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的少女脾性與真性情一度讓她被眾人瘋狂解讀,也成為媒體記者們筆下娛樂爆點的談資,她本人卻不在意。
她用一種水果形容自己:榴蓮,喜歡的人聞到味道都會迷醉,討厭的人會立馬遠離。
塑造角色時,她是理性的,做許晴時,她是感性的。那些年,她所塑造的不同女性形象,就這樣照進了一個時代。
對於許晴而言,能決定自己去留的只有她自己。如果可以,誰願長大。
1991年,陳凱歌改編史鐵生的小說《命若琴絃》拍攝了電影《邊走邊唱》,講述了在中國某個偏遠鄉村,生活在謊言中的生命所發生的故事。
黃磊飾演男主角瞎眼徒弟石頭,史鐵生當初在創作時曾表示群山中的瞎子,就是自己,也是你和他。面對這無所謂哪兒來,也無所謂哪兒去的人生,不如選擇邊走邊唱。
那年,許晴還在北京電影學院讀大三,她被陳凱歌選中出演女主角蘭秀。
1991年電影《邊走邊唱》石頭(黃磊 飾)與蘭秀(許晴 飾)劇照
她模樣青澀姣好,一對梨渦淺笑嫣然,用紅繩扎著麻花辮,眼神清澈透亮,在麥田裡一舉一動都閃現著青春的荷爾蒙氣息。
那年,許晴才22歲。
有網友說:“這個22歲的姑娘漂亮得我快哭了,許晴是幾十年無人可比的美人兒。”
她的來去,像天空劃過的流星,令人驚訝卻來不及反應,許晴是一個從許多人身邊呼嘯而過的女人,她擁有四兩撥千斤之功。
豐富的美從來不是單薄貧瘠的,它從來都能穿越時光,帶給人柔軟的記憶。
賴聲川導演的話劇《如夢之夢》,仍是21世紀初期備受矚目的作品之一,已經在武漢重新上演。
這一版的男主角由胡歌換為肖戰,而女主顧香蘭的扮演者,依然是風情萬種的許晴。
賴聲川說:“顧香蘭是他寫過的最複雜的角色,許晴也有一種神秘感,而且她是一個很寬廣的演員,能容納所有東西,顧香蘭非她莫屬。”
話劇《如夢之夢》顧香蘭 (許晴 飾)
自2013年起,許晴就開始出演《如夢之夢》的顧香蘭,這一演,便是九年之久。為了顧香蘭這個角色,許晴將自己的生命完全帶入其中,不論是第一場還是最後一場,她都持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
“我每天在體驗,每一天我更能加重自己的一個信念:我必須相信,我必須融入到她的生命體,飽滿到我覺得沒有任何一秒的空白點,我才能站得住。”
話劇《如夢之夢》,許晴一演就是9年。
9年的時間很長,有的人體態悄然發生轉變,有的人狀態大不如從前。但時間在她的身上凝固了,每場八個小時的表演,許晴的狀態總是充盈的。
《如夢之夢》有一幕,顧香蘭被轟然趕出家門,她身上只有一條黑色吊帶長裙為其蔽體。燈光下的她,依稀可見的淚痕掛在臉上,眼神中是不屈的信念。人生兜兜轉轉,悲歡離合,大起大落,如夢一樣。
話劇《如夢之夢》顧香蘭 (許晴 飾)
旗袍下的許晴風華絕代,她算得上是本色出演,曾經一向嚴苛的姜文也說:“她的戲太好了,渾身沒骨頭。”
話劇舞臺上的許晴,或許會想起在北京大院兒時的自己。
1969年,許晴出生在北京外交學院內一個和睦富足的家庭。姥姥、小姨和姨夫都是外交官,父親是賀龍的警衛員,媽媽是總政歌舞團舞蹈隊隊長,她的成長一路都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備受寵愛。
從小在外交學院長大,家人們教給她的善良、平和、快樂從最初,就長到了她的骨子裡。
自讀書以來,許晴就是學校裡最引人矚目的女孩,不論是外貌還是學習成績,她都很拔尖兒。
童年時期的許晴
許晴對於自己身份的認同感,讓她追求美貌之外的智慧。
1980年,11歲的她便在反擊戰電影《鐵甲008》中首次亮相於大熒幕,之後在電視劇《西遊記》中飾演太上老君煉丹房旁邊的扇火女童,靈氣十足。12歲的許晴,出演《西遊記》書香門第的家世背景,帶給她足夠的愛與安全感,青春時代的許晴是熾熱的。
她曾經在2001年,出演過《背叛》中的夏英傑,那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她表示夏英傑是自己扮演的角色中,與自己最相像的一個。對愛情矢志不渝,正是許晴對愛情的態度,當年,為了喜歡的男孩,她考入了北京電影學院。
2001年電視劇《背叛》夏英傑(許晴 飾)劇照
父母並不支援,對其說藝術的道路很艱辛,並不是看起來那樣,只有鮮花與掌聲。
許晴不管不顧,還是去了。
從未有過任何表演經驗的她,初次來到知名藝術院校,經歷了漫長又痛苦的適應期。小品課是最令許晴頭痛的,站在舞臺上,同學與老師都看著她,被動的她感到手足無措,心中的雜念越積越多。許晴每天都希望老師不要叫到她,不要站到那個舞臺上。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她想到了退學。
