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情侶叫訾懷宇、趙燕,是咸陽彩色映象管廠的工人。1992年4月29日,他們二人和同廠的另外四名同事高山、吳軍、鬱輝、楊紅霞,一起結伴去太白山徒步探險。在太白山山腳下,六人又巧遇了西北大學的兩名學生——韓瑞和王忠民,八個人組成一個臨時團隊,開始了這場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危險重重的旅程。
太白山,秦嶺最高峰,地跨陝西太白縣、眉縣、周至縣三縣,主峰拔仙台,海拔3771米。秦嶺,華夏文明的龍脈,是長江、黃河的分水嶺,中國地理上的南北方分界線,呈東西走向,連綿起伏,高峰林立,終南山、華山、紫柏山、玉皇山、鰲山、太白山等幾百座山峰,都屬於秦嶺主峰之一,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峰數不勝數,其中太白山主峰拔仙台以海拔3771米的高度名冠秦嶺眾多高峰之首,為秦嶺最高峰。
巍巍秦嶺——中國南北方分界線
鰲山——太白山的徒步穿越線,多年來吸引了大批戶外運動愛好者前往徒步探險、遊玩,這是一條連線鰲山與太白山之間的行走線路,是秦嶺海拔最高的一段脊樑。在這條線路上穿越,被形容為“行走在中華龍脊上的探險”。鰲山海拔3476米,太白山海拔3771米,二者直線距離僅45公里,但山路曲折,蜿蜒起伏,實際穿越距離超過170公里。鰲太線沿途山高林密,風景秀麗,但同時也山高路陡,荒無人煙,沒有補給,沒有手機訊號,充滿危險。多年來,太白山及鰲山已吞噬了上百位探險者的生命,成為中國最艱難的五大徒步越野線路之一。
8位年輕的冒險者並沒有意識到太白山的險惡,它的氣候變幻無常,地形複雜,道路艱難,很多地方都是沒有人涉足過的原始森林。8人都是輕裝上陣,準備倉促,沒有攜帶地圖、藥品、帳篷、衣物,甚至連食物攜帶的也不足,就這樣匆匆地上了山。太白山森林公園是1991年才開發的,當時還沒有今天非常熱門的鰲太線。也許是年輕氣盛,人多膽壯,他們一行人並沒有走景區的常規進山道路,而是選擇一條偏僻的羊腸小道進山。上山途中,還算順利,一行人經過一天的跋涉,經明星寺、放羊寺、藥王谷等景點,最終抵達海拔3771米的拔仙台。大家在拔仙台拍照留念後,打算就此返回。然而,太白山此時露出它崢嶸的一面:剛剛還晴朗的天氣,突然就大雨傾盆,由於海拔高,霧氣氤氳,對面幾米都看不清楚景物,能見度非常低。
此時,一行人犯了一個千不該、萬不該犯的錯誤:尋找一條新路下山。在莽莽深山老林裡,開闢一條新路無異於紙上談兵,是註定要失敗的。正確的做法是,坐等雨停,再辨明方向,或等待救援,一定要順著原路下山,切不可亂闖。在經過簡短地商量後,他們找到一個小山坡,沿著山坡往下走,卻遇到了一片原始森林,森林中沒有路,他們在瓢潑大雨中迷失了方向,轉來轉去,就在森林中兜圈子,此刻,八人才意識到不對頭,心中泛起了嘀咕,但此時,他們已經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
這天已經是5月2日了!夜幕降臨,八個人又冷又餓,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山洞,大家都擠進去,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天亮,眾人發現了一條山澗,於是決定跟著山澗往下走。在大山中迷路,沿著山澗、小溪走,這是正確的做法,因為水往低處流,溪水總歸是要流入山下的河流中的,跟著小溪走,就能走出大山,找到山下的人家。但是,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山澗溪水暴漲,小溪水流洶湧,幾次被截斷。楊紅霞年僅22歲,在涉水時差點被洪水沖走。趙燕見此情景,非常害怕,不願意再蹚水過溪,不敢再往前走了,男友訾懷宇見狀,決定帶趙燕原路返回,二人同大家打了個招呼後,就消失在茫茫密林中。趙燕和訾懷宇和大家這一分手,竟然成了永別。這是當時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事,如果知道結果,大家打死也要把他們兩人拉住。而訾懷宇決定返回的這一糟糕的決定,也讓他和女友走向了一條不歸路。事實上,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絕不能分開行動,一定要抱成一團,這樣走出危險或獲救的機率大大增加。單獨行動,等於是又把自己往懸崖邊推了一把。
剩下的六人在深山老林裡又轉悠了一天,也沒有找到出路。天黑後,六人把剩餘的食物湊在一起,大家平分吃掉,再找些乾柴,燃起一堆篝火,大家圍著火堆睡了一夜。
4日,眾人商量後決定沿著河流返回拔仙台,到了一條河流前,楊紅霞看到河水澎湃,也害怕不已,她決定和鬱輝不蹚水,繞著山走,尋找一個容易過河的地方。就這樣,兩人私自脫離了隊伍。這時候,隊伍中就剩下了高山、吳軍、韓瑞和王忠民四人。
