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下了一夜的雪終於停了,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將院子裡的東西全覆蓋住了,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高高的院牆中傳來孩子們開心的嬉鬧聲,
“快點,你來追我啊!”
“不要跑,看我不抓住你!”
“來啊,來啊!”
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傳遍了院子,不消片刻,長廊上跑出來兩個年紀相仿的男童,都梳著小辮,戴著玉冠,他們一前一後的從長廊跑進了雪地裡。
積雪軟綿綿的,一腳踩進去,便陷了下去,惹的孩子們又是一陣高興。
兩個小男孩追逐打鬧著,他們很開心,其中一個蹲下來從地上團了一團雪球,扔向另一個。
雪球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男童臉上,另一個也不甘示弱,團了雪球回擊,他們開始玩起了雪,邊玩邊跑,小臉都凍的通紅了,也不覺得冷。
突然,其中一個男童踩到了什麼,就聽見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發出了一種怪異的聲音,接著男童的身體陷了一半下去。
原來男童不小心跑到了池塘上面,因為很冷,所以池塘凍住了,又因為下了雪,積雪遮蓋住了池塘邊緣,但冰層的厚度不足以支撐男孩的重量,所以碎裂了。
眼看身體在往下掉,男童驚恐的大叫,“救救我,弟弟,快救救我!”
可是另一個小男孩卻愣在了原地,他不知所措的盯著陷下去的男孩,他害怕極了,伸手想去把哥哥拉上來,可是他一動,腳下的冰就傳來了碎裂的聲音。
男孩最終沒有去救哥哥,轉身跑走了。
要不是有宮女路過,聽到了哭聲,把男孩救了上來,可能男孩已經淹死或者凍死了。
後來,這個小男孩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站著,他看著面前的屋子,眼神露出渴望,他非常想進去,屋子裡應該有暖暖的炭火,爐上還有熱茶,還有香甜可口的點心。
想到這裡,他冰冷的手腳稍微暖和了一些,可是肚子卻餓的咕咕直叫。
他眼巴巴的看著那扇門,期待那扇門會開啟,裡面會有人出來牽著他的手,帶他進去。
地上的白雪越來越厚,他的手腳已經凍僵了,沒有知覺了,他想著再等等,再等等應該就可以進去了。
“最後呢?”
“最後他昏了過去,被人抬了進去,代價是他的母妃替他在外面跪著。”
等他醒來,只知道母妃病了,他剛開始很開心,以為父皇原諒了他。
後來才知道,是母妃代替他受罰,在雪地裡跪了一天一夜,受了寒氣,母妃本就身體不好,至此之後一病不起,很快便病逝了。
沒了母妃之後,這個皇宮顯得更加冷清了,父皇也不常來,在這個皇宮裡,他似乎可有可無,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一般。
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去了,他長大了,也就沒有小時候那麼期待父皇過來了。
“你我算是同病相憐,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便讓它過去吧!”好在事情沒有無法挽回。
裴靜顏不知道他與她說這一切做什麼,也不明白為慕逸軒突然約她見面。
既然不願意娶她,就應該更絕情一點,不要給她希望。
裴靜顏自幼在母親的教導下過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對待任何事情都是一心維繫,唯恐錯了便失去所有。
所以在聽到慕逸軒說起他童年的事情時,如果不是把非常信任她,這件事情不應該講給她聽的,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
也許,在慕逸軒心裡,自己也會有所不同罷?
“我年幼時,也如同你一樣,不受父皇喜愛,每每與父皇相見,都是刻意的做出父親喜歡的樣子來,不敢與他過分親近,所以你的處境,我也感同身受。”
言至此處,慕逸軒突然握住了裴靜顏的手,裴靜顏一驚,快速的抽回手。
慕逸軒又道,“我們都是同胞所出,為什麼不能被公平對待,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恨意嗎?”
“不,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再者,是我們做錯事再先……”要不是母親一時行差踏錯,夫人就不會因此而死,安夏也許還能見到她的母親。
而慕逸軒,當時看見哥哥落水,理應大聲呼救,讓人來救他,而不是轉身就走。
這些都是錯的,種下了錯的因,便要受這果,為何要恨?
“殿下可有想過,若是當時看見大殿下落水,殿下沒有離開,或是找人相救,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局?”裴靜顏想勸解慕逸軒,與其恨別人,不如先反省自己有無過錯。
慕逸軒正在捻茶葉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他抬頭看向窗戶上透過來的微光,要是當時沒有因為害怕逃走,而是求救了,會不會不一樣?
不,父皇本來就不喜歡母妃,一切只不過是藉口罷了!
“結局有無不同早已經不重要了,我想過了,我們既然定下了婚約,便是要成婚的,雖然出了點差錯,不過不重要,我已經向父皇言明,婚期推遲一些,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見?”
“你要娶我?”裴靜顏不明白,倘若還是決定要娶她,為什麼之前大費周章的想破壞這門婚事。
一時間,她也想不明白。
慕逸軒笑了一下,從懷裡取出一物,是用手帕包裹了,他小心翼翼的開啟,是枚簪子,素淨的銀色簪身,頂上鑲了一枚紅寶石,倒不是多珍貴,也算漂亮。
“這是母妃留下的遺物,是她的母親所贈,母妃活著時說過,讓我將此物送給未來的妻子,不知你可願意?”
看著眼前的簪子,還有慕逸軒期待的眼神,在那一刻,裴靜顏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瓦解了。
見她遲遲未說話,慕逸軒拿了簪子,戴在她的發上,“我說過了,我們都理解對方,既然這樣,沒有人比我們更合適對方了。”
言下之意便是兩人既然有婚約維繫,又有相同的經歷,何不相互扶持。
裴靜顏沒有做聲,卻沒有拒絕。
低頭看著桌上的茶水,端起來喝了一口,茶水已經涼了,涼涼的從喉嚨裡劃過。
爐上的水卻沸騰著,他端了壺,為她添上一杯熱茶。
喝上一口,竟覺得身上暖暖的,心中也是暖的。
也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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