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心中的那朵白雲
那時,我們鎮裡有兩個童工,一個是天舒,一個是我。天舒十五歲,在鎮郵政所上班,我十六歲,在鎮中心小學上班。我們倆的單位只隔一個土牆。現在我記不起我們怎麼認識的,只記得那個土牆被我們倆跳豁了,跳出門來了。
印象中的她像個天外來客,瘦高的個子,精緻的小臉,白淨的面板,長髮飄飄。白色的連衣裙一塵不染,乾淨得像一朵白雲。看見她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初秋的格桑花。我站在她旁邊就像一棵草。永遠不變的牛仔褲,永遠不變的白襯衫,高高紮起的馬尾辮子一甩一甩的。走路愛踢腳下的石頭子;幹活毛手毛腳;辦事丟三落四。五年級的老師總讓人誤會成三年級的學生。在我的映襯下,天舒顯得更加文靜、穩重。看上去她好像比我大似的。但是,不管有多大的差別,我們還是彼此唯一的朋友。所有的業餘時間都是兩個人一起打發掉了。那時,她練書法,我朦朦朧朧、稀裡糊塗地寫詩。我們這麼小上班就夠讓人羨慕了,再加上我們這樣的愛好,在這樣的小鎮裡是足夠出彩了。走在街上絕對製造滿街看兩妞的氣象。這更增添了我們骨子裡的驕傲。所以,除了兩個人以外我們誰也不來往。所以,我媽揚言要把我們嫁給同一個人。我們總是齊聲大喊:“我們不嫁人。”
我們唯一的風景地是鎮東邊的小河邊,那裡有一座橋,是小鎮最雄偉的建築。我們站在橋上,我不住地往橋下的河裡扔石頭子。天舒說:“你扔吧,總有一天會被你填滿石頭子。”她的這句話應驗了。那條河已經乾涸了。那座橋空架在乾涸的河床上,低矮了很多。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為此我常常心懷愧疚,好像河真的被我填滿了石頭一樣。還讓我傷感的是:和河水一起流去的是我們無憂無慮不食人間煙火的驕傲青春!
後來,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周圍出現了一些男孩子,大多都是追天舒的。有些找我的也都是想透過我認識天舒。我只是一隻狐假虎威的狐狸。這多少有點傷我的自尊。好在天舒從不理那些男孩子。我們依然只有兩個人打發我們簡單的日子。以致讓很多人以為我們真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為此,我心中充滿了驕傲。
直到突然有一天,天舒告訴我她懷孕了,我才傻眼了。剛開始我沒聽明白,傻傻地笑問她:“懷孕是啥意思啊?”她狠狠地瞪我一眼說:“懷孕就是要當媽媽了。”這時我也反應過來了,臉嚇白了,眼淚也嚇出來了。在我們那個年代未婚先孕是天大的事情。而她卻冷靜地安慰我說:“沒事,別怕,車到山前必有路。”聽她的口氣懷孕的人好像是我。
“天舒啊,你打算咋辦啊?打掉還是結婚啊?對方是誰呀?”這麼多年我第一次以姐姐的口氣嚴肅地問她。
“既不打掉也不結婚,對方有妻有女。”
一聲驚雷剛過又是一聲炸雷。
“你打算怎麼辦啊?這不是小事兒啊!”
