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外交學人》發出了一篇名為《中國唐朝與阿富汗:帝國墳場》的文章。
該文認為,唐朝曾成功地統治阿富汗將近一百年。阿富汗對各個帝國十分重要。誰控制了阿富汗,誰就掌握了影響歐亞大陸的韁繩,近代以來,多個帝國曾侵略阿富汗。中國是一個傳統陸權國家,如果要從海上爭鋒,中國要付出高昂代價,但掌控了阿富汗,就更容易在世界上發揮影響,歷史經驗讓中國人會重視和確保自己在阿富汗的影響力。
1960年,在收穫季節的阿富汗,五名男子在田地裡勞作。圖|視覺中國
該文發出以後,有觀點認為,這是為了替美國辯護,連唐朝“入侵”阿富汗都搬出來為美國做辯解了。
文章認為阿富汗對中國極端重要,唐朝後來失掉了阿富汗,中國就衰落了好久。這個說法本身就有問題。一個國家盛衰與否,主要在於這個國家的內生動力,而不是外來力量的影響。唐朝後來的衰落主要是內部問題所致,外部因素只起次要作用。
文章的論證過程,既無視了唐軍當時的作戰物件是歷史上的另一個政權,也完全拋開了西亞地區在過去1000年裡的民族和領土歸屬變遷,僅僅套用了今天的阿富汗地理位置,再搬出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朝代,就讓中國“侵略”了一個在當時還不存在的國家。
拋開唐朝與阿富汗這篇文章不談,筆者倒是想談一談西方從本位出發對中國、帝國、文明的理解。
文 | 馮鉞
編輯 | 蒲海燕 瞭望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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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將阿富汗稱為帝國墳場,那裡確實是英美帝國主義的墳場,就連蘇聯都未能倖免。但歷史上的中國則不然,中國從來不是一個帝國。
1980年1月22日,阿富汗加德茲,蘇軍的坦克和士兵。圖|視覺中國
近代以來,西方有人寫了《中華帝國》史,我們有時也跟著自豪地稱自己為帝國。從西方角度看,中國有巨大的領土與眾多的民族,對內基本不以武力就能夠長期維持統一,這在西方歷史和語境中是不可想象的。西方只能根據自己的語言和經歷,稱這樣的國家為empire,中文翻譯為帝國。
但是,帝國一詞的中文與歐洲語言的實際內涵並不完全對應。帝國通常都指領土廣大、族群眾多之地,這一點倒是差不多。但在文化內涵上,中國歷史上從未稱自己的國家為帝國。相反,倒是近代西方侵略者東來後,把中國翻譯成他們的語言後,稱中國為帝國。
帝國,在歐洲的語言裡,幾乎從未具有文明的內涵。通常是指,統治者依靠武力脅迫、殺戮、欺騙、恐嚇等粗暴手段對廣大領土上的眾多族群進行統治的狀態,而這種狀態往往是脆弱的。雖然,有時這狀態能夠持續很久,例如所謂的羅馬帝國。
在這樣的語境下,在西人眼中看來,生活在帝國中的各個族群自然是受盡統治者壓迫的,西方侵略者就要出來幫這些所謂受壓迫者獨立。雖然,西方侵略者明知自己的推斷是完全錯誤的。
但是,他們在長期與別人纏鬥的歷史中,明白和堅持同一個原則,即伏爾泰早在18世紀就指出的——“所有國王都奉行的政策:在鄰國製造不和。”當西方勢力擴張到全球后,就不僅只是在鄰國製造不和了,而是給一切可能對西方侵略者利益產生威脅的國家、地區製造不和與內亂。
只要對西方利益有利,利用“民主”“文明”等口號在其他文明、其他地區製造內亂,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在最近的阿富汗,二十年來在西式“民主”的口號下,血流成河。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越南,在“自由”的口號下,血流成河。
在19世紀的印度,在“文明”的口號下,西方侵略者大規模使用“炮決”,血流成河。
在16世紀至19世紀的美洲大陸,在“文明”的口號下,血流成河。
整個美洲大陸原是印第安人的家園,他們在廣闊的大陸上縱橫馳騁,那裡有足夠空間供無數印第安人部落生存。
自從四百多年前,西方侵略者來到這裡,鳩佔鵲巢,反客為主。本來整個屬於他們的大陸,都成了別人的土地,而他們則被限制在少數的保留地中。
西方侵略者說,哦,感謝上帝,流的不是白人的血,這些野蠻人終於擁有了民主(自由、文明)。
