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從2008到2022,從夏奧到冬奧,北京,這座奧運史上的首個“雙奧之城”,正用活力與激情,演繹中國的榮耀和自信。而他們,既是“雙奧之城”的見證者,也是“雙奧之城”的塑造者:可能是一家花店的誕生,可能是一次垃圾分類的靈感,可能是一次滑雪裡的“意外收入”……在一系列小人物的小故事裡,“雙奧之城”的蝶變徐徐展現。他們不僅代表了對國際奧林匹克大家庭的貢獻,也反映了北京建設國際一流和諧宜居之都的生動實踐。
“創業的念頭,最早是在北京奧運會前後產生的。我父親工作、我從小長大的東小口廢品回收市場從那時開始拆除。”當時還是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徐源鴻寫下了打造“現代化綠色工廠式分揀中心”的計劃,希望帶著所學的知識投入到垃圾分類行業。
14年後,北京冬奧會召開在即。東小口“廢品村”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人居和諧的“迴天地區”;徐源鴻的“綠色分揀中心”創業規劃也已落地生根,他和父親共同創立的這家名為“愛分類”的科技公司,如今已成為北京垃圾分類整體解決方案服務商。
垃圾分類風潮席捲全城,“雙奧之城”也迎來了綠色治理新篇章。
廢品村的蛻變
曾幾何時,北京九成以上的生活垃圾採用衛生填埋方式處理,“垃圾圍城”深深困擾著北京,但生活垃圾產生量還在上升。2006年,北京全市生活垃圾產生量在536萬噸左右,2012年,這個數字達到648萬噸,2018年為929萬噸,連續多年居全國首位。
新的垃圾焚燒處理廠陸續建成,但垃圾處理能力仍存在較大缺口。回收廢舊物資是垃圾減量的有效手段。昌平東小口地區從2003年開始自發形成廢品集散地,近千畝的土地上一度承載了北京1/4的垃圾集中回收量,數萬人拖家帶口在此謀生。
徐源鴻的父親徐銘駿就是其中一員。2003年,徐銘駿開始在東小口經營廢品回收市場。耳濡目染下,徐源鴻對該行業產生了最初的認識。
北京奧運會的契機下,城市迎來升級,存在治安和消防隱患的“廢品村”開始拆除。即將大學畢業的徐源鴻也面臨著人生中的重要抉擇:是否接班。熟悉廢品回收行業的徐源鴻看到了垃圾分類背後的市場潛力,也深知行業癥結。他更希望以另一種方式“接班”,藉助網際網路科技,將最新的管理經驗帶進這個行業。
“開始創業的想法很簡單。當時有人管我們叫‘廢二代’,我希望這個行業能受人尊敬,也能掙大錢。”徐源鴻坦言。
從想法到落地,創業並不容易。土地是徐源鴻面臨的最大難題。“我們去找地方的時候特別困難,還做成之前那種露天的廢品流通市場沒有意義,也不符合城市發展。我們想做成一個現代化的綠色分揀中心,肯定還是需要場地。這個問題很多年一直沒解決,過程中我自己也去讀了研究生。”
創業還需趕上“好時候”。與個人的尋覓幾乎同步,北京開始探索垃圾分類。2000年,北京成為全國首批垃圾分類處理試點城市;2012年3月,《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開始實施,北京垃圾處理走向“正規化”。
2017年3月,東小口最後一個成規模的舊貨回收市場——京豫旺發廢品回收市場拆除。4個月後,徐源鴻正式註冊了北京愛分類科技有限公司。
分得越細,價值越高
“公司正式成立了四年,2021是我們盈利的第一年。”離“掙大錢”的樸素願望,徐源鴻似乎更近一步了。
召集人員在小區內開展垃圾分類宣傳活動和守桶行動,獲取政府補貼,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經營模式,也是徐源鴻正式進入垃圾分類行業後的第一項業務。“2015年前後,我們承接了環衛集團的一部分垃圾分類業務,主要就是守桶做二次分揀和做宣傳活動。大概兩年之後,我們意識到這個事情是不可持續的,因為透過這些沒法完全調動居民的積極性。居民得真正參與進來,才能做好垃圾分類這個事情。”
“居民並非不願意,也並非不瞭解垃圾分類的重要性。再好的政策都得有配套和運營,怎麼讓居民更便利地主動參與。”結合網際網路專業,徐源鴻在2017年開始探索用垃圾投遞積累積分獎勵的模式,這在當時的北京尚屬首家。
垃圾回收櫃落地後,效果卻不如預期。徐源鴻在調查中發現,垃圾分類以老人參與居多,而回收櫃使用流程煩瑣,導致老年居民參與率低。加上機器、水、電、網、安裝及日常運營成本較高,收運頻繁成本也高,且佔用業主公共空間,易被投訴拆除。
在此背景下,徐源鴻進一步升級了公司的回收模式,正式推出上門回收業務。“廚房的不要,廁所的不要,剩下的我都要。”對於居民來說,操作門檻降低,參與積極性就會提高。
