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0年,毛主席收到一封來自江蘇無錫的信件,但寄信人的名字,毛主席從未聽說過,信中寫道:
“萬乞主席睹世交之誼, 垂念小兒等孤苦體弱,特予提攜,准予小女心月和小兒心豐、 心支加入蘇南區幹部子女班……”
寄信的人是一位與毛主席素未謀面的單親母親,毛主席收到信後,不僅親筆回信做出指示,還為她補助生活費。
而直到收到陌生來信的10年後,毛主席才見到這位素昧平生的母親。
毛主席與恩師王立庵的緣分
要問這位給毛主席寄信的陌生女子究竟是誰,還得先從一個人說起,那就是王立庵。
王立庵,是毛主席的老師,1914年,21歲的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範學校讀書,毛澤東從少年時開始就尤其喜愛讀書,所以他的國文成績一向很好,放在整個學校裡都是名列前茅的。
但毛澤東也有弱科,他的數學成績就不太好,而王立庵,正是他在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的數學老師。
毛澤東的數學成績糟糕到什麼程度呢?好幾次測驗中,他的數學成績都不算好,最不好的一次還不到60分,成了全班的最後一名,毛澤東的國文與數學兩門成績,幾乎呈現出了兩極分化的趨勢。
青年毛澤東對國文有著強烈的興趣,他愛讀各種各樣的書,別人看他,時常都是捧著一本書,在求知若渴地學習,而對於數學,毛澤東就有些“漫不經心”了。
有時候,毛澤東不愛上數學課,就讓好朋友周士釗幫他請假,有時候,他去上課了,但是在課堂上看喜歡的書籍。作為老師,王立庵對毛澤東的數學學習十分著急。
一天上完課,王立庵叫住毛澤東:“潤之,有件事情我想和你交流下,下個星期天我在家裡等你,好不好?”
“好的。”毛澤東點頭,答應了老師。
等到了約定的那個星期天,毛澤東第一次來到王立庵的家中,在此之前,他鮮少與這位教數學的老師進行深入交流,王立庵熱情地招待毛澤東,邀請他到自己的書房坐下,然後轉身為給毛澤東泡茶。
毛澤東乖巧地坐在老師的書房,眼神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王立庵的書房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不僅有數理化領域的,還有很多古籍、外語資料,這讓對書同樣愛不釋手的毛澤東又震驚,又佩服。
震驚的是,一個教數學的老師,竟然有如此多的文學、歷史學書籍;佩服的是,這位老師手不釋卷,博學多才,自然讓人敬佩。
毛澤東還沉浸在對老師的敬佩中時,王立庵拿著茶杯走過來了,放在他的面前,招呼他喝水,緊接著坐了下來,王立庵語氣溫和,卻也不失嚴肅:“潤之,今天讓你過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學習方面的事情。我發現,你讀書的興趣、鑽研的方向主要偏重於文史哲方面, 那麼其他學科你學習得怎麼樣了呢?”
毛澤東心裡清楚,老師一定是關注到了自己的數學成績,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面對王立庵,毛澤東坦誠了自己的想法:“王先生,我的確是把自己的主攻方向定位在了社會科學方面。 ”
二十世紀初的中國,戰亂紛爭不斷,百姓們過著艱難的生活,很多人的思想依然被封建的外衣所矇蔽,毛澤東認為,當下的中國,需要從改良人心開始,而社會科學,無疑是重要的思想武器。
“但是自然科學這些課程也同樣重要呀,不能偏廢任何科目啊!”王立庵耐心說。
王立庵告訴毛澤東,今日的時代,是科學的時代,很多西方國家得到快速發展,就是因為他們學習了大量的自然科學知識,進行了工業革命,有志青年在專注促進社會發展的同時,當然也不能遺忘自然科學。
這番話,讓毛澤東內心觸動不少,決心要好好學習數理化知識,但又擔心年齡大了,不好再補習了。
“潤之,你有多大年紀了?”
