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發展到盛唐,幾乎達到了一種巔峰水平,可是後世詩人並不滿足於修修補補的工作,他們也在不斷地探索和創新,中唐的白居易和韓愈就艱難地開創了新局面。白居易的詩歌以俗為美,追求平易樸實的詩風;而韓愈的作品以醜為美,並具有散文化的特點。
雖然在意境構造上,韓愈無法與杜甫相提並論,但是讀者卻深刻地體味到其作品逞奇競險、更新鮮動人的力量。下面分享韓愈很冷門一首七律,行文詼諧,值得細細欣賞。
廣宣上人頻見過
中唐:韓愈
三百六旬長擾擾,不衝風雨即塵埃。
久慚朝士無裨補,空愧高僧數往來。
學道窮年何所得,吟詩竟日未能回。
天寒古寺遊人少,紅葉窗前有幾堆。
佛教傳播到中土大唐後,很多文人墨客都逐漸地被其吸引,他們以禪入詩,更覺得接近佛禪人士是一種光榮。而一些喜歡鑽營的僧侶,也藉機與一些著名計程車大夫來往,既抬高了地位,又以此證明了自己的學識和影響。
韓愈就碰到一位廣宣上人,他隔三差五就往韓府跑,名義上是拿著詩稿讓韓愈指點,其實卻別有用心。韓愈卻恰恰不喜歡佛禪,甚至撰文反對。所以遇到這種比較纏人的僧人,他感到極其厭煩。
詩人覺得自己的生活被打攪了,而且而要經常陪著笑臉去迎來送往,讓他覺得非常煩惱。有一天他終於覺得無法忍受了,於是便寫了一首詩,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情。
開篇抒寫了這位上人的殷勤來訪,“三百六旬”雖然有些誇張,但是“長擾擾”卻是事實。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塵土飛揚,他都不辭辛苦地來拜訪。
對於大師的這種好學不倦,詩人並不反對。但是學習是一個艱鉅的過程,不僅需要交流,而且還要靠自己的感悟。如果總是這樣來回折騰,對於彼此都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詩人無奈地說,如此頻繁造訪,既對“朝士無裨補”,也讓自己慚愧“高僧數往來”,結果卻耽誤了時間,又沒有鍛煉出真正的能力。作者用“久慚、空愧”,表達出自己已經忍受很久了,可是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苦苦糾纏?
不過詩人還是很尊重對方,說話的語氣也很委婉,“學道窮年何所得,吟詩竟日未能回。”詩人謙虛地說,我雖然用心學習多年,卻沒有太多的收穫。您每次遠道而來,我卻不能為您提供最佳的解答,既空耗精力,又恐怕易入歧途。
詩人其實在告訴對方,我一向遵從儒家思想,而您一直在傳承佛家衣缽。我也不研究禪理佛學,所以無法為您指點迷津,甚至會讓您的思想變得混亂。
最後,詩人終於有點要端茶送客的味道了,“天寒古寺遊人少,紅葉窗前有幾堆。”天氣逐漸變得寒冷,古剎裡遊客也顯得稀少,窗前的紅葉更是凋零殆盡。
作者略帶嘲諷地說,您還是趕緊回去打掃禪院、多燒高香,遊客也許會更多一點。不知這位上人是否聽懂了詩行裡的弦外之音,如果按照他的學習方法,估計應該是似懂非懂。
韓愈的這首七律沒有化用冷僻的典故,也不見險怪的詞語,卻非常風趣委婉,令人忍俊不禁。相信這位上人下次一定不會出現在韓府,不然韓大人一定會閉門謝客了。除非這位高僧實在是厚顏無恥,或者極其低三下四,但詩人也就會更加鄙視對方了。
讀完全詩,也令人得到深刻的啟發。學習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且需要刻苦鑽研和細心揣摩。同時與人交往也要不卑不亢,不能逼迫和攪擾,雙方必須地位平等,互助互利,才能讓友誼的小船平穩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