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掛當空,一彎小船遊湖中,花燈掛滿了整條街,家人團聚,坐在院子裡對酒當歌,互訴情懷,小孩子熱熱鬧鬧地提前花燈跑來跑去。
平靜的湖水被一彎小船的劃過激泛起漣漪,船上坐著一群在異鄉為官的好友,正把酒言歡。
每一個節日裡,總是幾多歡幾多愁,有人帶著思鄉的惆悵,有人屢試不第的彷徨,有人被降被貶的悽楚,有人愛而不得的張恍,有人無法團聚或天人兩隔的悲傷……
節日,有人期盼,有人哀怨,有人想逃離。
婁堅,字子柔,勤奮好學卻屢試不第,中秋之日,被好友唐時升拉入這艘文人雅客聚焦的賞月船上,以抒失落之情。
大家對酒吟詩,是一雅趣。
有人吟:何處最傷心,關山見秋月。( [ 唐 ] 長孫佐輔的《關山月》)
有人吟:秋月朗朗關山上,山中行人馬蹄響。(張籍的《橫吹曲辭·關山月》)
有人吟:不然秋月春風夜,爭那閒思往事何。(白居易的《強酒》)
船上9人,唯有一女子,是嘉靖時禮部尚書徐學謨的養女。此女小曼,善唱南曲。
只見眾人中唯婁堅一人鬱鬱寡歡,獨坐船頭,神情哀傷,愁眉苦臉。
小曼調侃道:“大才子,你託著腮幫子的樣兒,真是給自己加一捺。”——才變木字。
眾人歡笑。
此時,小曼為大家唱上一首南曲。唱罷,問婁堅這曲為何名?婁堅說,此乃北宋宰相呂蒙正
的故事,叫《呂蒙正風雪破窯記》。
呂蒙正,最出名的便是他所作的那篇七百多字的《破窯賦》,道盡了世事的無奈與宿命的安排。成為流傳千古的名篇。
小曼追問這首南曲講的是什麼內容?
婁堅回答:講的是宋代賢士呂蒙正,本是一介貧士,身負大才,身居破窯,十載寒窗,飽嘗炎涼,古之呂蒙正,今之婁之柔,端的是儒官多誤身啊。
小曼:小女再問公子,至唐至今,狀元有幾人,進士又有幾人?公子可都記得姓甚名誰?
子柔:至唐至今已歷千載,哪裡一一記得清楚啊。
小曼:公子既知如此,又何必一次考不中,就這般自怨自艾,對河垂淚?大才子還這般小家子氣,羞羞羞。
徐知謨:子柔啊,汝試觀古今及衣冠富貴,而今安在?唯賢士留其名耳。
小曼:昔有呂蒙正風雪破窯記,從今而後,難保不出個,婁才子中秋哭河記。
小曼用她的聰明才智,一首南唱,借古人激勵今人,成功開導了婁堅對於科考的執著。
其實,正如呂蒙正在《破窯賦》裡所言:
人道我貴,非我之能也,此乃時也、運也、命也。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自通。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注福注祿,命裡已安排定,富貴誰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豈能為卿為相?
雖然呂蒙正是典型的“宿命論”,但是,一個人的命運起伏又著實難測,如婁堅一般,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可為什麼還是年年落榜?
有些人的運氣就是比自己好,有些人正好每次在命運的節點上又踩對了節奏,這個“運”總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
婁堅的祖上是宮廷御醫,後代世代行醫,父親更是嘉定的神童,到了婁堅這裡,父親悉心培養,婁堅也刻苦攻讀,卻幾次落榜,總是感嘆時運不濟。
其實,人只要心境開闊了,思維轉變了,又哪裡只有科考一條獨路,正如現在,也不是隻有高考以後便能揚名天下,得賢得能,光宗耀祖。
此路不通,世間總還有路,天生我材必有用,總能找到自己生存的價值。
婁堅後來成為了嘉定四先生之一,他的才情與詩詞書法的造詣,在當時也是聞名遐邇的。
這部八分鐘的國風動漫,是“中國唱詩班”的第四部,名叫《飲湖上初晴後雨》,借用了蘇軾的這首詩的名字: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在看影評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詞吸引了我的注意,叫“形而上的慰藉”,來自於尼采的《悲劇的誕生》。
這裡就要牽涉到希臘神話故事裡的葡萄酒神狄俄尼索斯,他是代表歡樂、慈愛、復活的力量,是喜慶的。
可為什麼尼采在《悲劇的誕生》裡卻認為:藝術不是對人生的解脫,而是對人生的征服。
在尼采的觀點裡,有這麼一句:
藝術歡樂源於酒神狂醉的忘我體驗。人們在悲劇合唱隊裡獲得個體生命消失的體驗,實現了對終極命運的消解。
這便是尼采“形而上的慰藉”,因個體的悲傷融入了大環境的歡樂氣氛以後,而主動附和或是被淡化、或消解,自古至今永恆的延續湮沒了個體的消亡與悲傷。
如果帶著這個觀點來看這部片子,就不難理解,在船上這樣一個遠離紅塵煩事,科考官場的“烏托邦世界”,也可以稱之為“暫時的世外桃源”,大家的其樂融融與酒神般的歡快縱情,其間當然夾雜著個人的悲傷,人人都有難以言說的苦,但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只能隱藏個人感受,而應和大環境的歡樂氣氛,或是個體被大環境所淡滅。
正如,婁堅的苦悶,在中秋佳節大家歡聚時,他也不能消愁,獨與眾人齊樂樂, 又在小曼的藝術化解中得以開闊明智,最終與大家一起把酒言歡,對月吟詩。
其實,細細想來,千年的時光,驚豔了多少人,埋沒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壯志難酬,有多少人懷才不遇,有多少人意難平……
不過怎麼過,也終究是一生,天地乾坤,陰陽平衡,總是有一條屬於自己的出路,一方面給多了,必定在另一方面收回一些,何又必計較短暫此生的功名利祿與外界得失。
中秋月圓 ,佳人相會,人月兩團圓,遙寄相思,杯酒推盞,不過一世又將輪迴未知的數世,在大千世界裡,此生相遇相知相愛,便已足矣,珍惜為貴,又何需惆悵太多。
舉杯邀明月!
把酒問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