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我們觀通站四周全是大海,況且,海島周圍海域裡有極為豐富的魚類資源,有鮁魚,鱸魚,黑魚和馬面魚等。海珍品有海參,鮑魚和貝類等。是青島近海漁場。但是由於島的南邊是浩淼無際的海軍訓練區,不允許漁船在此捕魚作業,島的北邊跟從東望西綿延數十里的嶗山之間的海域是進出青島港口的主航道,更不可能捕魚作業了!
守著這麼豐富的魚類資源,從建站以來,我們觀通站飯桌上吃的魚,都是從青島市採購。平時,戰士們想吃一點新鮮海鮮,就是星期天休息時,到島的東端海邊挖海螺。
我們海島的東端海岸平緩,東南方向成片的形狀各異的礁石,其中有一礁石宛如一條黑龍直伸進海里,形狀嶙峋,重疊,突兀,點綴在島的東南端海岸線上。風平浪靜時,海水輕輕地緩緩地拍打著它,狂風巨浪時,海浪張開貪婪的大嘴,一個浪裹挾著一個浪向它猛烈地撲來。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礁石之間始終儲存著退朝時留下的海水,都不深,剛沒過腳脖子,是海螺繁殖棲息生衍的好去處!
每逢風和日麗的星期日,各分隊總有幾個嘴饞的人,拎著燒水鋁壺,下到東端海邊,在礁石之間尋找海螺。海螺都不大,但數量多,一個多小時,就撈滿了一水壺。回到宿舍,用清水洗洗,放一點鹽,點上火爐煮,一會兒就熟了!用一根針朝海螺頭部插進去,一挑,整個海螺的軀體就挑了出來,順手送進嘴裡,那個鮮啊別提了!如果有個頭大的海螺,戰友們看誰眼疾手快,就是誰的戰利品!
1966年,5月7日,毛主席看了軍委總後勤部《關於進一步搞好部隊農副業生產的報告》發表了重要的“五七指示。”那個時代,毛主席的指示就是最高指示,必須堅決立即不折不扣地執行;而且傳達不能過夜,聆聽完最高指示後要立即組織討論,並把學習結果彙報給上級大隊。
我們訊號分隊有一個老兵,1960年入伍,山東萊陽人。個頭不很高,但敦實,尤其是他那很有個性的國字臉,一對銅鈴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兩道濃濃的眉毛給人威嚴的感覺。戰友們私下裡給他起了個綽號“土匪”。一年的冬季一天,我們倆值班,他去廁所返回崗位的途中,抓了一隻小兔子。他吩咐我,趕快把爐子的火弄旺,把兔子燒燒吃了!小兔子在他手裡嚇得直哆嗦,可憐巴巴的!我說,老李,算了吧。大冬天的它出來覓食,夠可憐了,又這麼小,還是放了吧!他那兇巴巴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說,就是太小了!沒有什麼肉。好了,你把它放了吧!我是1965年8月到了島上,他還沒有解決組織問題。站裡不少比他入伍晚的戰友早就是黨員了。自從王吉林站長上任後,他的命運發生了逆轉。
我們分隊在學習毛主席的“五七”重要指示時,李華英第一個發言,他那濃濃的萊陽腔,一開口就說到點子上了!“我們守著大海,海里的魚又多,卻從青島買魚吃。為啥就不能組織一些人釣釣魚,改善我們的生活。這也是搞副業生產,也是落實毛主席指示的具體表現嗎!”
戰友們都知道,老李對打魚有兩把刷子,他跟站長兩人聊起打魚的話非常投機,沒完沒了。不少老兵也喜歡釣魚,聽他這麼一說都嚷嚷著說,對,老李說的對!咱們向站長反映,要求趕快動起來!
站領導研究後,很快同意了大家的要求!
說打就打,說幹就幹。當兵的就是雷厲風行。司務長很快就從青島市採購回來尼龍線和魚鉤。沒有魚墜老李親自動手,土法上馬,利用島上的石頭製作出幾副魚墜模具,把戰友們用完的牙膏皮蒐集熔化(那個年代的牙膏皮材質主要是鉛的成份),澆注在魚鉤的模具裡,漂亮實用的魚墜做成了!我退役時,還儲存了一副!
那時,一週只休一天。每逢週末,各個分隊的釣魚迷,便吆五喝六的奔向島的東南角,那裡有一塊一個籃球場大的較平緩斜坡,斜坡的盡頭下面就是懸崖峭壁和大海,海水拍打岸邊礁石和峭壁發出陣陣的轟鳴聲。
我們釣魚用不著魚竿,也沒有錢買。我們用的是歷史悠久的傳統的手線釣魚方法,只需要透過一條几十米長的魚線和一個鉛墜,魚鉤組成一個釣組,而且它所適用的魚種非常多。憑釣魚人的手感判斷魚兒是否上鉤,並且用雙手直接收線拉魚,成功捕獲魚兒的一種釣魚方法,在海釣中使用率高。如果有一艘小舢舨,施釣非常簡單,把魚線的一頭拴在船沿上,再把釣餌和鉛墜慢慢地放入海里,直至把釣餌沉入海底,根據海流流速大小,決定船隻的快慢。我們在岸上釣魚,用的最簡單實用的甩鉤方法,把五六十米的魚線散開,右手緊緊地捏住帶有鉛墜的一頭一米左右長的魚線,斜著身體,用右手在身體一側反時針方向用力不停的360度旋轉,在魚線接近頭部位置時立即鬆手,魚墜帶著魚線乘著慣性向大海迅速飛出,鉛墜魚線魚鉤便墜入海中。何況我們站在高處,有經驗的戰友能把魚線甩出很遠很遠!
