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生活在巴黎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地鐵絕對是大家生活裡最熟悉的事物。
但就是在這巴黎地鐵上,曾經發生過一起轟動全法國的謀殺案。
這樁案子的過程及其離奇,即便是到了將近一百年後的今天,人們也不明白兇手到底是以何種方式完成了犯罪。
並且它還是法國首都巴黎地鐵自執行以來,發生在車廂內的第一樁謀殺案。
在今天的法國,人們將這樁案件稱為「真正的完美犯罪」,這就是著名的「萊提西亞·杜羅事件」
案發經過
1937年5月15日傍晚18點30分左右,有六位剛下班的工人來到巴黎地鐵的沙朗通門站(Porte de Charenton),乘坐地鐵八號線的二等車廂回家。
當時的巴黎地鐵和現在不同,車廂被分為了頭等車廂和二等車廂。
頭等艙的票價要比二等車廂票貴了將近一倍,但座位也更加寬敞舒適。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二等車廂就已經能夠滿足日常的需要,因此頭等車廂內通常不會有太多乘客。
在他們上車之後,一位端坐在對面的頭等車廂的美麗女子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由於當時頭等車廂裡只有她一個人坐著,所以這些工人對她印象相當深刻。
不久後地鐵列車便開始啟動,按照規定的線路計劃,地鐵將在45秒後抵達下一站——鍍金門站(Porte Dorée)。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這短短的45秒內,竟然發生了震驚法國社會的殘忍兇案。
神秘的45秒
當列車抵達下一站的月臺,車廂裡的黑暗徹底散去後,幾位工人下意識地又向頭燈車廂裡那位獨坐的美人望去。
然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個駭人至極的景象:
只見那位女子瞪著一雙駭人的大眼癱倒在座位上,她的脖子被一把尖刀深深插入,血液從她的大動脈中噴湧而出。
之後沒等警方趕到,女子就早已斷氣。對於當時的巴黎人來說,這樁案件帶來的衝擊力是相當巨大的。
因為這是巴黎地鐵自1900年執行以來發生的第一起兇殺案,還是以如此殘忍血腥的方式出現。
而對警方來說,他們對整起案件也沒有任何頭緒,因為他們沒有在現場發現任何疑似是兇手留下的指紋或者腳印,也沒有發現暴力破門的痕跡。
這樁案件有六個目擊者,也就是當時的六個工人,他們給出的證詞都相當一致:
他們在沙朗通門站上車看到了受害者,然後在到鍍金門站後發現她已經死亡,且頭等車廂內沒有出現第二個人。
警方在調查了幾個當時在鍍金門站等車的人,也都表示沒有看到在頭等車廂有人下車。
而頭等車廂和二等車廂之間是被兩扇上鎖的鐵門所隔開的,這就說明在二等車廂的人是絕對沒有機會進入頭等車廂的。
警方後來也確認,除了車廂左右前後的四扇門以外,沒有其他途徑能夠進入頭等車廂。
也就是說,受害者所在的那個車廂在案發時是一個完美的密室,理論上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更重要的是,由於受害者在地鐵啟動前並未遇害,所以留給兇手的時間只有兩站之間的短短45秒。
在45秒內,兇手需要完成進入車廂、拔刀刺殺、離開車廂這一系列動作,然後在現場還未留下任何痕跡,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而正當警方陷入一籌莫展的時候,巴黎各大報紙也都被這宗懸案所吸引,開始對受害者的一切展開調查。
受害人的複雜生活
在各大報社記者的調查之下,受害者生前的生活很快就被調查了個底朝天。
受害者名為萊提西亞·杜羅(Laetitia Toureaux),來自一個義大利移民家庭,平日裡是一位蠟油工廠的女工。
在案發前幾年,她嫁給了一個叫做儒勒·杜羅(Jules Toureaux)的巴黎人,因此從家鄉來到巴黎生活。
但儒勒在結婚不久後就因病去世,萊提西亞在丈夫逝世後的兩年內,她依然堅持每天穿黑衣服,並且每週日都會為丈夫掃墓。
在工作生活中,萊提西亞被同事形容為一個既聰明又勤奮的姑娘,平日裡還會拿出自己的工資來資助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是當地著名的慈善人士。
