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無數人從城市回到鄉村,回到那個生養自己的地方。他們順著田間小路,一直走,走進了熟悉的屋舍,也走進了安放心靈的原鄉。
我們好奇,在這個充斥著“一線城市大廠夢”“財富神話”的時代,那些回到鄉村的人,他們後悔過嗎?離開城市後,他們離夢想更近,還是更遠了?
在國家“鄉村振興”的背景下,他們的生活狀態是否有變化?
文 | 君如 小涵
攝影 | 彭剛 餘飛 劉彬妮
01
“一切都是人心的問題”
大學畢業後,明月閒人做過的工作很多,化妝品設計師、食品廣告公司文案策劃,擺過地攤、賣過打口碟,甚至還跑去麗江開了一家酒吧。34歲以後,他卻選擇回到了廣西老家,在大明山過上了一種山水田園的生活。
明月閒人
“我曾在設計行業做過幾年,也當過文案,後來發覺這種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明月閒人說,“我發現這些行業與我想象中不一樣”“它們比較淺,一探就到底了”。
後來,他又去做跑場歌手,在天橋地鐵站唱歌,全國各地跑。餬口之餘,似乎那個讓他內心篤定的東西漸漸明朗了,那就是“音樂”。
“明月閒人”是他在音訊平臺上的名字,他在上面釋出音樂作品,分享一些自己現下的生活狀態。開啟他的主頁,“個人介紹”裡有一句“但覺世事如水中之月無常,非勤力所能及”。他解釋道:“你再努力,也無法撼動命運。努力只不過能改變生活中的一部分事情”。
因此,離開城市迴歸山野,對他來而言並無太多感傷或所謂“犧牲”,“我並沒把音樂視作事業或職業,它與刷牙洗臉一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也從未想深入(這個圈子)”。
當被問到在大明山的一天如何度過時,明月閒人的語氣明顯輕快起來,“白天我就是和村民一樣勞作”,他說,“晚上是我創作音樂的時間”。當然有時他也會在清晨忙活自己的音樂,就像在田裡侍弄作物一樣——天剛矇矇亮,從山裡起個大早,帶著話筒、耳機、支架、泛音笛,到附近的溪流旁錄音。
這段伴隨著溪流水的簫聲,3個小時後,就被上傳到了音訊分享平臺上。目前,這張清音療愈專輯在平臺已經獲得了828.9萬次播放。
城市的上班族們喜歡明月閒人的音樂,有位聽眾在他的作品下留言“每天睡前必聽,感謝緩解了我的焦慮”。
不到三十歲時就在麗江擁有了個人的酒吧,明月閒人對於商業並不陌生。但他一直沒停止過思考:“一個人要怎樣生活才能脫離資本的操縱”?
“我常問朋友們,如果現在擁有一個億,物質無憂,那時你想做什麼?他們答不上來。而我的答案,就是我現在的生活。”
“這個選擇沒有想象得那麼難,真去做了你會發現,自己吃自己種的菜,吃自己種的水果,是會有很強烈幸福感的。米也沒多貴。真正生活起來,會發現很多欲望和索求,都是過度的。”
“一切都是人心的問題”,明月閒人總結說。
35歲後,明月閒人似乎活得比往日更加自由了,“經過分離、生老病死,很多事情看在眼裡,會思考自己的生活狀態,生命的意義”,這些轉變也對映在了他的音樂作品裡——不再侷限於對生活周遭的表達,而是更多轉向對自身以及生命和自然的探究。
前段時間,他和音樂人朋友們完成了一個多年的心願——為村民舉辦一場鄉村音樂會。
大林深處的一處瀑布旁,近400位村民安靜地坐在空地上,聽他們人生的第一場音樂會。古琴、簫、曼陀林交織成悠揚空靈的旋律,在山野間經久不散。
“當你吃的米、水果、蔬菜,都來自你的勞作,生活因而能在土地裡得到迴圈,還有什麼多餘的雜念是不能捨棄的呢”,明月閒人總結道。
02
“我很幸運,把愛好變成了職業”
33歲的青山是一名職業主播,平均每天在平臺直播4小時,錄製有聲書6小時,每天有10個多小時都會泡在錄音棚裡。
“我很幸運,把愛好變成了職業”,青山說。
青山
回憶起自己的童年,青山滔滔不絕。出生於河北涿州松林店鎮的村子的他,兒時擁有一段相當無憂的時光:
和小夥伴把楊樹枝抽下來,放在嘴邊當哨子吹;和男孩子們撞玻璃彈珠,贏了滿滿一盒子;把刺球當“武器”,和夥伴們打“遊擊”。
當然還有幹農活:一到秋收農忙,全村家家戶戶都會忙著搶收,小孩子也不例外,掰玉米、捆麥子他幾乎都幹過。直到現在,青山的手上還能摸到小時候幹農活時留下的繭子。
