邊的女兵馮哲和後排右側的機要科長石秀生。
在北京電視臺《記憶》欄目製作抗美援朝紀念專輯《鏗鏘玫瑰》——背後大螢幕上英姿颯爽的是馮哲。
中間那位小夥子，據說是機要組長，工作能力很強，也是帥得可以，但……和兩位女神一起並肩作戰好幾年，66.67%的成功率兩個戰友都抓住了，唯獨沒有他的機會，難道不值得同情嗎？
最早演唱《我是一個兵》的女兵李淑，今天看來也是滿滿的明星範兒。
有意思的是，當我和李淑說起這樣的感慨，她卻連說不敢不敢，常香玉那樣的才是明星呢。
常香玉？豫劇皇后？
“是啊，她到前線慰問的時候，我還是她的警衛員呢！”說到此處，李淑兩眼發亮，似乎對這段經歷很是得意。
常香玉真的到過朝鮮前線。1953年3月，她作為“中國人民赴朝慰問文藝工作團第五團”的成員跨過鴨綠江，為志願軍46軍、63軍等部隊進行了長達半年的慰問演出。此前，她還組織常香玉劇團進行義演，捐獻了一架“常香玉號”戰鬥機呢。
常香玉贈給志願軍46軍副軍長曾雍雅的照片。
1953年5月，常香玉到46軍前線慰問演出，曾副軍長安排李淑擔任她的警衛員。
據李淑說，當時常香玉看到她頗為吃驚，意思是你這麼個小小的人兒，怎麼當得了警衛員？
李淑笑了，告訴自己心目中的大明星：你放心吧。
別看人小，1953年的時候李淑已經有兩年戰鬥經歷了。這個湘妹子是在故鄉入伍的，完成訓練後立即隨部隊進入朝鮮戰場，和男兵一樣出生入死。她最初是文藝兵（也因此成為《我是一個兵》的首唱），而後因做事細緻轉入保密工作，成為46軍軍部的一名打字員。
志願軍的軍部都在前線，轟炸和炮擊是家常便飯。女兵們還經常上火線去搶救傷員，李淑還記得她背下來的第一個傷員斷了腿，幾十年後她回憶起這段事情，還忍不住難過：“他還那麼年輕，就沒有腿了……”
曾雍雅將軍的女兒曾瑩這樣講述當時志願軍女兵們的戰場：“我母親指揮運輸隊向前線運送物資，一路上幾次遇到敵機轟炸。她前面那輛車子就被美國飛機炸著了，司機受了傷，押車的那位女戰士的腿被打斷了。美國飛機好厲害，飛得很低，好像在空中值班似的，一架去了，另一架馬上就到，先掃射，後投彈，母親把嗓子都喊破了……”
曾瑩的母親張淑英也是抗美援朝女兵中的一員。
這樣的經歷，李淑也一次次經過。戰友說她的個子雖小，但膽子大得很。剛到朝鮮不久，第一次經歷美軍轟炸，別的戰友有些緊張，但作為打字員的李淑毫不在意，炸彈在外面響，她在坑道里依然鎮定自若地打字。等敵機飛走了，戰友們誇她膽子大，問李淑什麼感受。李淑癟著嘴，惱火地說——這炸彈一響，坑道頂上震得掉土，全灑在要打的檔案上，我怎麼按時打完啊？到時候沒打完，首長要批我……
湖南的辣妹子，果然不同凡響。
打字打累了，她還會貓在洞口往外看，琢磨美國人今天又派了什麼飛機過來——昨天是“油挑子”，今天是“黑寡婦”吧？
這麼鍛鍊下來，當個警衛員當然不在話下。曾軍長告訴常香玉：這可是我們的“老兵”呢，她的槍法也好，來個把特務未必是我們這個小女兵的對手。
這下，常香玉放心了。李淑和她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很好地完成了任務，倒是常香玉得知李淑入朝以來就沒吃過一口蔬菜，對這個小妹妹心疼得不得了，分手的時候把自己的慰問團紀念章摘了下來，送給李淑作了永久的紀念。
說起來，常香玉也去世了很多年啦。
氣氛似乎有點沉重，老薩便轉移了話題：“我發現你們志願軍的女兵有個特殊的髮式——你們喜歡打四條辮子。”
“哈，這個也被你發現啦！”李淑答得很爽朗，“我基本是短髮，她們留長頭髮的才漂亮。”
李淑的戰友馮哲和石秀生，馮哲有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編出的髮辮便是這種“四條辮子”。
其實，說志願軍女兵青睞四條辮子，是一種誤解。那時候的中國女性以大辮子為美，如果頭髮濃密，編出來的辮子玩個小技巧，每一條粗一些，看起來就像是四條辮子了。
按理說，前線的女兵應該一律短髮，我印象中在抗聯西征的時候就有這樣的事情。
1938年抗聯西征開始時，大學生出身的總部秘書徐紫英作了名為《送西征》的歌曲鼓勵大家前進，李兆麟特別命令部隊更換新軍服，以良好的精神風貌開闢新游擊區。每個人都要理髮，女戰士們嘰嘰喳喳地要求小理髮員李興中和李興漢給她們的頭髮留長一點，但兩個小理髮員毫不留情，以至於有的女兵幾乎哭鼻子。
這很形象地反映出了女兵對於長髮的愛護和軍法的毫不留情。
然而，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似乎這條紀律並沒有得到徹底的貫徹。
好吧，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這一點漏洞，倒是給我們留下了這些難忘的記憶——三八線上女神們的記憶。所以，看在這一點上，我是真的無心去追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我想大家也會人同此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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