這也是徐源鴻的公司沿襲至今的主要運營模式。“2018年5月18日我們做了上門回收的第一單。當時宣傳的時候還有個早年在日本留學的老大爺,垃圾分類的習慣很好,看到現在國內有年輕人做這個事情特別感動,送了我們一幅字:‘精氣神’。這件事也讓我備受鼓舞,堅定了走下去的決心。”談及上門回收的第一單,徐源鴻至今印象深刻。
以0.8元每公斤的價格從居民手中收取廢品後,垃圾走上“高速公路”,運往分揀中心。這個歷經艱難找到的分揀中心位於昌平區南邵。
與東小口廢品市場不同,愛分類的封閉式分揀中心乾淨明亮,且擁有全品類的後端加工處理能力,建成了廢紙、廢塑膠、廢金屬、廢玻璃、低負值資源、廢家電六大專業化分揀車間,將生活垃圾精分為50類,資源化利用率可以達到95%以上。
分揀中心背後,有一條廢品回收行業盈利的秘訣。“分得越細,產生的價值越高。精細分解之後賣掉可以獲得一些利潤;另一方面,我們現在在做深加工,透過科技、先進工藝使廢舊產品增值,比如廢玻璃做成工藝品,把塑膠做成切片,從中創造價值。”徐源鴻告訴北京商報記者。
與此同時,徐源鴻也正在探索更多盈利點,如積極參與社群服務。“比如運大件垃圾、搬大件傢俱之類的,這些業務我們在陸續開展。從政府處獲得的補貼,即每戶5毛錢,這些我們都用垃圾8毛每公斤的方式返利給了老百姓。”
全產業鏈的垃圾分類公司前期需投入大量成本。“土地租金、分揀中心的裝備、收垃圾的車輛和人員,這些加起來我們投了好幾千萬。”隨著鋪設社群範圍的日益擴大,徐源鴻的公司最終在2021年實現了盈利。截至目前,愛分類在北京覆蓋社群1002個,覆蓋居民近60萬戶,累計減量558020噸,累計減碳418515噸。
不能“迴圈了但不經濟”
愛分類的發展與盈利,是北京近年來加強環境治理的一個縮影。“一微克”行動、“清河行動”成效顯著,城市居民“出門見綠”,垃圾分類政策自2020年5月正式推行,居民參與率日益提升。
北京商報記者從市城管委獲悉,截至2021年7月,市民垃圾分類知曉率達到98%,參與率達到90%。分類投放、運輸和處理系統迭代升級,建設分類驛站1200餘座,規範設定桶站6萬餘個,塗裝運輸車輛3900餘輛,改造密閉式清潔站800餘座。
與條例實施前相比,垃圾分類“兩升一降”效果明顯,家庭廚餘垃圾日均分出量4296噸,增長了12.9倍;可回收物日均分出量5097噸,增長了69.9%;其他垃圾日均產生量1.6萬噸,減少了25.7%,減量效果相當於少建了兩座日處理能力3000噸的垃圾焚燒廠。
目前,北京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達到37.5%。而根據國家發改委釋出的《“十四五”城鎮生活垃圾分類和處理設施發展規劃》,2025年底全國城市生活垃圾資源化利用率達到60%的目標,還有明顯的距離,這也代表著垃圾回收市場的尚存無限潛力。
2021年,市城管委印發了《關於加強本市可回收物體系建設的意見》《北京市可回收物指導目錄》等多部政策檔案,持續推進可回收物“點-站-中心”三級體系建設,加快“兩網融合”步伐。目前,600座生活垃圾分類驛站新建提升工作已完成,全市累計建成分類驛站2095座。
推行一年有餘,垃圾分類無疑已廣佈全城,越來越多人參與到這件環保“關鍵小事”中。但不容忽視的是,垃圾分類行業尚存問題。
在業內人士看來,垃圾是放錯地方的資源。很多迴圈經濟,“迴圈了但不經濟”。環境產業本質上其實把廢物無害減量變成當地環境的產業本體,這需要各個層級傾力合作。
“推行垃圾分類一定要形成全鏈條的合力。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個鏈條還存在脫節。前端政府招的第三方企業主要做的都是宣傳和守桶,提高廚餘垃圾分出率;而後端回收的企業只要高價值的可回收廢品。其實應該前後結合起來,把後面這部分的利潤反哺到前端,形成一體化的鏈條,既能減輕政府的負擔,又能用經濟效益驅動市場,老百姓也有利可圖,共同合力破解垃圾分類難題。”徐源鴻認為。
“十四五”期間,推動綠色發展是我國的主要任務。“碳達峰、碳中和”背景下,垃圾分類作為其中重要一環,再乘政策東風。
徐源鴻展望稱:“對於居民來說,最簡單參與‘雙碳’的行為就是垃圾分類。未來如果可以建立起個人碳賬戶,或許能讓更多居民參與進垃圾分類。”
中國迴圈經濟協會副秘書長魏玉梅也告訴北京商報記者:“對於個人來說,透過垃圾分類,使再生資源能夠回收利用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減碳手段。目前一些高校、機構都開始研究個人碳賬戶,如果14億人都能參與到碳交易之中,市場流動性會非常大。”
北京商報記者 楊月涵 王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