許晴的母親頓時嚴肅,對女兒說:“這是你當初自己的選擇,選擇了就要堅持。”後來,許晴說:“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年。”
直到她碰到了老師齊世龍,在上表演課時,他給許晴一個題目,讓她去舞臺上演虎妞,如果表演完還是堅持退學,那麼我尊重你的決定。“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因為我認為你是最好的。”
到了真正表演的那天晚上,許晴徹底放開了自己,相信自己是虎妞,沒有絲毫顧慮與雜念,她的心裡想:反正演完,我就可以走了。
表演結束,全場響起了掌聲。許晴在那一刻,相信了表演是可以去享受的過程,再也沒有懷疑過。“我覺得人生一定要選擇到你喜歡做的事情,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我覺得這兩個你都做到了,你就很幸福。”
靈動清秀的眉目,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除卻外表,許晴最讓人心動的是她在電影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才情。大三那年,許晴出現在陳凱歌的鏡頭下,在《邊走邊唱》裡與黃磊飾演一對情侶,改編自史鐵生的小說。她還未完全接受過系統的學院訓練,卻享有令人羨慕的天資。
1991年電影《邊走邊唱》蘭秀(許晴 飾)劇照
最令人念念不忘的角色,莫屬於《笑傲江湖》中的任盈盈。眉目間有柔情亦有倔強,膚如凝脂,古怪精靈的特質也被許晴詮釋得生動,深愛令狐沖卻一直在剋制內心的悸動。
為了救令狐沖於危難之中,任盈盈勇敢走進少林贖罪,甘願為愛的人送上10年自由。金庸說:“許晴演出了我心目中的任盈盈。作為一個演員,她可謂八項全能,基本上沒有她不能駕馭的角色。”那年,許晴32歲。
2001年電視劇《笑傲江湖》任盈盈(許晴 飾)劇照
年過三十的年紀,並不妨礙她的任盈盈版本成為許多人的女神。她對劇本與人物的要求有著自己的標準:角色一定要有人性的光輝。於是人們看到了各種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在許晴的演繹下,她們有著自己的性格。
不管是《東邊日出西邊雨》中為愛奮不顧身的肖男,還是《狂》中風韻猶存、命運複雜崎嶇的蔡大嫂,她都暗香浮動,各具風采。
王志文與許晴
2009年,大型史詩故事片《建國大業》面世,影片中,許晴再次挑戰自己飾演宋慶齡。她梳上髮髻,一襲灰色長旗袍,從容大氣,舉手投足間盡顯知性美。攝像機也許會出錯,但許晴不會出錯,她總是在表演上特別準確。
2009年電影《建國大業》宋慶齡(許晴 飾)劇照
2015年,許晴是電影《老炮兒》中的北京大妞話匣子,美麗潑辣帶有江湖氣。她頂著一頭隨意短髮,手持香菸,說著老北京髒話,站在馮小剛飾演的六爺身邊,有著天衣無縫的契合。歲月和經歷,讓許晴更加完整地體會了人生,在她的表演中,我們看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蛻變,帶給觀眾的無疑都是驚喜與滿意。
2015年電影《老炮兒》話匣子(許晴 飾)劇照
許晴曾經在《秦頌》中與姜文搭檔出演為愛而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櫟陽公主,談及當年他拍攝的作品《陽光燦爛的日子》,心生敬佩:“他的思想觀念很獨特、很真實,內心的東西很少有人替代,我的直覺就是想跟他合作。”
機會在2018年到來,在姜文的電影《邪不壓正》裡,許晴飾演的唐鳳儀令人血脈噴張,坐在忽明忽暗的光中,一襲中袖修身旗袍勾勒出她的曼妙身材。
2018年電影《邪不壓正》唐鳳儀(許晴 飾)片段
蓬鬆的髮髻,手很柔軟且冰涼,一雙黑黑亮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李天然。短短几分鐘鏡頭,她將成熟女性的千嬌百媚詮釋得淋漓盡致,與小十三歲的彭于晏在一起,毫無違和感。導演姜文曾表示:“從我的第一部電影開始,我就把女人當作神來拍,我仰視女人。”
是的,許晴的魅力足夠有神韻,也足以撐得起北平城這場權力的戰爭,當真是人間尤物。電影末尾處,唐鳳儀眼見日本人逐漸逼近,她走上城牆面朝太陽,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2018年電影《邪不壓正》唐鳳儀(許晴 飾)劇照
這與許晴本人極為相似,能決定自己去留的只有她自己。許晴所塑造的不同女性形象,就這樣照進了一個時代。