“生。”
這個"生"字說得那麼斬釘截鐵。
這次談話過了兩天,我做闌尾手術了。天舒來看我。她握著我的手眼淚簌簌落下來。我說:“一點都不疼,還沒有扎刺兒疼呢。”說完這話我也哭了。
後來沒等我出院,她就走了。有人說她被開除了;有人說她自己辭職了;有人說她肚子裡孩子的爸爸是一位能人,在市裡給她找新工作了。而我只能默默地等她給我寫信,等她來看我。我除了傷心和等待什麼也做不到。
二、等你到黃昏後
天舒去了外地。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我頭頂的那朵潔白的雲朵消失了。我丟了半個魂,成了一隻離群的鳥,整天沒精打采地渡著我孤單的日子。每天除了上班給學生講課,說些必要的話外,跟其他老師很少說話。回到家裡,一句話也不說,飯也不怎麼吃,悶悶不樂地從園子裡摘些瓜果吃,吃完倒頭就睡覺。我媽擔心我像小時候一樣失語。她說:“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些。”我像沒聽見一樣咬著牙不哭不說。
這樣過了幾天後,我又像瘋了一樣,每天下班後,獨自跑到小鎮東面的大橋上坐一會兒。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就那麼呆呆地坐著,偶爾向橋下面的河裡扔一塊石頭子,看水波一圈一圈地盪開。
起先,我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對周圍的景物漠不關心。後來,漸漸走出了那個孤獨的世界,看見了那個人。他也是每天都不聲不響地坐在我對面的橋上,看著流水發呆。他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看他的穿著打扮、氣質風度絕對不是附近村裡的人。他要麼來自某個遙遠的城市,要麼是在鎮裡某個機關上班的。每天,他幾乎和我同時來,同時走。
那天,他剛坐下來,我的腦子裡閃電一樣閃過一個念頭——他就是讓天舒懷孕的那個人。這個念頭閃過後,我冒了一身冷汗。我開始認真仔細地觀察他,越看越覺得他就是那個人。不然他為什麼天天來這裡?這裡明明是我和天舒兩個人的風景地。我越推理,心中的火燒得越旺。
第二天,我從家出來時,悄悄地把爸爸剪樹苗用的大剪刀放進包裡。我來到橋上時,他還沒來。我安靜地坐在常坐的地方,心裡堅定地想:我今天一定想辦法把這把剪刀插進他的狼心狗肺裡。
不知過了多久,金燦燦、紅彤彤的晚霞燒紅了半個天空,夕陽一點一點沉下地平線。我的心中充滿了一種視死如歸的豪邁與悲壯。
可是,這一天他始終沒有來。
三、痞氣女人
無論是微信還是qq我從不加陌生人。只有她是一個例外。我之所以加她是因為她的網名吸引了我——痞氣女人。多嗨的名字啊,連我這樣不顧前後左右的人都沒敢美其名曰:痞氣女人。當時我猜想,她就算不像武則天,也一定像孫二孃。就算不像孫二孃,至少也像扈三娘吧?
可是,見到她我就洩氣了。瘦小的身材,蒼白的臉色,文弱得活像個林妹妹。這裡恕我不能用白淨或者白皙等詞來形容,因為,她的白不是白淨或者是白皙的白,而是蒼白的白,是那種病態的蒼白的白。我把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然後,坐下來笑得跟斷了腸子一樣。笑夠了,我指著她:“就你也叫痞氣女人?太作踐這麼美好的詞語了。”她看了看我慢悠悠地說:“作踐一個好詞,也是一種痞氣吧。”
說得好,有道理。為作踐一個好詞幹杯。
從此,我的被人稱作不過日子的荒唐日子就開始了。
我和她經常一起去喝咖啡、喝酒、看電影、唱歌、逛街。我們逛街從不去逛人流多的小商場,都是去裡面有沙發茶几提供飲料的高檔大店,而且,都是人家要下班的時候去。動不動還來一次背上包說走就走的旅遊。不管幹什麼,去哪裡,我們都找人少的時候去。我們在一起很少干涉對方,彼此都很自由。不管幹什麼、買什麼都是各付各的錢。出去旅遊住旅店也從不住一個房間。更過分的是我們從沒問過彼此的真名實姓。她說的話總是很少。語氣也總是有氣無力的。跟她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幾乎沒見她笑過。總感覺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是似曾相識。對,就是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我和她在一起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托木爾峰旅遊——中國新疆、哈薩克和吉爾吉斯斯坦三國邊境線上的山。那裡奇異的風景風俗讓我們目不暇給。那天,我們住在一個叫阿特奧依納克的小鎮裡。我們住的那個旅店很小。平常一向很細心的她,那天不知怎麼,在旅店裡登記完,回房間時不小心把身份證掉地上了,我在她後面撿起來,看到上面的名字一下就驚呆了。林天舒。多麼熟悉的名字啊。我們曾經是我們那個小鎮裡的兩朵花,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後來,她因未婚先孕,去了外地。我一直找不到她。這麼多年我一直很惦念她。不曾想我們用這樣的方式又見到了。而且彼此都沒認出對方。想到這裡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我緊走幾步追上正要開房間門的她。我的嘴唇哆嗦著,老半天才叫出來:“天舒啊,林天舒。你一直沒認出我嗎?”她突然聽到我叫出她的名字,起先愣了一下,繼而看見我手裡拿著她的身份證,一把奪過去,有些慌張又有些悲傷地瞪了我一眼,一句話也沒說,開啟房間的門進去了。然後,轉身又把門關上了。我被她的舉動懵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任淚水狂流。
第二天,沒等我起來,她就走了。確切地說又失蹤了。當年,她就是趁我生病住院時不辭而別的。現在一晃三十年過去了。她又跟我玩兒這種失蹤遊戲。這件事成了我的一個心病。我實在不理解她的行為。
這件事情過去一年多了,我一直放不下來。一想起來我的心口就堵得慌。跟誰也沒說過這事。我跟誰說呢?我的好朋友這樣對待我,我用什麼樣的心情跟人說呢?