從小就是“尖子生”的他,高考輕鬆考上了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專業,至此,他似乎已經手握一張體面人生的入場券。在北京定居,一步步成為令人稱羨的金領,在想象中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青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年輕人。畢業後,先是自己創業,在“難纏的客戶”與“開不完的會”之間往復周旋,“每天都睡得很晚”“被一種焦慮充斥”,那段日子雖然收入不錯,但青山過得並不愉快。
或是冥冥中的天意眷顧,2016年,青山抓住了一個未來將改變他命運的機遇。這一年,他去參加了一場動漫配音比賽,沒想到的是,一比就拿了冠軍。而冠軍的獎勵,是三個月的配音培訓。“有時候跑棚,從西四環跑到東五環,通勤就花了快4個小時,但從來不覺得辛苦,或許這就是熱愛的力量吧”,青山說。
當被問到“何時開始覺得演播可以作為一生的事業”,青山說得追溯到高中的語文課堂,“自己本沒有覺察,朗讀課文常受到老師表揚,才意識到,可能我的聲音有長處”,於是,一進入大學,青山就立刻加入了廣播站。
對聲音的熱愛和與配音的奇妙結緣,敲打著青山原本的職業規劃。金融專業出身的青山思維縝密,並非是個純感性驅動的人,他認真分析了聲音行業的前景,掂量了自己本身的優勢,“我想著我也算有經驗,我認真做有聲演播,也能做出點名堂來。”
《聖鬥士星矢》裡的很多角色,青山都能惟妙惟肖地演繹
天賦+努力+幸運加持,目前他已推出了近十部演播作品,很多播放量都在百萬以上。小有成就的青山,接連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從北京回到老家河北鄉村,在家搭錄音棚,做全職演播!
“回到鄉村創業,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並沒有人們想的那麼困難。一開始我錄音棚的裝置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元”,青山解釋道。
青山的大學同學們目前絕大多數還在金融行業,探討著數字與曲線,兢兢業業地等待成長為“金領”或某種企業中堅;而青山則沉浸於自己的演播,享受每一次拿到新演播內容的雀躍,與錄音時無比充實的心流體驗。偶爾在家中園子裡澆水施肥,逗逗自家的小狗“灰灰”,當然,不能忘掉每天去健身房鍛鍊(健身房也是青山自己搭建的)。晚飯後,太陽落山,陪父母散步,聊聊天。
“我是學金融的,有‘止損’的意識。我給自己一年時間去踐行理想,如果不成,我也給自己留好了退路。狡兔三窟嘛”,青山微笑道。
末了,青山補充:“‘把愛好變成了職業就會厭倦’的說法,我是不同意的。那是因為你愛得不夠深。若是真愛,‘萬水千山只等閒’”。
03
“以前在城市上班,總想著下班”
夏季裡,在熱帶邊緣的昆明石林彝族自治縣鹿阜鎮,下午4點到7點,總能見到一個忙碌的身影穿梭在果樹林。1991年出生的阿文已經在鹿阜鎮創業三年了,這裡也是他的家鄉。
鹿阜鎮夏季日照充足,水熱充沛,山坡也較為適宜開發。三年間,阿文在這裡闢出一方屬於自己的農業園,從無到有、從小做到大。
阿文
三年前的阿文和很多從大山裡走出去的年輕人一樣,嚮往都市,希望在那裡擁有一席之地。當時正趕上網際網路、電子商務蓬勃發展,阿文畢業後即加入一家軟體公司,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小團隊,月薪也有2萬多。但這份看似穩妥、收入不錯的工作,卻讓讓阿文覺得沒有滋味,“總想著自己做點事情,覺得上班上夠了。”
“當時恰好家裡的農產品生意想要轉型,父母也有點忙不過來,就想著能回家幫幫他們”,阿文回憶說。但父母起先並不贊同,與大多數愛子心切的父母一樣,他們希望兒子能夠跳出農門,在城市立足,過更體面的生活。
拗不過阿文的決心,一年後,父母不再堅持,阿文回到了這片自小成長的土地。
起初,他只是跟著父母一起,熟悉土壤型別,摸索種植和養殖經驗,每天休息的時間甚至比在城市裡工作的時候還要少。但即便如此,阿文卻覺得前所未有地踏實和安心。“以前在城市上班,總想著下班,提不起精神”,而現在,阿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重要的是有了清晰的方向感”。
鄉村的生活節奏給了阿文充足的思考空間和時間,這讓他感到愉悅、有掌控感。“現在的壓力更多來自自己希望把創業專案做得更好。”
經過三年的努力,阿文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農園基地,僅桃樹林就有2千棵,剛過去的三個月是水蜜桃上市的季節,水蜜桃這一個品種就實現了50萬元營收。除了桃樹林,他還根據不同季節的氣候條件因時因地制宜,種植鮮花、青提、葡萄、芒果、人參果等。
