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文明和西方文明屬於兩條道上跑的車,在歷史上基本不相關。
有些讀者對此表達出了一定程度的不理解,認為俄羅斯和西方國家同處歐洲,都是歐洲人,俄羅斯文化不應該和西方文化涇渭分明。
其實,有這種認識很正常,我在回答這種疑問時說到,一種型別的文明,我們之所以確定它是這種型別的文明,而不是其他的文明,是因為任何一種文明都有其區別於其他文明的的核心特徵的。
而俄羅斯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核心特徵是大相異趣的,正是這些核心特徵的不同,區分開了兩種文明。
自然而然,順著這個話題延伸、拓展下來,我們自然就要去解答,“西方人是誰,西方文明的核心特徵是什麼”之類的問題,今天就發一篇舊文說說這個話題。
我可以十分肯定的說,大多數中國人在談論“西方”以及它背後所代表的“西方文明”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西方來,西方去,大家都在反覆運用,但你這要較真去問,那到底什麼是“西方”?誰又是“西方人”呢?估計絕大多數人都會一時語塞,說不上來了。
這些問題貌似簡單,其實誤會相當大。
今天這篇文章,目的就是糾正中國人對於西方普遍存在的一些認知誤區。
01
在瞭解“西方是什麼”之前,我先告訴大家“西方不是什麼”。
西方不是古希臘和古羅馬。
國人一說到西方,言必稱希臘,古希臘和古羅馬幾乎成了西方的代名詞。
而實際上,真正的西方人,其實指的是從北方森林裡衝出來滅掉羅馬帝國的那些日耳曼蠻族。作為羅馬帝國的毀滅者和征服者,他們才是現在“西方”的主體民族,他們才是真正的西方人。
這些蠻族跟古希臘和古羅馬,無論從種族還是文明型別來說,都不是繼承和延續的關係。
這意味著,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並非西方人的祖先,古希臘文化和古羅馬文明也並非西方文明的雛形。
有人可能會說,雖然從種族上說,古希臘和古羅馬的那些拉丁系民族被邊緣化了,但是文明總還是一脈相承的啊,現在西方文明裡的主要組成部分還是古希臘的哲學和古羅馬的文明。
我要說,這又是想當然、拍腦門的判斷。
而且這些無知的人還會不假思索的接受所謂“伊斯蘭保留了西方文明火種”的說法,這是看了太多“垃圾歷史網文”後遺症的典型發病症狀。
如果真如他們所說,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是西方文明的主要組成部分,那保留了西方文明火種的伊斯蘭世界為什麼一點西方文明的影子都找不到呢?阿拉伯人怎麼不被人稱為西方人?而那些滅掉羅馬帝國的日耳曼蠻族,又是怎麼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西方人呢?
可能還有人說,這有啥奇怪的?這些落後的日耳曼蠻族被同化了,就類似於中國北方的遊牧民族雖然是征服者,最後被更加文明的漢民族同化,而變成中華文明的一員嘛。
這腦回路還真是簡單,換了時空都能拉到一起瞎類比。
我們來看看這兩者區別有多大。
在中國,北方遊牧民族進入中原腹地,無論從政治架構、社會管理還是文化習俗都沿用了之前漢民族的模式,基本沒變。
而日耳曼蠻族可是把古羅馬帝國掀了個底朝天,從帝國形態完全打散成了無數零散的小王國。
也就是說,前者是文明的延續,後者是文明的摧毀,這兩者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僅從語言上都可以找到明顯的證據。
在中國式征服者的文化和語言被滅絕和邊緣化,而在歐洲,則完全反過來,換成古羅馬的文化和語言(拉丁語)被滅絕和邊緣化......
可以說,從各個大的方面來說,中國和歐洲的情況都截然不同。
既然兩者性質完全不同,那麼拉到一起類比,就是典型的邏輯錯誤。
我經常說,拿類比來說事兒的習慣是無邏輯之人的惡習。我們不能犯這樣的低階錯誤。
02那麼,既然“西方”和古羅馬和古希臘關係並不大,那麼我們所說的“西方”到底是什麼呢?
我認為最為靠譜和權威的定義,來自美國法學家、哈佛大學榮譽教授哈羅德·伯爾曼對西方的定義。
他說,西方不是指古希臘、古羅馬和以色列民族,而是指轉而吸收古希臘、古羅馬和希伯來典籍並以會使原作者感到驚異的方式對它們予以改造的西歐諸民族。
真實的歷史程序是:
在東方匈奴人的擠壓下,從公元4世紀下半葉起,西哥特人、東哥特人、汪達爾人、法蘭克人、勃艮第人、蘇維匯人、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倫巴第人等日耳曼蠻族,對羅馬帝國掀起了長達100多年的入侵和瓜分。
這個入侵的結果,就是以古希臘和古羅馬文化為代表的古典文明被摧毀殆盡,淪為一片文化廢墟。
在這片文化廢墟上,是誰搭建了西方文明的框架?
是被摧毀後突然詐屍還魂的古希臘和古羅馬,還是高舉古蘭經、差點佔領全歐洲的阿拉伯人?