可是,這件事情總是不能過去,它像夢境一樣高懸在我的記憶中,時時刺痛著我。
有時我也懷疑它有可能是我各種夢境裡的又一種夢境。
上個月我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時聽說的一件事,更進一步把我推向了迷霧深處。那天我跟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女人攀談起來,知道了她是天舒的表姐。那個女人告訴我,天舒三年前就去世了,死於肝癌。
那天,我沒吃飯,從酒店出來,感覺天旋地轉,怎麼也分辨不出方向。
四、真相
那天晚上,我頭疼欲裂,打了很多噴嚏後,吃了一片感康,然後,很誇張地拽出一床厚棉被,準備用美夢治療感冒。
正當我感覺稍稍舒服點,將睡未睡時接到那個電話。我像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穿好衣服出來了。還好,到小區門口就打上車了。
按照電話裡說的,我走進朵蘭酒店的大廳裡就看見他了。看上去他二十八九歲的樣子,齊肩的長髮,透漏著一股藝術家的氣質,清瘦白淨的精緻小臉特別像天舒。眉毛、眼睛、嘴巴像另一個人。有些地方好像還有些像我。這點讓我大吃一驚。
他看見我後,從沙發上站起來,很有禮貌地行了個鞠躬禮。說:“這麼晚打擾您太失禮了。”我一直驚奇地盯著他看,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來到酒店旁邊的咖啡屋裡,他正式向我做自我介紹:“我叫林歐。林天舒的兒子。我的身世是個迷。上個月我聽一個表姨說,您是我媽唯一的朋友,我的身世之謎也許您能幫忙解開。”說完,他很期待地看了我一眼。
“孩子啊,我可能讓你失望的。我和你媽三十年前分別後,再也沒見過。一個月前偶然遇到你表姨我才知道了你媽媽不幸辭世的訊息。”
他聽了微微一笑。我看見這個笑,我的心跳也加快了。他的這個笑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他的這個笑模樣特別像那個人。
他看見我發呆的樣子,又笑了笑說:“您知道我媽很漂亮是吧?可是,您知道我爸爸什麼樣嗎?”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聽他繼續說:“我爸爸是車禍後遺症人,比植物人稍微好一點。以我媽媽當年的條件,為什麼會嫁給這樣的人呢?”
我說:“也許是他們結婚後,你爸爸才出事吧?”