這裡說的是西方侵略者,不是整個西方,西方有很多善良的人,很多善良的老百姓,長久以來曾給予我們許多真心實意的幫助。
因此,這裡單指西方侵略者,不包括廣大西方人民。就像以前批國民黨反動派一樣,一定要加上反動派三個字。因為,國民黨裡有好多派,其中很重要的是革命派。
帝國講的是霸道,中華傳統文化強調的是王道,而非霸道。
一千四百年前的唐朝時期,科技、交通、通訊、供給與現在相比都極不發達,在那種情況下,唐朝能夠平穩地維持在當地的治理近百年,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僅僅依靠霸道,一時能夠佔領,但長久不了。
在現代技術這麼發達的情況下,二十年後美國就被迫離開,其實沒有什麼好與唐朝比的。
分析唐朝哪年在這個地區建立了都督府、都護府的文章和資料已經不少。重點在於中華民族、中華文明的特點是什麼。
今天,探討唐朝與阿富汗的關係其實並不重要。當然,當時這個地方也不叫阿富汗,而是吐火羅人、粟特人、突厥人等多個族群的生活聚集地。
阿富汗的地理位置固然十分重要,是古代東西方交通的要衝,聯通東西方的交流。但是,對古代中國來說,更主要的是,內部的廣大和眾多人口足以形成完善的迴圈體系。
2018年5月6日,中國義烏進口商品博覽會上展示的阿富汗玉器製品。圖|IC photo
透過古代絲綢之路,中亞、西亞的許多食物、特產、工藝品進入中國,為中國人的生活增添了許多點綴,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中國的絲綢、茶葉、瓷器等也大量進入亞歐各地,時不時引導了那裡的生活新潮流。
在長期歷史程序中,廣大地區的多個族群大遷移,大融合,形成了古代中華民族。當時,生活在今天阿富汗這塊地方上的人,大多是吐火羅人。早有學者經過長期研究指出:古代中華民族包括生活在準噶爾盆地東北部阿爾泰山至巴里坤草原之間的月氏人、塔里木盆地的龜茲人和焉耆人、樓蘭人等。
構成早期絲綢之路東段的文化主體,是以吐火羅人為主創的樓蘭文明、龜茲文明、吐魯番文明等。中國古代西域的塔里木盆地、準噶爾盆地及河西走廊都是吐火羅文化的重要分佈區域。
《隋書》記載:粟特人先民原居祁連山下“昭武城”(即今甘肅張掖),後為匈奴人所破,西遷至中亞,建立了康、安、曹、石、米、何、史等一系列小國,即“昭武九姓”。7世紀中期歸附唐朝,受唐西域安西都護府統轄。
670年,阿拉伯人東進到呼羅珊(今阿富汗北),751年控制了今天的塔什干,統一了自中亞至地中海的絲綢之路西段。
大唐與阿拉伯直接毗鄰的政治格局,推動東西貿易呈現空前繁榮的景象。當時記載:“胡商雲集京師長安,定居貿易者數以萬計”。
歷史上各個民族總體上和諧、祥和、交融地生活在一起,形成了今天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格局,就像石榴籽一樣緊緊地抱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並由此形成了忠義的歷史文化,這種歷史文化歷久彌新,直到今天仍深刻影響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正因為,自古以來,中華文化形成了亙古不衰的忠義精神——
才有了唐朝士兵詠唱大將薛仁貴“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的豪邁;
才有了郭子儀單槍匹馬面對突厥數十萬大軍,突厥首領紛紛下馬羅拜,撤兵而去的勇略;
才有了生在碎葉城(在今天塔吉克境內)的李白寫下“將進酒,君莫停”的千古名句。
幾千年風雲變幻,一個個國家來了又走了,唯有中國一直在這。
或者,換個不嚴肅的西式說法,幾千年來,牌桌旁的玩家換了一撥又一撥,而中國一直是牌桌上的玩家。
古人其實對世界是瞭解的,是知道中華與其他地方情況不同的。所以古語說,“人身難得,中土難生”。
珍惜吧,我們生為中國人!
自豪吧,偉大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正在隆隆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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