四人在山中跌跌撞撞摸索了一天,也沒有找到下山的路。當晚,四人就在山中又過了一夜。5日一大早,四人決定往山腰上爬,爬到高處再分辨方向。但高山瘦弱,體質較差,爬到一半就爬不動了,他沿著山腰往下滑,卻幸運地發現一條小路,儘管小路又窄又曲折,但有路就說明有人走過,就是能沿著它走出大山。實際上,這條小路通往三清池。高山走到三清池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在池邊睡了一夜,天亮後,他沿著小路一直往下走,最終走到了厚畛子,走出了太白山。高山由此獲救。他也是八人中第一個走出太白山獲救的人。
7日,高山回到廠裡,發現其他四人並沒有回來,他趕緊向廠領導彙報,廠方發動了幾千名員工組成13支救援隊,火速趕到厚畛子,此時,警方也已經趕到,救援隊匯合警方,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進山搜尋救援。這時候,太白山中的天氣變化無常,大雨停了後又下起了雪,按說都5月了,山下早就過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已是初夏了,但山上卻下起了大雪,很快,山中積雪就厚達10釐米,山路更加溼滑,無形中又增加了很大的困難。但救人要緊,救援隊不能後退。
其實,在高山一人離開後,剩餘三人有吳軍、王忠民和韓瑞,三個人又冷又餓,體力幾乎耗盡,在生死麵前,人的最後的潛能爆發,三人用盡全力,終於爬到了玉皇池頂,這裡海拔3500米,距離拔仙台還有十幾公里的路程。好在玉皇池旁有座破廟,好歹有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當晚,三人就在破廟裡睡了一夜。
7日,氣溫陡降,颳起了大風,異常寒冷。本來,在3500米的海拔高度,氣溫就要比海平面低21℃,再加上下雪,天氣就更加寒冷。三人在破廟裡躲了一天,沒敢出門。8日,王忠民和韓瑞決定下山,幾天沒吃東西了,二人餓得前胸貼後背,走了幾十裡山路後,實在撐不住倒在了山路上。幸運的是,此刻剛好有一群學生上山路過這裡,發現了韓瑞和王忠民,趕緊將他們救起。原來,這群學生是內蒙古林學院的,這次上山是採集植物標本的。韓瑞和王忠民被林學院的學生們救起後脫了險,這實乃萬幸。
此時,吳軍因為爬山摔傷了腳,無法走路,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呆在破廟裡,餓了就吃雪,期盼有人路過,自己才能得救。
10日,救援隊搜救到玉皇池,聽到外面有人,吳軍用力踹香案腿,此刻,他已經無力叫喊了,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廟外救援隊聽到裡面有動靜,迅速進廟察看,吳軍由此得救。
到了這個時候,原本8個人的探險隊,已經有4人獲救。還有兩男兩女分別是趙燕、訾懷宇和楊紅霞、鬱輝。楊紅霞和鬱輝離開隊伍後,並沒有找到一個容易過河的地點,就在山中亂竄,鬱輝在經過一塊大石頭時,手中抓著的樹枝折斷,鬱輝從大石頭上摔了下來,小腿骨折,受傷嚴重,無法再行走,他明白自己可能走不出大山了,為了不拖累楊紅霞,他堅決要求楊紅霞離開他,一個人先走,他留下來等待救援。但楊紅霞說什麼也不願意丟下他,堅持守護在他身旁。當晚,二人就在一塊巨石下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楊紅霞發現鬱輝雙眼緊閉,再也睜不開了,怎麼喊他都不答應。原來,鬱輝在夜間已經因傷重去世。楊紅霞嚎啕大哭,悲傷不已,她此時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想走,卻不願拋棄鬱輝,再說了,自己也沒有力氣再走了,也不識得路。楊紅霞就守在鬱輝的遺體旁,靠吃雪喝水續命,直到6天后,救援隊找到這裡。
而最先離開隊伍的訾懷宇與趙燕,救援隊始終沒有找到。直到今天,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到底是生是死,如果遇難了,遺體卻沒有找到,如果還活著,又去了哪裡?現在怎麼樣了?時至今日,已經29年了,訾懷宇和趙燕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彷彿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但大機率是,他們二人早已經不在人世了!至於為啥沒發現遺體,是因為太白山這麼大,許多地方都是人跡罕至,他們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遇難,遺骨也許永遠都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