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棵樹 編輯|淑為 圖片|均來自網路
有時候,理髮喜歡到衚衕口那個小理髮店。那裡有說不出的好。小、亂,生動,鮮活。店主有求必應,不勸說染燙,不遊說營養,厚道的微笑喜慶又妥帖,令人感到一種隨意的舒服、腳踏實地的溫暖。店裡不時有各色的鄉人,說點農事,話點家常,嘮點稀奇。腳下有店主的貓悠來蕩去,尾巴彎來彎去。
什麼味道?糊味!店主急匆匆進了裡院,回來若無其事,“糊了,兒子餓了,自己煎雞蛋呢。” 她似自言自語,“想吃餃子,自己包呢”。自己包?我驚奇地用目光在她臉上探尋著。因為不時常去,我知道她有一個九歲的兒子,小名賀賀,今年小學三年級。“要不你去吧,我們等一會”,我有些言不由衷地建議。我也在趕時間。
“ 這會子忙,顧不上”,她沒有停手,又捻起那位想染黑髮的老人的頭髮來看。老人面板黑黑的,看不出年齡,身上裹著圍裙,只有亮亮的眼睛,醒目。一種光陰深邃的味道。她說著的話拐彎,說幾句就拐到她的孫子身上,如何如何淘氣。
果然。賀賀端了一碗所謂的水餃走了來,坐到矮桌邊噓著熱氣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忍不住向他碗裡張望,他自豪地走向前來。吃的暫且也能稱之為水餃,有皮有餡,只不過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扁平的魚似的。看著他的陶醉和貪婪的吃相,我心底有個疑問一直沒有出口,水餃熟不熟呀,寶貝?
想起了差不多同齡的我,當時好像比他還小些。妹妹嚷著餓,我找了一圈,家裡不見吃的,只有一個金貴的雞蛋。它的金貴在於換點火的火柴—那時候稱之為洋火—能換好多盒。經受不住妹妹叫餓,抑制不住垂涎,我開始生火來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撈出雞蛋,在手裡滾燙地顛著。急慌慌一塊一塊皮肉相連地剝著,給妹妹啃肉帶皮。妹妹直勾勾眼看著。剝完,一個雞蛋已經慘不忍睹地小得可憐。把蛋清餵了妹妹,蛋黃掰開,還沒有熟透,橘黃橘黃的顏色,剛剛凝了膠,甚至似乎還能感覺到它的晃動。勸妹妹雞蛋不熟,不熟的雞蛋吃了不好,姐幫你……
張愛玲小時候就老成冷靜多了。她看到弟弟的傭人張幹放了一個生柿子在抽屜裡,就每隔兩天去看一次,並且打量張乾的狀態。直到柿子爛成一灘水,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張幹確實忘記了柿子的存在。若是換做其他孩子,比如我,呵呵,先竊笑三分鐘,為什麼要等它化為一灘水呢?會等它化為一灘水嗎?怎麼忍心?看一次,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就把你吃掉,不就完了?呵呵。
一個不經意的生柿子折射了張愛玲一生涼冷的底色,我記憶裡的雞蛋卻一直是溫暖的。因為看起來一貫老實木訥 ,和哥哥、妹妹、弟弟在一起,說謊騙母親的事往往是我來幹;哥哥、弟弟或弟弟、妹妹打了架,關於打架的原因母親也往往來詢問我。小樣!買賬不?於是我一直是哥哥口裡的好妹妹,弟弟、妹妹口裡的好姐姐……
想到得意處,我輕輕一笑,轉而嫣然。幾乎四十年了的雞蛋,竟然應和了也許不熟的水餃和那個爛柿子的一灘黃。童年,人生底色,各有軌跡,各自活色生香。店主很是好奇地問,笑什麼呀,我甜蜜蜜地答,你的小店真好,下次,還來!
作者簡介:
一棵樹,教師,為人矜嚴無趣,隨性適意,喜歡戲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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