初戰告捷!平時島周圍的訓練區海域不準捕魚船活動,海里的魚兒何時吃過這麼好的美餐?釣魚的戰友們都穿著長衣長褲,防止蚊蟲叮咬,說說笑笑的,挺熱鬧的!不一會兒,也就十分鐘左右,就聽到有人高興喊到,魚兒上鉤了!魚兒上鉤了!戰友們迅速收線,把魚兒甩到坡上,魚兒在沙礫上荒草上撲騰撲騰地蹦噠……第一夜就釣了三十多斤,絕大部分是鱔魚,我們叫它狼牙鱔,近一米長的有三四條!還有一些鯛魚,鮁魚和黑頭魚!
第二天的晚餐,全站官兵都吃到一份豐盛的晚餐,紅燒魚理所當然的是一道大菜。
限於那時候的物質條件,炊事班沒有冰箱,天熱了,釣的魚吃不完,只能把魚的內臟掏出來,抹些鹽切成段,扔到房頂曬乾,以備冬季食用。
經過站首長的努力,大隊給我們站購置了一艘近四米長的舢舨。站裡抽我們分隊的李華英和油機分隊的小蔣(江蘇兵)兩個人專職釣魚,我們的伙食有了很大改善,魚吃多了,以至於剛從海里打撈出新鮮的馬面魚,大家都不喜歡吃了;打得多了,就送給守備連的陸軍老大哥。從此司務長再也不在青島市買魚了!
寫到此,特別要說的是我們分隊的李華英,這是一個對工作負責任的優秀老兵!一年冬天的一天,拋錨在碼頭的舢舨被六七級大風颳斷了纜繩,漂泊在碼頭跟小嶼島之間的海面上,波濤洶湧的白花花的海浪不斷地拍打著它,顛簸著;海浪等級少說有五級!舢舨正向訓練區海域方向很快飄浮,炊事班的戰友發現後及時彙報給站長王吉林。
怎麼辦?向大隊和水警區作戰室彙報,請求派艦艇搶救回來?!這麼大的風浪,派一艘護衛艇趕來需要近兩個小時,即使趕來,這段時間,舢舨還不知道漂游到大海深處什麼地方?海況條件如此惡劣,大風大浪,護衛艇搜尋難度太大了!況且,算經濟賬也不合算。也就是說,上級根本不會派艦艇來搶救一艘小舢舨!
這時,李華英挺身而出。他找到了王站長說,我下海把船拖回來吧!站長雙眼凝重地看著他,不敢鬆口。李華英接著說,船離碼頭六十米左右……他把自己的想法詳細的給站長彙報後,站長當即拍板立即實施。
除了值班人員,全站幹部戰士都集中在碼頭上,一些戰友做好了下海前的準備。好樣的,李華英!他迅速脫掉棉衣棉褲絨衣絨褲,只穿了一件短褲,腰部綁了一條結實的麻繩,繩子另一頭由四個身強力壯的戰友們牢牢抓緊。站長就站在 他們旁邊說,你們四個人一定聽從我的指揮!炊事班及時送來了兩瓶白酒,他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戰友用白酒給他擦身。喝完酒他瞪著大眼猛喝一聲,弟兄們,看我的!說完,他從碼頭上毫不猶豫地跳進大海,劈波斬浪,奮力向飄浮的舢舨游去。
正是寒冬臘月的時候,又趕上海上颳起6級大風。海面上是一波又一波的白色浪花,猶如萬馬奔騰;海浪無情地衝擊著拍打著碼頭,飛濺起兩米多高的浪花,碼頭上滿是海水,凜冽的海風肆虐地颳著,吹到臉上刺疼刺疼的。戰友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海上奮力拼搏前遊的李華英,為他鼓勁加油!大約還不到抽一支香菸的時間,李華英就游到舢舨前,他雙手抓牢顛簸的船幫沿,身體乘著處於海浪波峰的一瞬間,一隻腳迅速從海水裡抜出,準確的撘上處在波谷的船幫,隨即用力翻進舢舨裡。他趴在船頭,解開身上的繩子,從船頭上的鐵環穿過打個結,然後又綁在自己身上,向大家揮揮手示意拉繩子;站長看到後,立即指揮碼頭上的那四個戰友,迅速地往回拉繩子。很快舢舨靠到碼頭上,戰友把老李拉上碼頭安全上岸,立即給他穿上棉大衣,揹著他奔向炊事班宿舍,李軍醫也緊緊跟著後面。這時,站長和指導員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舒展了眉頭,懸掛著的一顆心放下來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了,至今在哪天寒、浪大、和風急的惡劣天氣和海況下,李華英勇敢地跳進大海搶救軍隊財產的身影,還深深地印在我腦海裡,永遠不能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