“21歲。”
王立庵說,“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曾子七十乃學,名聞天下。”任何時候,都可以開始學習,與王立庵的這次見面,讓毛澤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補習。
毛澤東再也沒有缺過數學課,因為以前缺下了很多知識,王立庵就專門邀請毛澤東來自己家中,給他補習。
那時候的毛澤東,每天要看喜歡的書,要到王立庵老師家補課,中午在王老師家吃飯,後來,毛澤東還直接住到了王立庵老師家旁邊,整整住了兩個多月,才返回在韶山的家中。
在這兩個月的時期,王立庵教了毛澤東很多知識,專門送他筆記,毛澤東也將自己立志救國的抱負告訴王立庵,王立庵心中更欣賞這位學生了。
圖 | 1918年,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學校湘潭學友會會員合影,(二排左三為毛澤東)
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畢業前夕,積極參與社會活動,還與蔡和森、何叔衡等人,成立革命團體新民學會,沒有更多的時間精力花在數學功課上,數學成績有所下滑,偶爾會在及格線邊緣徘徊。
為了讓他安心組織社會活動,王立庵會視情況給他及格分,這樣,毛澤東也能在學校繼續讀書。對這一點,毛澤東對王立庵充滿感激。
時間長了,毛澤東與王立庵老師的孩子們熟絡起來,王立庵有九個孩子,除了老七因為患上傷寒夭折,其他的八個孩子都與毛澤東有兄弟姊妹般的情誼。
老三王人路,總喜歡跟在毛澤東身邊,親暱地喚他為“毛大哥”。最小的妹妹王人美是個極其可愛的小姑娘,看著哥哥們與一位陌生的大哥哥在一起,她走過去叫“毛潤之大哥哥”,毛澤東一把將她舉起來,舉得高高的,王人美開心極了。
從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畢業後,毛澤東踏上革命道路,前程艱險,王立庵將毛澤東視為自己的孩子看待,經常牽掛著他的安全,而毛澤東也時常懷念起自己的這位老師。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毛澤東在延安與昔日同窗蕭三相見許久,提及王立庵,毛澤東說:“他是個知人善教的好老師。”只可惜,毛澤東無緣見到恩師的最後一面。
吳啟瑞求助毛主席
1926年,毛澤東擔任了中共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他之前返回韶山,考察農民運動,並以此撰文,當毛澤東正專心研究中國革命形勢時,年近六十的王立庵卻在家中辭世。
直到王立庵的夫人曹懿娥帶著幼子來到武漢,參加革命,毛澤東才知道王立庵去世的訊息。當時毛澤東哀嘆:“王立庵先生的生辰是1867年8月19日,再差幾天,他就可以享六十大壽了,太可惜了!”
王立庵逝世後,他的孩子們各有發展,老大王人旋到外國留學,老二王人達專心畫畫事業,老三王人路在中華書局做編輯工作,老四王人藝從事了音樂類的工作,老五王雪華去了上海,老六王明夏繼承父業,做了老師,老八王季能做建築師,老九王人美氣質綽約,做了影星。
那位給毛澤東寫信的母親,正是老三王人路的妻子吳啟瑞。
1925年,毛澤東與楊開慧結婚的幾年後,王人路與吳啟瑞也步入婚姻,王人路經常撰文,積極宣傳進步思想,反而遭到國民黨反對派的傷害,使得他年紀輕輕,身體就十分不好了,到後來,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十分貧窮。
到1948年,當解放戰爭即將迎來勝利的時候,王人路的卻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了,臨終前,他叮囑妻子吳啟瑞:“天快亮了, 毛澤東與吾父交厚, 現在我不幸早卒,8個孩子全靠你了,將來如有為難之事,你可去找毛大哥。”
王人路早逝,留給妻子吳啟瑞的,是一句關於從未見過的“毛大哥”的叮囑,還有8個年幼的孩子。
1949年10月1日,人民領袖毛澤東向全世界宣告新中國的成立,“毛澤東”三個字幾乎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字,即使連幾歲的孩童口中都會咿呀喊著“毛主席”。
吳啟瑞在家讀領袖毛澤東青年時期的書籍時,猛然發現,自己的公公王立庵正是毛澤東讀書時的數學老師,而毛澤東,也正是丈夫王人路彌留之際提到的“毛大哥”。
起初,吳啟瑞是沒打算求助毛澤東的,作為國家領袖,他肯定是日理萬機,要為各種事情忙碌,自己也不好意思麻煩,只是靠自己做老師微薄的收入,照料著8個孩子的生活。
1950年,吳啟瑞所在的學校無錫師範附屬小學為孩子們注射卡介苗,吳啟瑞的三個孩子在注射之後,出現嚴重的反應,身體極度不適,吳啟瑞一下子沒了辦法,無奈之下,吳啟瑞將希望寄託於“毛大哥”身上。
她思索良久,終於鼓起勇氣,提筆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
主席:
容我自己介紹,我叫吳啟瑞,是無錫師範附小低年級的教員。
......
