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林間的小徑濃蔭密佈,曲折縈迴;陽光篩灑的光斑,星星點點。有風吹過,樹動枝搖,一片黃色的葉子突然從枝頭脫落,在空中翻著筋斗,輕輕地落下,與地面親吻。它靜靜地躺在路邊,正好被一束陽光照耀全身,發出炫目的金黃——這是它在生命的最後給世界留下的精彩。
古人云:一葉知秋。
晨起散步,我坐在太平古橋路邊的巨石上小憩,目睹了這片葉子的飄落。蘇州陽澄湖半島蓮池湖的秋天,就從一片落葉開始了。隨之一呼百應,由靜悄悄而轟轟烈烈,毫不遜色於初夏的喧鬧。
重元寺大殿後面的一片樹林,枝頭已顯稀疏。乍暖還寒的早春,雪白的櫻花鋪天蓋地時,這裡是聞名全島的網紅點,綠意來得早去得也早。紅楓更紅了,無論是散在叢林裡的單株獨樹,還是鋪陳在大草坪四周的成片群落,都開始明豔鮮亮起來,遠遠就能分辨出它的青枝紅葉。銀杏開始退去青澀,成串的果體壓掛在低垂的枝頭,油潤潤,黃亮亮。主幹挺立昂然,永遠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氣派。最吸引眼球的,當數野山毛櫸,滿樹紅透,在青黛的樹林中,像是飄在天空的一片紅雲,帶著少女出閣般的羞澀。
蓮池湖原是陽澄湖中的一個小湖泊,清代中後期因植荷栽蓮而聞名。“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是這裡夏季的主題。秋至,青綠色在西風中消退,還以一湖清碧。
溼地,是蓮池湖留給世人的遠古遺珍。半島大壩的前灘、重元寺前方灘頭和西南窪地,東北角的雲杉湖周圍和蓮池湖四周的邊邊角角,湖灘相連。很多地方,讓你分不清是灘還是湖,是溝瀆還是汀洲,它直接呈現在人們面前的是青青小草,弱弱小花,藏在下面的,也許是深不可測的水體,也許是質地疏鬆的淤灘。成群的白鷺在上面覓食,嬉戲,飛來,飛去,駐足棲息。
今年“秋老虎”比“夏老虎”還厲害些,九月也是孩兒臉,一陣雷聲,豆粒兒大的雨說來就來,我連忙踅進湖畔水榭的方亭裡躲雨。幾分鐘之後,雨停,風去,陽光和煦,雲捲雲舒,湖面上霧氣氤氳,不知名的繁花一朵又一朵,空氣裡暗香浮動。大膽的野鴨從水草裡浮出來,逍遙地游來游去;魚兒浮出水面透氣,小嘴一下緊著一下地開合。白鷺的膽子大了起來,在汀洲上啄米似的吃食。
我所在水榭的一帶,曾是慈雲庵所在。《元和唯亭志》裡記載:“慈雲庵,在下二十一都陽城,元至元間,僧景嵩建。”明代大臣申時行路過這裡,賦詩曰:“禪林雨過曙光微,鐘磬寥寥度竹扉。波面魚衝新漲上,湖心鳥傍溼雲飛。青添細草迷行徑,綠遍垂楊拂釣磯。最是隔汀凝望處,煙花紅豔日初晞。”明末清初,這裡成為“陽澄八景”中的“慈雲曉霽”一景。
其時,明代書畫大師沈周到唯亭與老友雅聚,蓮池湖是駕舟返家相城必經之地。“小橋溪路有新泥,半日無人到水西。”這是沈周的切身感受。眼前,“林光透隙來”,斯人雖去,景緻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