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支菸!”
1947年,一直凝望著黃河的毛澤東突然伸出兩根指頭,做了要煙的的動作。素來煙癮就比較大的毛澤東,在這緊要關頭,接連抽掉了好幾包。
“煙!德勝同志要煙!”
就在這關鍵時刻,周恩來急忙調動周圍人,好不容易找來一根菸,結果衛士怎麼也打不著火。幾次點燃火柴、又幾次熄滅。
毛澤東幾次將嘴湊上去,又幾次無可奈何地縮了回去,這讓他眉頭一直緊鎖著。
恰在此時,一名年輕計程車兵從背後走上前,接過衛士的火柴,輕輕一劃,又迅速用手遮住火苗,點燃了那根菸。
煙著了,毛澤東回頭看了看這位年輕戰士,眼神中帶有一份感激。也就是這份感激,讓兩人結下了深厚友誼,甚至彼此相伴十餘載。這位年輕戰士是誰?毛澤東和他又有怎樣的關係?
說這些之前,首先就得說一說這位“機靈”的年輕戰士。年輕戰士叫李銀橋,打十一歲就跟著賀龍鬧革命。雖然他年紀小,但人機靈、懂事,但頗受首長們的喜歡。自參加革命以來,他就已經在好幾位首長手下當過特務員、警衛員。
1947年,面對著蔣介石的步步緊逼,黨中央決定撤出延安。彼時擔任周恩來警衛員的李銀橋,跟著中央輾轉多地。
可當大部隊到黃河邊上的時候,所有人都犯了難。面對後方緊追不捨的敵軍,眼下過黃河是最好的選擇。可革命之初,毛澤東就曾說過“不打敗胡宗南,絕不過黃河。”
向來說話算話的毛澤東,是不會輕易做出改變的。可當下敵人緊逼,情況十分緊急,所以才出現了“毛澤東要煙”一事。
在這緊要關頭,李銀橋再度展現了他往日的機靈,為毛澤東點燃了煙。就是這麼一件看起來極小的小事,但放在這特殊時刻,卻顯得意義非凡。
一天晚上,李銀橋剛剛吃過晚飯,正在為周恩來鋪床,葉子龍和汪東興走了進來,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小李,你先停一下,有話跟你說。”
李銀橋停下了手中的事,站得筆直,答:“是,首長!”
瞧著兩位縱隊首長來找他,李銀橋心想肯定有大事,難不成是同意他下部隊了?前些天他就跟周恩來說過想要上前線。
這些年和他一起出來的戰友無不是戰鬥英雄,當上了排長、營長。他眼瞅著羨慕,早就在心裡憋著一股勁兒了。
可自從到部隊後,他幾乎就在幾位首長下擔任警衛員,根本沒有機會上戰場,所以他才特地向周總理請示。如今兩位首長找上門來,他顯得有些緊張。
率先開口的是葉子龍,他說:“李銀橋同志,我們準備給你調動一下工作。”
還沒等葉子龍說完,李銀橋搶著問:“是不是同意我下部隊了?”
他以為調動工作,就是下部隊。可李銀橋絕對沒想到,“調動工作”是讓他調動到毛澤東處擔任警衛員。
“不是調你下部隊,而是調你去主席身邊當衛士。”
葉子龍的一番話,讓李銀橋呆住了。若是尋常人遇到這種事,肯定高興地不得了。可對於李銀橋來說,他只想上前線,不想去主席身邊當衛士。
許是感覺到李銀橋情緒不對勁,葉子龍兩個人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說了句:“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是我們經過慎重考慮後的決定。”
說完兩個人也沒再說話,讓李銀橋自己考慮。此時李銀橋有不少想法,他是很想下部隊、上前線,更何況這些日子他雖然沒有做毛澤東的衛士,但卻清楚做毛澤東的衛士,並不是一件輕鬆事。
尤其是毛澤東不同於常人,若是工作做得不好,極有可能被打發走,他實在擔心。這心裡一緊張,李銀橋反而說了心裡話:“周副主席答應我,幹一段時間就讓我下部隊的。”
一旁等著的汪東興、葉子龍,此時笑呵呵地看著李銀橋,開玩笑地說:“讓你去給毛主席當衛士都不願意呀?”
李銀橋瞧著兩位領導的臉色不對,連忙改口:“組織上的決定,我堅決服從!”