“不是,我小時候聽別人說,他們結婚之前我爸爸就那樣。那時,我爺爺是醫科大學的教授,我奶奶是主任醫師。有人說我媽是圖我爺爺奶奶的錢才嫁給我爸爸的。可是,我媽從來沒讓我爺爺奶奶幫過什麼。從我懂事起,我媽就靠賣字畫養活我和爸爸。我小時候,我奶奶一直不喜歡我。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聽到鄰居的兩位老奶奶說,我不是我爸爸的兒子。我回家問我媽,我媽說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後來,我爺爺去世前,我迷迷糊糊地聽他跟我媽媽說,以後,無論怎樣也要把事情告訴給孩子,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他還說,這麼多年我媽雖然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但是,還是那麼精心照顧他的兒子,他很感激。”
他喝了一小口咖啡繼續說:“我爺爺,爸爸,媽媽都相繼去世了。我和一直不喜歡我的奶奶相依為命地生活了兩年,去年我奶奶也去世了,現在我一個親人都沒有。我奶奶去世前跟我說,我是我媽媽肚子裡帶來的孩子。所以,她才一直不喜歡我。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們誰也不知道。她讓我以後自己慢慢找。畢竟是親生父親。阿姨,你看我現在快三十歲了,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是誰。我猜測,當年我媽是因為我才嫁給我爸爸的。”
我默默地聽他講述完,心早已像刀割一樣疼痛了,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孩子,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我和林歐見面後的第三天,飛往H市,去見我哥哥。下了飛機我才給他打電話。過了一個小時,他才開車來接我。看見我就埋怨要來也不提前給他打電話。我上車就問他:“哥,你還記得我那個好朋友林天舒嗎?”
“你多大的人了,說話還是這樣沒邊際。我怎麼認識你的朋友啊?”說完他溫和地笑了笑。這個笑跟林歐的微笑一模一樣。
“你再想一想,那年你回家時,她去過咱家,你見過。”說完我仔細觀察我哥的表情,看見他有些緊張,語速明顯地快了:“就是郵局上班的那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嗎?她怎麼了?”
“她死了。不過給你留下了一個兒子。一個月之內你去認你兒子吧。他現在是個無依無靠的畫家。”我的語氣裡充滿了譏諷與憤怒。開啟手機相簿舉到他面前:“看吧,這就是你兒子。”
我哥在路邊停下車,趴在方向盤上。久久一語不發。
五 結局
我哥緩過神後,立刻調轉車頭,開向機場方向,跟我說:“馬上訂兩張下午的機票,去見那個孩子。”本來我想狠狠教訓他的,看見他這樣,我又心軟了:“這事你得先跟我嫂子和心舒說才好,這事你對不起她們!”接著我又嘟囔一句:“你連我都對不起。”他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一樣問我:“你嘟囔什麼?”
“天舒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咋對她那樣啊?當年因為她懷孕我差點去殺人。”我心裡又生氣又委屈,眼淚也下來了。
“這事跟你沒關係,我認識她,比你認識她早好幾年。”
“啊?”太意外了。
“她是我的學生。當年因為她的事情我丟了工作。”又一個意外。
“那時你不是自己辭職的嗎?”
“不是,我是被開除。”
說到這裡,先說說我哥當年的事情。
他是我們村裡,從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二十多年裡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那時上大學不容易,也很了不起。他上大學成了我們全家,甚至是全村人的驕傲,成了十里八鄉最勵志的人物。