在多方證詞的證明下,萊提西亞似乎是一個在人際關係上毫無瑕疵的女人,警方一時之間甚至找不出有可能殺害她的嫌疑人。
而正當法國人為這樣一位優秀的女子的逝世而感到惋惜時,一些媒體人也發現了在萊提西亞身上的疑點:
以萊提西亞的收入而言,她是不可能買得起她遇難時所穿的那套綠色洋裝的,更別提乘坐地鐵的頭等車廂了。
在案發後的第五天,巴黎一家報紙公開了一個「獨家猛料」。
他們經過多方訊息確認,發現萊提西亞有另外一個身份,她其實就是當地知名的夜場交際花——「約蘭達(Yolande)」。
在白天,她是眾人眼中的模範寡婦;而到了夜晚,她則化名「約蘭達」,混跡於巴黎各大聲色場所。
在丈夫死後,萊提西亞至少和四位男性有過長期的情人關係。雖然這些人最後都被警方排除了作案嫌疑,但當這個訊息傳到大眾的耳中時,其中的反差所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
還有記者發現她和丈夫的婚姻其實是一場男方家長並不知情的「秘密婚姻」,這讓大家開始猜想其中的緣由,更有人覺得她丈夫的早逝是否就與萊提西亞有關。
很快,萊提西亞很快就成為了保守勢力的攻擊目標,大家的焦點再也不是「萊提西亞是如何死的」,而是「萊提西亞該不該死」。
而隨著調查的進一步深入,記者驚訝地發現萊提西亞竟然還有第三幅面孔。
秘密線人
1937年5月22日,也是案發後的第七天,萊提西亞的形象再次迎來大逆轉。
根據《巴黎夜報》從警方內部得到的訊息,萊提西亞很可能是巴黎警方安插在當地義大利社群的一個秘密線人。
1937年,義大利已經被墨索里尼所代表的法西斯勢力所控制,並開始對周圍的國家進行滲透。
在當時的巴黎就有幾個由義大利法西斯勢力所組建的黑幫,其中最有名的一個幫派叫「頭罩幫(La Cagoule)」,其成員幾乎都來自當地的義大利社群。
由於擔心這些幫派分子最終會在內部顛覆法國的政權,巴黎警方一直在當地尋找能夠打入義大利社群內部的線人,而義大利出身的萊提西亞也正是這些秘密線人的其中一員。
根據幾位偵探透露,萊提西亞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來自巴黎警方的資助,而她在夜店混跡也只是為了更好地蒐集情報。
在1936年到1937年的這段時間裡,頭罩幫曾在巴黎進行了數起暗殺行動,因此他們盯上作為線人的萊提西亞是完全有可能的。
雖然警方從未對萊提西亞的線人傳言進行確認,但之後他們卻針對頭罩幫進行了幾次大型取締行動,不由得讓人猜想這幾次行動和萊提西亞之死的關聯。
不了了之
在萊提西亞事件發生一年之後,雖然當時的警方几乎認定萊提西亞之死與頭罩幫有關,但是始終無法找到他們確實參與到其中的確鑿證據,只好宣佈停止調查。
很快,二戰的戰火席捲法國,萊提西亞的案件也就因此被無限期擱置。
而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有關萊提西亞事件的線索也變得越來越少,讓這宗案件徹底成為了無法被破解的懸案。
不過在案發的25年後,也就是1962年,巴黎警方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來信,寫信人自稱就是萊提西亞案的兇手:
寫信人稱自己曾是萊提西亞的一位追求者,在幾次三番遭到拒絕後決定痛下殺手,最終在地鐵車廂中奪去了她的生命。
不過在信中,寫信人並沒有解釋他自己是如何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進入頭等車廂的。
由於這份信做了加密處理,巴黎警方也沒法繼續調查下去,只當這封信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之後警方再也沒有對萊提西亞案重新開展調查。
縱觀整起事件,密室殺人的作案手法固然讓人感到困惑,但媒體卻為了流量而放大萊提西亞私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不得不讓人感嘆媒體的失德與公眾的愚昧。
或者對當時的大眾來說,萊提西亞到底是如何死亡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夠對這樣一位死者的私生活品頭論足,成為他們茶餘飯後進行道德批判的談資。
如今,萊提西亞靜靜地躺在巴黎南郊的提埃墓園中,墓碑上寫的是她生前最愛用的名字——「約蘭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