李銀橋改口後,葉子龍鬆了口氣,汪東興此時開口,說:“這兩天你先跟著周副主席,最後怎麼辦,等我們研究好了再決定。”
汪東興這樣說,其實也是為了讓李銀橋更好接受這件事。可對於李銀橋來說,心裡多少不是滋味。最後結果沒出意外,李銀橋成了毛澤東身邊的一個衛士。
可李銀橋到毛澤東身邊時,就吃了好幾個“閉門羹”,因為毛澤東自始至終都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甚至無視了他。原來毛澤東知道了李銀橋不願到他身邊做衛士,在鬧彆扭。
後來李銀橋回憶起這件事,不由得說:“毛主席是個非常有趣的人,有時像孩子一樣逗人。”
但偉人畢竟是偉人,雖然有點小脾氣,但也沒計較太久,就主動和李銀橋說了話。這次談話,讓兩個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其中毛澤東特地問道:“怎麼樣,願意到我這裡工作嗎?”
不願說假話的李銀橋,心裡一橫,小聲喃喃道:“不願意!”
兩人已經說開了,越說越多。毛澤東問了不願到他這裡的原因,結果發現這小夥子人機靈、老實,實在喜歡得很。他不由得開口:“我喜歡你來呢,想要你來,怎麼辦?總要一個人妥協吧。”
毛澤東都這樣說了,李銀橋只好說:“那就只有我妥協了。”
瞧著一臉委屈的李銀橋,毛澤東開口,說:“不能太委屈你,我們雙方都作一些妥協。”
最後李銀橋答應留下來,而毛澤東也承諾這只是借調,半年之後就讓他上前線,並且給他安上了衛士組組長的身份。
此時李銀橋不知道的是,毛澤東早在他來之前,就明確地對汪東興、葉子龍說過:“不要考慮別人了,我就要他!”
有了毛澤東拍板,李銀橋在他身邊待得越來越久,也愈發瞭解彼此。一些不能對常人說的話,毛澤東也經常對李銀橋說,尤其是一些關鍵時期,就說的更多了,譬如1951年的全國掀起的打貪運動。
1950年下半年,浩蕩的抗美援朝打響。隨著戰爭時間拉長,大批的軍需訂貨刺激了工業生產,再加上系列政治經濟措施,使得資本主義工商業迅速發展。
然而就在舉國勒緊褲腰帶支援前線,前線卻出現了以次充好的醫療物品、物資等,乃至於彭德懷大發雷霆,親自下令嚴查這件事。恰在此時,劉青山、張子善貪汙受賄的問題報告擺在了毛澤東的面前。
一個嚴肅的問題第一次“赤裸裸”地擺在了所有人面前,毛澤東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自革命以來,太多人捨生忘死、英勇奉獻,換來了當下的新中國。
可槍林彈雨並不可怕,糖衣炮彈才最為禍害人心。尤其隨著貪腐情況的調查深入,結果愈加觸目驚心。單單河北省1950年最後三個月處理的貪汙腐化者就有百餘人,而在1951年一月份處理的貪汙者更是達102人。
這些數字,讓毛澤東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旁站著的李銀橋,明顯感受到了毛澤東臉色變化,他是知道毛澤東對這件事的態度,因為早在一年前,他就親眼看見毛澤東為這種事發過火。
1950年3月4日,毛澤東再度回到中南海。第二天,李銀橋將妻子韓桂馨接了過來,毛澤東特意囑託廚房多準備了幾個菜,為她接風洗塵。
飯桌上,幾個人閒聊起來。當毛澤東問到香山近況時,韓桂馨無意中說到香山有位領導幹部建了一幢二層小樓。
聽到這裡,毛澤東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一桌人也就沒再說話,低頭吃著飯。結果到第二天中午,李銀橋就在毛澤東書屋看見了那位為自己建了二層小樓的領導幹部,一旁還有周恩來、聶榮臻。
素來和善的毛澤東,此時站起身,雙手叉著腰,來回踱步。最後對這位領導幹部大吼道:“你的派頭真不小呢!我看你和過去的帝王將相差不多!”
聽到毛澤東這番話,在座的人都不敢搭話,那位領導幹部更是嚇得額頭冒汗。自革命以來,毛澤東始終堅持“為人民服務”,即便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奉行“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政策。
如今新中國成立了,老百姓還沒過上好日子,這些人反而率先享受起來,這讓毛澤東如何不動怒?
來回走動的毛澤東,再度向那人劈頭喝問:“你還配當共產黨的幹部嗎?我早說過進城之後不要學李自成,你為什麼要裝傻?”