萬乞主席睹世交之誼, 垂念小兒等孤苦體弱,特予提攜,准予小女心月和小兒心豐、 心支加入蘇南區幹部子女班。
吳啟瑞懷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將信寄了出去,她一邊期盼著有所回應,一邊又在勸說自己,即使得不到回應也是正常的,畢竟主席為了人民鞠躬盡瘁,哪裡有時間來處理一封陌生的信件呢。
吳啟瑞的信輾轉被送到了毛澤東的手上,他並沒有將這封信放到一邊,置之不理,而是在深夜時分,坐在書桌前一字一句地認真看著,看不清的地方,毛澤東專門用筆標記。
新中國成立以來,毛澤東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曾經的師長們,陳獨秀、楊昌濟、蔡元培的家人們,毛澤東都表示過關懷,只是一直沒有王立庵的訊息,如今受到吳啟瑞的信,毛澤東內心是激動澎湃的:終於有王立庵家人的訊息了。
要知道,毛澤東是很少為自己的親朋好友搞特殊待遇的,即便是他們主動提出來,毛澤東也不會給他們一官半職,而是要他們憑藉自己的實力去奮鬥。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毛澤東不關心親友,他會用稿費花錢,供他們在北京的吃住,關心他們的身體。
在吳啟瑞的信中,提到孩子們生了病,日子實在難過,毛澤東疼惜孩子,他們是祖國的未來,毛澤東毫不猶豫地在信的第一頁標記:
“請陳丕顯同志酌處。 寫信者是有八個孩子的母親,在無錫師範附小當教員,請求將她的三個孩子加入蘇南幹部子弟班。
毛澤東 七月十八日”
收到毛澤東的指示後,陳丕顯立即著手去辦,他將吳啟瑞三個孩子安排進無錫師範附屬小學讀書,且免去所有費用,另外,吳啟瑞也被安排住在學校,學校會定期發生活補助費,來自未曾謀面的“毛大哥”的關懷,讓吳啟瑞和孩子們的生活有了極大的改善。
吳啟瑞心中對毛澤東充滿感激,將主席的好記在心裡,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和這位“毛大哥”見面的第一天。
那該是何等的興奮、激動、緊張!