不要再被這些用腳趾頭都能戳穿的謊言欺騙了,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一直都是——基督教。
正是基督教文化和日耳曼蠻族在中世紀的結合,才孕育誕生了“西方”及其與眾不同的文明。
而這個真實的答案,一直都被近現代某些白左學者選擇性的無視和刻意的加以掩蓋。
03真實的歷史告訴我們,沒有基督教的教化,就沒有今天的西方文明,沒有日耳曼蠻族,就沒有今天的西方人。
我們來看看歷史上發生了什麼:
基督教在古羅馬時期就是個粗陋的邊緣宗教,長期被羅馬帝國迫害和打壓,它的迅速發展壯大恰恰是在羅馬帝國被日耳曼蠻族摧毀之後。
當摧毀了羅馬帝國,卻面對帝國龐大身軀手足無措時,日耳曼人注意到了基督教,這個邊緣宗教讓經受戰亂、無政府狀態和瘟疫三重摺磨的日耳曼人,感到了慰藉,並從教會學到了管理國家的一些經驗。
而基督教也正因為蠻族入侵,得以擺脫被羅馬帝國打壓的命運,迅速在日耳曼人中普及擴散,最終成為中世紀歐洲的統治型宗教。
基督教和日耳曼民族的這次歷史偶遇,需要各種機緣巧合才能成功,總之這些機緣巧合讓他們實現了相互成就。
可以說,這一對在充滿璀璨文化的古典時代毫不起眼的難兄難弟,在中世紀裡奇蹟般結合的結果,就是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不在計劃中的孩子——西方文明。
這個文明不同於之前任何一個文明形態,如伯爾曼所說,是“西方文化的每一種古代成分都經受了與其他文化結合在一起,所產生的世界觀”。
不只是伯爾曼,澳大利亞歷史學家約翰·赫斯特在《極簡歐洲史》裡,把歐洲文明的核心總結為古希臘羅馬文化、基督教教義以及日耳曼戰士文化的混合體,是非常準確的。
而且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中世紀並非黑暗的一無是處,與之相反,漫長的中世紀恰恰是這三個元素緊密結合的歷史過程,是西方文明誕生的母體。
04我們再來看看歷史。
蠻族大舉入侵西羅馬帝國之後,古羅馬的藝術、思想、道德和制度都隨之瓦解,只有基督教會沒有遭受到厄難。
入侵導致的社會管理和衛生條件的崩潰,各種瘟疫肆虐了幾個世紀,這讓落後原始的日耳曼人極為恐慌。同時,缺乏管理和組織能力的日耳曼蠻族無法重建帝國,從而形成了各自為政的無數小王國。
這些因素都促成了基督教及其教會在中世紀歐洲,迅速崛起,成為了可以和世俗王權抗衡的重要力量,在很多時候,他們甚至擁有比國王更加強大的權力和財力。
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基督教深刻影響並最終塑造了歐洲人的文化和品性,同時也保留住了古希臘、古羅馬的思想脈絡。
我們所熟知的奧古斯丁和阿奎那就是用古希臘的哲學思想詮釋基督教思想體系的代表。
那些說什麼“沒有阿拉伯人保留住了火種,西方文明的血脈就斷了”的人,也不想想,阿拉伯人如果這麼牛,幫西方保留了文明,請問,怎麼混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們是怎麼做到跟西方文明為代表的現代文明格格不入,同時又保留住西方文明的?
如果說對古希臘和古羅馬文化的重新發揚光大,是歐洲在近代成功崛起的主要原因,那保留住了這些火種的阿拉伯人,沒有黑暗中世紀壓制的伊斯蘭世界為什麼沒有在這些火種上誕生現代文明和科學,為什麼反而在近代迅速落後了?
這麼拙劣的謊言,居然很多人深信不疑,智商真是個好東西。
05說到這裡,我們再來看伯爾曼對西方的定義,西方不是指古希臘、古羅馬和以色列民族,而是指轉而吸收古希臘、古羅馬和希伯來典籍並以會使原作者感到驚異的方式對它們予以改造的西歐諸民族。
我們現在知道,這是非常精準的定義,結合這個定義,我也就能給西方文明下個定義:
所謂西方文明,就是西歐諸民族在基督教的基礎上,吸收改造各種文化後產生的一種獨特文明。
這種文明不是繼承自之前的任何一種特定文明,它是由不同文明元素結合而成的一種新型文明。
伯爾曼舉例說,希伯來文化、希臘哲學和羅馬法原本並不相容,但11世紀後期和12世紀前期的西方將所有這三者結合在一起,並由此對其中的每一種成分進行了改造。
我們不能簡單總結出,這些不同的文化元素是如何在一個複雜的混合體裡相安無事的,也無法總結出,這種混合能夠成功的原理所在。
我們只能承認,這些都是歷史的真實,它發生了,而我們看到了,僅此而已。
講完了西方文明的核心特質,那麼回到標題“西方為何不接受俄羅斯”的問題,就很容易解答了。
因為組成俄羅斯文明的那些特徵,如我在昨天文章中所說的拜占庭文化、東正教教義和蒙古基因,都和組成西方文明的三大要素不同,有些元素還差異巨大,最終呈現出來的核心理念也大相異趣,有些地方甚至針鋒相對、全然相悖。
如施萊辛格所言,歐洲是“個人自由、政治民主、法制、人權和文化自由思想的發源地,是唯一的源泉”,西方文明並不是普遍的,而恰恰是獨特的,本文所說的那些西方文明的基本元素就是這些獨特性的源頭。
所以,要西方人真正接受俄羅斯,那麼俄羅斯就必須要接受西方文明的這些核心特徵,否則“文明衝突”無法避免。
亨廷頓曾預言,今後世界的主要衝突會沿著文明斷層線進行,如今,隨著俄烏衝突升級加劇,西方國家的人民對俄羅斯的負面印象已經到達了一個歷史高峰。
西方文明和俄羅斯文明在蘇聯解體後的融合嘗試已經宣告徹底失敗,兩個文明之間的衝突和較量,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