即便這位領導幹部低頭認錯,毛澤東還是氣不過。剛點的煙沒抽兩口,就掐滅了,然後大手一揮,厲聲喝道:“拉出去槍斃!”
這句話嚇壞了在場的人,周恩來和聶榮臻更是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李銀橋也被駭得說不出話,而那位幹部更是嚇得差點癱倒在地。
眼瞅著周圍人沒動作,毛澤東再次強調,說:“拉出去,拉出去斃了!”
李銀橋也不敢動作,只能將目光投向周恩來、聶榮臻。站起來的兩人,不得不上前勸慰毛澤東,讓他消消氣,這時候毛澤東大聲說:“我們共產黨員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來這裡享受的,更不允許貪腐腐化!”
能看得出來,毛澤東是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可在利益面前,總有些人守不住初心,對此毛澤東多次在大會上強調這個問題,嚴正指出了“有些人沒有被鋼鐵炮彈打倒,卻被‘糖衣炮彈’擊中了”這一問題。
每每想到劉青山等革命功臣,因貪汙受賄背離群眾,做了不少危害民眾的事,他就十分氣惱。素日他不願和常人說的話,也就和李銀橋說了起來。
毛澤東是知道李銀橋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你有沒有貪汙?”
跟在毛主席身邊這麼久,李銀橋是知道毛澤東的心事,不由得大聲回答,說:“我沒有!”
毛澤東沒多說,繼續問:“你現在不貪汙,我死後,你會不會貪汙?”
顯然,毛澤東這是在給李銀橋打預防針。李銀橋大聲回答說:“主席,您放心,我永遠不貪汙!”
原本憂心不已的毛澤東,難得地笑了笑:“我們共產黨人要經得起考驗,不貪汙嘛!”
對於毛澤東說的這點,李銀橋這些年深有體會,在之後歲月更是用心去踐行。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毛澤東就在全黨大會上提出了這一問題,他說:“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將會成為我們所面臨的的主要危險。”
當中央機關即將搬進西柏坡時,毛澤東問了李銀橋,說:“銀橋,要進城了,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李銀橋不明就裡,回答到:“東西都收拾好了,隨時可以行動。”
毛澤東指了指李銀橋的太陽穴,略帶深意地說:“小心,不要中了資產介意的‘糖衣炮彈’,不要當李自成。”
聽了毛澤東這番話,李銀橋頓時警醒。他知道李自成攻佔北京城後,就因內部腐敗、宗派鬥爭,導致失敗。
毛澤東這番話既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警示他自己,要避免出現這種問題。為此毛澤東特地將進北平比喻為“進京趕考”,為的就是給人民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之後李銀橋嚴格要求自己,處處以共產黨員的高標準要求自己,但在之後日子裡,他依舊受過毛澤東的斥責。
1960年底,新中國遇到了困難時期。面對李銀橋制定的餐食費,毛澤東一次次提出縮減。甚至主動提出不吃豬肉、雞,甚至於最後作了規定:不吃葷菜,只吃米飯,青菜。
看到主席生活如此清淡,李銀橋實在過意不去,勸他說:“您這樣下去會把身體搞垮,黨和國家需要你,全國人民需要你!”
毛澤東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說:“全國人民就是這樣,我一個人吃也不舒服。”
他不舒服,全然因為自始至終他都將自己視為人民中最普通的一員。所以他不願意搞特殊,堅持艱苦樸素的作風。
在平常吃飯的時候,也就和普通人一樣。唯有生日的時候,才會特地加幾個菜,而加這幾個菜的菜錢,還要從他稿費裡面扣。
毛澤東對自己如此,對親人依舊如此。即便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依舊要求他們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甚至他為此專門定了一個規矩: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兒女們和他一起同桌進餐,要求他們到機關食堂就餐。
對於這一切,李銀橋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有一次,上大學的李訥病了,李銀橋一打聽,才知道她是餓病的。於心不忍的李銀橋,就讓人帶了一盒餅乾給李訥,結果這件事被毛澤東知道了。
原以為沒多大事的李銀橋,意外受到了毛澤東嚴厲的批評:“三令五申,為什麼要搞特殊化!”
李銀橋不服氣,在他看來,給孩子送點餅乾,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畢竟那麼多家長都送過。所以他嘴裡嘀咕著說:“別人家長也有給孩子送東西的。”
這句話,讓毛澤東更惱火了。他拍著桌子說:“別人可以送,我的孩子一塊餅乾都不行,誰叫她是毛澤東的女兒!”