10年後,毛主席點名見吳啟瑞
1960年6月,吳啟瑞給毛澤東寄信的10年後,毛澤東正好來到上海視察工作,無錫距離上海不遠,毛澤東點名要親自接見吳啟瑞,無錫統戰部接到通知後,立刻趕到吳啟瑞無錫的家中。
那已經是晚上了,屋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吳啟瑞照顧好孩子睡覺後,自己收拾收拾也準備就寢了,突然門被敲響了。
帶著疑惑,吳啟瑞打開了門,來人自稱是無錫市委統戰部部長,受上海市委書記陳丕顯的囑託,邀請她去上海,受毛主席的接見。
吳啟瑞愣了,她怎麼也沒想到,10年了,“毛大哥”還惦記著自己。帶著無法控制的激動心情,吳啟瑞簡單收拾了一下,跟來人一同趕到上海。
她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陳丕顯,陳丕顯語氣溫和地說:“毛主席關心你們,要親自接見你,瞭解你們家的情況。”
吳啟瑞不安地點點頭,這可是深受萬民敬重的毛主席啊,他居然點名要見自己,陳丕顯也面帶笑意地點了點頭。
1960年6月26日下午,吳啟瑞被接到毛澤東入住的錦江飯店,她忐忑地走進毛澤東的辦公室,毛澤東本來坐在沙發上,一見到她進來,立刻高興地站起來迎接她,毛澤東親切地握住她的手:“你好啊,吳老師。”
吳啟瑞很緊張,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毛澤東也不介意,邀請她坐在沙發上,好好聊天。
他們先聊起了王立庵,一個是王立庵的學生,一個是王立庵的兒媳,甚至可以說,他們都是王立庵的“家人”。
毛澤東說:“王立庵先生是湖南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是我的老師,在先生的耐心教育下,我受益匪淺。”毛澤東回憶,起初他喜歡讀古文,不喜歡學數學,王立庵先生並未因此歧視他,而是一直教導他學習,可後來他才知道先生已經謝世,卻再也聯絡不上他的親人了。
說著說著,毛澤東哀嘆了一聲:“茲人不得見,惆悵無已時。”吳啟瑞聽著毛澤東平易近人的話語,剛進來時的拘謹與緊張漸漸也沒有了,只當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大哥。
當著毛澤東的面,吳啟瑞感到又溫暖,又思念逝去的家人,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人路啊,你的遺願實現了。十年來,毛主席始終無微不至地關懷著我們,今天,他又在百忙之中特意安排見我,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吳啟瑞哽咽著說著,毛澤東向她投去溫暖的眼神,以示安慰。
回憶了一段過去的淵源後,毛澤東又問起了吳啟瑞如今的生活,她的工作怎麼樣?孩子們的生活怎麼樣?日子過得怎麼樣?
吳啟瑞與王人路的孩子,有的長大後也當了老師,毛澤東得知,高興地說:“王立庵先生是老師,他的女兒王明夏是老師,兒媳是老師,如今他的孫女也是老師,你家真可稱得上是老師之家了。”
聽到吳啟瑞說,搞教育沒有搞工業吃香時,毛澤東趕緊反對,他表示,教育是很重要的,“若是沒有昌濟和立庵先生這些教師, 我毛澤東哪會有今天?”
王立庵先生的女兒王明夏如今繼承父業,在北師大附中教學,毛澤東說:“我女兒李訥就在你親人那裡讀書呢。”
聽著毛澤東的真知灼見,吳啟瑞連連點頭,心中更加敬佩毛澤東了。
毛澤東與吳啟瑞坐下聊了許久,臨別前,毛澤東特意囑咐身邊的工作人員,給他們二人拍了合影留念,毛澤東親自將吳啟瑞送到門口,握著她的手叮囑:“吳老師,多保重,請代我向孩子們問好!”
這難得的見面後,毛澤東與吳啟瑞還會透過書信聯絡。
兩年後,也就是1962年初時,毛澤東惦記吳啟瑞的生活,叮囑秘書徐業夫,將自己的1000元稿費拿出來,專門寄給吳啟瑞,徐業夫在信中寫:
“吳啟瑞同志:
毛主席囑:寫信轉告你,1月25日的信他已看過,很感激你,並寄上1000元,以濟眉急,作為贈送,不要還的……祝春節好! ”
要知道,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自然災害頻發,百姓們的日子都不好過,這一筆錢可以維持很久的生活,靠著“毛大哥”的這筆錢,吳啟瑞一家度過了艱難的時光。
等後來孩子們都工作了,日子越來越好,吳啟瑞專門將這1000塊錢又還了回去。
可錢還,情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