在影視作品中,許晴飾演著不同的愛情,在現實生活中,她對愛情卻是典型的完美主義,容不得感情中有一點點瑕疵。
1995年,許晴拍攝電視劇《東邊日出西邊雨》結識了王志文。劇中,她飾演的肖男有著清純明亮的眼睛,無拘無束的性格,吸引著王志文扮演的陸建平。
許晴與王志文
劇外兩人走到了一起,其實在此之前的《皇城根》中就傳出漫天緋聞,他們成為大家口中的金童玉女,只是這段感情好景不長,最終因為異地畫上了句號。
與王志文分手後,許晴感慨良多,決定之後不會再同演員談戀愛。之後,她遇到才子劉波,季羨林的關門弟子,在這個男人的浪漫與學識的雙重追求下,許晴愛得不能自拔。令人意外的是,當時的劉波已有家室,許晴卻渾然不知,她被迫成為了“第三者”。這樣的感情怎會長久,劉波也逐漸變了,從一介書生變為生意人,許晴主動結束了這段日漸俗氣的愛情。
從那之後,她一直處於單身狀態,寧缺毋濫,享受著獨處的生活。
她相信該來的一定都會來,該走的也一定會走,不必等待,也無須強求。在愛情觀上,母親給了許晴很深的影響,在她看來:
“我要的男人就是要深情,我要的愛情就是要神韻,我感受不到就不行。愛就要完滿,一對一,每天都不能少一點,否則便不是愛情了。”
當年,許晴的媽媽因為在丈夫的眼睛裡,看不見愛情,最終選擇了離婚。這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的愛情觀,許晴拒絕平淡,永遠像個少女一樣追求愛的濃度與密度。
許晴與母親
這些年,關於許晴的緋聞與謠言從未少過。
從身患癌症到同性戀,從皈依佛門到意外懷孕,自相矛盾的輿論不斷髮酵。
面對各種不實傳聞,許晴始終秉持著魯迅的一句話:不予理睬是最大的蔑視。她真正在乎的只有自己最愛的家人和朋友,所以在2006年,媒體一則有關包養的緋聞傷害到了她的爸爸時,許晴毅然選擇了對簿公堂。她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也要證明不真實的卑鄙。
2015年,許晴第二次參加真人秀《花兒與少年》,近乎每期都被罵上熱搜,因為以自我為中心,因為“公主病”,她在鏡頭前哭得像個小女孩,毫無保留。旁人在這其中賺得各大人設,許晴卻選擇了本色出演,最後招來許多非議,被迫走下神壇。
她身上的種種個性被放到鏡頭之下,被不斷地放大,“裝嫩、矯情、任性”,許晴卻說:“我演了那麼多戲,我幹嘛還要在一真人秀裡演一個許晴呢?”
《花兒與少年》許晴哭泣
那些她講話的片段被斷章取義地拿出來,在網路上大肆傳播。人們叫囂著她的種種缺點,謾罵的詞語超乎許晴的想象。面對鋪天蓋地的謾罵,她沒有關掉微博的評論區,大大方方地讓醜陋的眾生相展露無遺。節目結束後,有人爆料節目中只有許晴說了真話。
許晴的真性情一度讓她被眾人瘋狂解讀,也成為媒體記者們筆下娛樂爆點的談資,她本人卻不在意。那檔真人秀節目結束後,她用一種水果形容自己:榴蓮,喜歡的人聞到味道都會迷醉,討厭的人會立馬遠離。風波過後,許晴擦乾眼淚,重新擁有了笑容。
曾有人這麼評價許晴:如果可以,誰願長大,所有成長的雞湯都是被逼的,但凡能不妥協,冒天下之大不韙。
保持著孩子氣的人,都是傷得起的勇者。當年在北京電影學院讀書時,表演老師曾告訴她,要讀懂人生,要學會滄桑。
許晴對此極為排斥,小姑娘你滄什麼桑啊,“我就是一個簡單的女孩,一張白紙,我最好的東西就是少女,你非讓我去演一個大媽,就是不行。”
有人問許晴,會不會有一天,迫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就妥協了?她雲淡風輕地說:“要是妥協,我早妥協了。”
許晴52歲了,以前的她會認為相夫教子是一種歸宿,可如今的她不這麼想了。如今的許晴,認定了歸宿在自己身上,保留住天真的同時,也不失為一種幸運。
成長一時,不長大一世。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做個天真的孩子。如此珍貴的品性,有來自外界的寵愛,也有來自外界的誤解,更多的是源於自身的乾淨。
一向以犀利著稱的編劇兼評論家史航說: “許晴真好,像《西遊記》的羊脂玉淨瓶,瑩潔而不透明,走在哪裡都是彷彿若有光。”
話劇《如夢之夢》描寫了一個民國名妓顧香蘭顛沛流離的一生,從上海到法國,從才貌雙全的畫家到寄人籬下的傭人,體會到了生命的百般心酸。
許晴直言自己與顧香蘭不像,她絕不會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如此慘淡,體面很重要,她永遠不會讓自己陷於窘迫的境地。張愛玲書中那牆上的蚊子血與落在衣服上的飯粒,皆不是屬於許晴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