毛澤東深知“吾是無產者,勤儉是吾本”的道理。所以他要求孩子們保持絕對的淳樸心,不管是吃食、穿著,只要穿得乾淨、吃得飽就行,就連他自己的一件睡衣,縫三年、補三年,最終都落下了73個補丁。
有了這次教訓後,李銀橋也不敢明著關照毛澤東的幾個孩子,他自己也愈發明白毛澤東的心思。
正是這份理解,讓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厚。原本不想做毛澤東衛士的李銀橋,在他身邊待了足足15年。可這樣一直陪著毛澤東的李銀橋,沒成想最後被毛澤東“趕走了”。
1962年,中央提倡精簡機關工作人員,以全力度過當下困難時期。毛澤東作為一國領導,精簡自然要從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做起。這與毛澤東素來作風相同,身先士卒、率先垂範,已然成為他一大標誌。
就如當初抗美援朝,他親自將毛岸英送往戰場。毛岸英最終犧牲在戰場上,他忍受著老年喪子的巨大痛苦,說出了那句:“他是我毛澤東的兒子,他不上戰場,誰上戰場?”
所以當中央提出這一提議後,毛澤東決定從身邊人下手,而李銀橋就在“精簡人員”之中。
臨別之際,李銀橋被毛澤東叫進了屋內。兩人都沒說話,就這樣對視著,直到李銀橋率先落了淚,毛澤東也跟著落淚。
他是捨不得李銀橋的,這些年李銀橋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出行住宿,兩人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毛澤東緊緊地抱著李銀橋,彷彿送別即將出遠門的老父親一般,一邊哭泣一邊說:“我也不想你走,可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衛士長雖然地位高,但職位太低了。”
正如毛澤東所說,這15年來,是李銀橋人生中最輝煌的時期,卻也是進無可進的時期,恰如毛澤東總結:職務不高、地位高。但就是在這個崗位上,李銀橋自始至終都沒有違背一個共產黨人的初衷。
面對毛澤東的離別之語,李銀橋不免感傷:“我不在意這些,我只想陪著你。”
這些年兩人既是上下級關係,卻也超越了這種關係。毛澤東對李銀橋來說,更像一位老師、朋友,甚至於扮演著“父親”的角色,所以他捨不得毛澤東。
可人總歸是要分別的,毛澤東將李銀橋攬在懷裡,輕輕地說:“銀橋,人總歸是要分別的,等我死後,你要每年到我墳前來看看。”
毛澤東就這樣輕輕拍著李銀橋的後輩,這時兩人再也不是上下屬關係,只有兩位親人之間最真摯的感情流露。
李銀橋走了,被調往了天津公安局,擔任一副局長。
原本“職位不高地位高”的李銀橋,這下“職位不高地位也不高”了。即便毛澤東如此不捨李銀橋,與之感情這麼好,可他還是沒有給李銀橋安排一個較高職位。要知道那些年擔任毛澤東警衛處處長的不少人,早已身居高位。
對於在毛澤東身邊待了15年的李銀橋來說,這個職位的確算不上高。雖然毛澤東沒有為李銀橋安排特別高的職位,卻給了他最特別的“關照”。
在李銀橋即將離開中南海時,毛澤東說:“你走了,我這裡就不要衛士長了。你在這裡幹得長是因為我們合得來。在你以後,我就不要衛士長了。”
許是捨不得李銀橋,毛澤東讓李銀橋留著原本該上交的通行證,意欲讓他之後回來看看。除了這些,毛澤東還破例贈了他“長征”一詩,並附送了800元稿費。
雖說毛澤東沒有給予李銀橋“仕途上的關照”,卻給了他最誠摯的感情。
放在現在,這種現象或許會顛倒過來。但毛澤東就是這樣,他對身邊人向來關心,關心生活、思想,但他卻從未為身邊人行使過任何特權,也不允許其他人有特權。
後來李銀橋雖然沒有當上“大領導”,卻始終保持著兩袖清風、一生清白。
這就是偉人的力量,在他的影響下,造就了一位真正的共產黨人。後來李銀橋年齡大了,可他對毛主席的懷念卻從未斷過。多次受邀參加全國各地多個單位演講的他,講述了不少毛澤東的故事,宣傳著毛澤東思想。
也正是這份思念,他始終記著毛主席的教誨,就連生病住院,都住的普通病房。
在毛澤東逝世30年13天后,這位被稱之為“最瞭解毛澤東的人”也赫然長辭,享年8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