他畢業後分配在額博中學當俄語老師。村裡人都羨慕我們家。他卻不珍惜,突然有一天,跟誰也沒商量,直接辭職,說要去H市當俄語翻譯。這事誰也不理解。好好的鐵飯碗不好好捧著,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去漂泊啊?我爸氣得用笤帚疙瘩打他,甚至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我媽還生了一場病。那時我剛上高二,雖然也不理解,但是,反應沒有爸爸媽媽那樣強烈。而且,他那麼一走,安慰爸爸媽媽的事情就落在我身上了。我哄爸爸媽媽說,當翻譯能掙很多錢。一個月就能掙他當老師一年的工資,而且現在當老師工資都不能按時開出來,我們學校後面開小賣店的人,看見我們學校的老師都怕,有個小賣店活活讓我們學校的老師們賒賬賒黃了。現在城裡很多大學生都自己做買賣。
本來在我爸我媽的心中大學生就是有本事、是萬能的,什麼都行。聽我這麼忽悠,他們也放心些了。
我哥走半年後給家裡寫信說他結婚了,隨信寄來了我嫂子的照片,一年多後,又寫信說有女兒了,隨信寄來了他們三口人的照片。三年後,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好了,我爸的氣也消了,他才敢回家探親。
今天他說是因為天舒的事情被學校開除了,我有些迷糊。他這才給我講當年的事情:
“我大學畢業當老師時,是天舒的班主任兼俄語老師。天舒是個很優秀的學生,門門功課都是第一,其他方面也與眾不同。做為老師,我非常偏愛這個學生。看見她,我心裡就很高興。他父親是郵局的電工,那年施工時出事故,從電線杆上摔下來,負重傷。當時,他們單位的會計出差,單位拿不出錢。那時,我手裡正好有收上來的學生的書學費兩千多元錢沒來得及交給學校。我就把那錢全給了天舒。學校知道後,就把我開除了。校長說,如果說我貪汙公款被開除,會毀了我一生,所以,他讓我寫了一封辭職信。以自動辭職處理。我走時,天舒跟我說:‘老師,你等我六年,六年後我二十歲,那時我嫁給你。’說著她還跟我拉鉤。那時,她才十四歲,一個小孩子。我告訴她,不要胡思亂想,以後,上個好大學,我就高興了。
我來到H市後,身上帶來的錢很快就花完了,工作沒著落,我著急上火,一天我在一個小飯店裡暈倒了,那個飯店的一個服務員,給我喝了一碗湯,又送我上醫院,花了她一個月的工資,後來我就在那個飯店裡打工。後來,我就跟那個服務員結婚了,她就是你嫂子。她對我一直很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到有心舒,我腦子裡晃的總是天舒的影子。我心裡不住地嘀咕:‘天舒,小女孩兒,快快長大啊。’好像她一長大就能救贖我一樣。有了女兒後,我給她取名心舒——心中的天舒。那年我回家時,看見天舒在咱家,成了你的朋友。我們都很驚訝。第二天她悄悄約我出去,說要嫁給我,我說已經有妻子女兒了,她就哭了。哭得特別傷心。那天我在她宿舍過夜。早上起來她跟我說:‘緣分到此結束,以後誰也別找誰。’我回來後,給她寫過很多信。她一次也沒給我回過信。後來你嫂子知道了這事。要跟我離婚。當時,因為心舒我們沒離成。”
天啊!天啊!這真比電視劇還電視劇啊。
“現在出現了林歐,我嫂子能接受這麼大的打擊嗎?”
“你嫂子沒那麼脆弱,她是通情達理的人。心舒那兒,你得幫忙。”
真是怕啥來啥。我那侄女,平常嘻嘻哈哈,跟我一樣沒心沒肺,可是小脾氣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動。現在這個“小堡壘”又到我手裡了。為什麼每次的戰後收拾“戰場”的人總是我呢?但是,不管怎樣,這個“小堡壘”我一定要攻破。誰讓我跟天舒那麼好,誰讓我那麼喜歡林歐呢。
一個月後,我和媽媽在家鄉小城的機場出口處,看見他們四口人時,我哥一手推著行李箱,一手擁著嫂子的肩,心舒和林歐姐弟倆一人推著一個行李箱,中間共同抬著一個小拎包,說說笑笑的。我看到這幅情景,不由自主地搖搖頭感慨:“這小子從哪兒修來的這麼大福氣啊?”我媽聽見,瞪了我一眼:“哪有管哥哥叫小子的人?真是的,越大越沒禮貌。”
我的意思是,天舒用一生的心酸悄悄愛了他一輩子,不顧一切地生他的孩子。我嫂子和他同甘共苦,他天大的錯誤都用那顆愛心包容了。心舒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棉襖”就更不用說了。更何況還有我這樣一個每次都心甘情願為他打掃“戰場”的妹妹。還有你這樣的媽媽。
“那你也不能叫他小子啊!”
“拉倒吧,媽,你還向著他呢,你那寶貝兒子,聽說兒子事後,飯都沒給我吃,我剛從飛機上下來,他又把我拉到飛機上去了。”我和我媽互相頂嘴間,他們走到了我們身邊。兩個孩子齊聲喊:“奶奶、姑姑。”剛剛還起勁跟我拌嘴的媽媽頓時哭了。
但是,想起天舒,我心裡還是很悲傷。她太苦自己了。如果天舒活著,她自己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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