守著滿懷山風與花果香,阿文對如今的生活狀態很是滿意。他還把自己的創業心得透過播客形式分享到網上,希望能造福更多回鄉創業的同道中人。
入秋後,鹿阜鎮的清晨沒有了夏季的燥熱,起床後的阿文,先餵飽了自家院子裡的雞、鴨、鵝,趁著天還沒熱起來,便匆匆趕去養殖基地,照料昆蟲,“秋天是昆蟲的生長期,得把他們喂的飽飽的,才能賣個好價錢。”阿文微笑道。
04
動力不竭的秘訣是,做熱愛的事情
和95後姑娘小付的採訪,約在了中午十一點。忙完一上午工作的小付未顯絲毫疲憊,講起自己的工作和專業時,仍有著藏不住的歡喜與興奮。
與大多數95後一樣,小付從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大學時攻讀園藝專業,被毒日頭狠虐也不怕。“暑假去實習,寢室裡六個姑娘,都曬得漆黑。”“也曾想轉去做園林設計工作,不用經常在外日曬。但最後還是做回了老本行,就是熱愛,沒辦法。”
小付
對於土地、花草的親切,似乎寫在了小付的基因裡——“小的時候,家人夏天都在屋裡吹空調,只有我中午會出來在院子裡擺弄花花草草,也不怕曬。每次都是被我媽抓回去”,她笑著回憶。
在畢業實習之前,小付和同學來到雲南昆明的一家園藝公司“考察”,這家園藝公司在當地的一個小鄉鎮楊林鎮裡。“我本來想去偏遠地區比如西藏搞無土蔬菜、水培蔬菜,但我當時被昆明的藍天白雲吸引了,一下子愛上了這裡,就留了下來。”
利用工作的空餘時間,她在喜馬拉雅創作了一檔《雲南鄉村生活記錄》播客,取名“村姑陽”,裡面記錄了她畢業季的心情、鄉村生活的碎碎念、小身板揹著藥桶為花木打農藥的辛苦、和同事小夥伴的深夜對聊,還有因為工作被領導罵哭的經歷……
小付覺得,這既能讓自己的情緒有一個出口,也能夠作為內心世界的自留地,感受到自己的成長。
2019年,已經是專案負責人的小付辭去了工作,開始回到鄉村創業。
她把自己創業的園藝花卉公司開在昆明市嵩明縣嵩陽鎮,以連棚溫室培育觀賞花卉,溫室面積達40畝,年產約60萬盆花,主要為菊花品類的盆栽,如乒乓菊、荷蘭菊、紐扣菊、安娜菊、球菊等系列,週年供應,產銷全國。兩年多來,小付的公司年淨利潤超百萬,解決了附近十多位村民的就業。
在小付的公司裡,有不少來工作的都是附近的村民,而且都是女性。這兒離她們住處不遠,既能照顧到家裡孩子、老人,又能掙得一份收入,體現自我價值。這也讓小付有很大的成就感。
當被問到下班後有哪些娛樂活動時,小付一連串舉了好些例子,“但我還是最喜歡和我的小狗待在一塊,小狗總能治癒我”,她笑著說。
05
回到鄉村,回到心靈的原鄉
英國詩人威廉·柯珀曾寫下了那句動人的“上帝創造了鄉村,人類建造了城市”。人類的基因裡的鄉土性,讓我們對土地有著天然的依戀。
青山、阿文在大學畢業數年後,自大城市回到鄉村創業,在鄉村獨有的不疾不徐的節奏中,找到了久違的對生活的掌控感。移動網際網路讓他們與外面的城市,乃至整個世界緊密相接,從而得以自由輸出自己的蔬果農產與精神食糧,獲取可觀的收益。不妨說,是這樣的生活方式,讓他們在物質與精神上同時得到了犒賞。
流浪歸來、在老家大明山繼續音樂人生的明月閒人,被山野點亮靈感,源源不斷地創作出療愈人心的音樂,在喜馬拉雅平臺上獲得了近1000萬次的播放,深受聽眾喜愛。明月閒人還在籌備與當地村民聯合創作新的音樂形式,將獲得的收益與村民共享。“接下來,我準備將古詩詞、《詩經》等重新譜曲,請一些村裡的孩童來唱”,他向記者透露了一些正在籌備中的規劃。
95後的小付,由天賦與熱愛牽引,紮根鄉鎮深耕園藝。採訪中,我們不止一次被她的熱情打動,談到當下畢業生就業的去向,她熱切地說:特別歡迎喜愛園藝行業的畢業生加入我們,如今的鄉鎮,已不再是人們刻板印象中的那樣充滿泥濘與不便。它已是整潔的、便利的、令人心安的所在。“有狗,有花,有大魚塘,夕陽就這樣斜斜鋪灑下來”。
喜馬拉雅正在積極響應國家“鄉村振興”的戰略,除了為無數鄉村創業者提供音訊變現的平臺、助力他們成長,同時還讓散居於全國各地的鄉村居民彼此看見、聯結,不斷創造精神共鳴的可能。
令人雀躍的是,如今在鄉村,已不只是中青年,不少老年人都已學會使用喜馬拉雅App收聽一些自己喜愛的節目,從評書、相聲,到傳奇、武俠小說演播,晚年生活得此精神食糧浸潤,亦令家人感到欣慰。
讓移動網際網路的紅利真正惠及鄉村,與鄉村中的每一個人。喜馬拉雅,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