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渡江戰役之後,解放軍短短几天就佔領了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南京,經過短暫的休整,各部繼續南下,距離上海越來越近。
考慮到戰火所到之處,生靈塗炭,上海又是遠東的大都市,中央考慮用和平的方式解決上海問題,而其中關鍵的一環,是要策反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
湯恩伯不是出身於黃埔的將領,與蔣介石沒有“師生之情”,一路走來,除靠自己的努力外,還要仰仗於老長官陳儀的提攜。兩年前蔣介石的嫡系部隊整編第74師在孟良崮全軍覆沒,師長張靈甫陣亡,身為戰役指揮者的湯恩伯被蔣介石撤職,最後還是在陳儀的幫助下,才得以復出。
而陳儀,當時已被我地下黨爭取,同意幫助策反湯恩伯,但因為湯恩伯背叛了陳儀,策反失敗,繼陳儀之後,黨中央又派出幾位得力干將,均告失敗。
上海地位特殊,中央一直沒有放棄對湯恩伯的策反,最後決定起用潛伏在湯恩伯身邊的紅色特工、蔣介石唯一的“女婿”陸久之。
陸久之在湯恩伯身邊擔任少將參議,深受湯恩伯的信任,可以自由進出湯公館,中央會啟用陸久之,也是考慮到這個特殊的身份。
但蔣氏父子也害怕湯恩伯會“反水”,親赴上海坐鎮,在蔣介石的壓迫下,陸久之最後也沒能策反成功。
軍統特務頭目毛森有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陸久之是潛伏在湯恩伯身邊的地下黨,陸久之的身份早已暴露。在上海解放前夕,本想將其“除掉”,但考慮到他是蔣介石的“駙馬爺”,又是湯恩伯的親信,遲遲不敢動手,在徵詢湯恩伯意見時,湯恩伯或許是考慮到過去的交情,主動“擔保”陸久之沒有問題,毛森最後只能看著他前往解放區。
那麼,蔣介石的女婿是如何成為紅色特工的呢?陸久之是如何娶到蔣介石的女兒的?
紅色特工陸久之
陸久之是一個官二代,父親陸翰是湖南財政廳的廳長、五省聯軍總司令部軍法處的處長,深得孫傳芳的信任。陸久之是長子,按照陸翰的設想,想讓陸久之“子承父業”,待其長大後,安排到政府從政,以他的關係,陸久之的仕途將會順風順水。
雖然衣食無憂,但陸久之卻不是一個紈絝子弟,不願意在豪宅中當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在讀中學期間就喜歡閱讀《新青年》等進步書籍,結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進步思想不僅影響著陸久之本人,他還傳播給了父親。
陸久之知道父親有一個習慣,上廁所時喜歡隨手拿起報紙或者雜誌翻翻,陸久之事先在馬桶邊放了一本《新青年》等進步雜誌,父親也會看,久而久之,也不再幹預陸久之的事。
在國共合作時期,陸久之在上海結識了地下黨蔡叔厚,在他的引領下,閱讀到了更多的進步書籍,懂得了更多的革命道理,後來與蔡叔厚一起在上海創辦了一家名叫“紹敦電氣”的公司。在外人的眼裡,紹敦電氣只不過是上海萬千企業中,不起眼的小公司,但實際上卻是上海地下黨的秘密聯絡站,周恩來、葉劍英等都曾來過。
因為陸久之善於動腦,而且機敏,上海總工會還缺個聯絡人,徐梅坤認為陸久之是一個合適的人選,就將其調到上海總工會,擔任周恩來的聯絡人,在這些人的領導下工作,陸久之受益頗多,覺悟一天天地在提高。
自孫中山先生去世後,蔣介石就開始暴露了“野心”,準備尋找一個機會打擊共產黨,獨攬大權,實行獨裁統治。1927年,在上海工人的幫助下,北伐軍輕而易舉地進入了上海,但上海工人的武裝力量也引起蔣介石的擔憂,同時也認為“清黨”的時機已到。
為了迷惑上海總工會,蔣介石進入上海後,親自寫了“共同奮鬥”的錦旗,派樂隊敲鑼打鼓地送到工會,當時這面錦旗就是陸久之親手接過的,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幾天後,蔣介石卻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發動了反革命政變,他還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後來卻會成為他的“岳父”。
形勢非常地嚴峻,上海的黨組織認為,應該派出幾個得力的幹部,潛入敵人的內部刺探情報,因為陸久之本就出身於官僚家庭,利用這個背景潛入比較不會引起敵人的懷疑,陸久之就忍辱負重,揹著叛徒的罵名打入了國民黨內部。
大革命失敗後,黨中央仍堅持在白色恐怖之下的上海秘密辦公,雖然上海地下黨行動隱秘,但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特務的眼線,有時難免會暴露蹤跡,但因為陸久之就潛伏在國民黨上海的特務組織內,可以第一時間獲得情報。
一次,陳賡到上海治病時被發現,特務派人準備去逮捕,陸久之得到訊息後,第一時間傳出,陳賡得到及時的轉移。還有一次,特務發現了黨中央最高負責人向忠發的住址,也是準備去搜捕,陸久之再次將情報送出,向忠發得以脫險。
接連地撲空,特務高層認為一定是內部有人通風報信,否則怎麼會屢次失手,並很快就查到了陸久之的頭上,但也只是懷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最後只將陸久之開除。
黨組織考慮到陸久之的安全,讓其到廣東的葉劍英家中避難。葉劍英認為,陸久之的身份並沒有暴露,而且又有官僚的背景,可以繼續回到上海開展地下工作。葉劍英委託擔任過孫中山秘書的連聲海,將陸久之介紹到上海招商局做秘書。
雖然陸久之已為黨工作了多年,但仍還不是黨員,過去他曾向周恩來提出過入黨的要求,但周恩來則認為,以陸久之的身份,入黨比不入黨更重要,不入黨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1929年,日本共產黨總書記佐野學從蘇聯準備經上海回國,陸久之奉命保護佐野學的安全,因為佐野學對外的身份是早稻田的教授,在陸公館住了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問題,但後來上級組織協助轉移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走漏了風聲,佐野學在閘北被捕,受到這件事的牽連,陸久之也被迫前往日本。
陸久之在日本留學了七年,在這期間,曾擔任過上海《申報》駐東京的記者,陸久之利用這個公開的身份,結交了不少日本軍政界的人士。後來,陸久之的父親好友許世英出任駐日大使,出於對陸久之的照顧,任命他為大使館的專員。
全面抗戰爆發後,陸久之回到了國內,利用之前在日本的關係,到上海打進了與日本海軍有密切往來的海安公司,擔任經理;當時日本對從上海前往蘇北、青島的船隻盤查得很嚴。
蘇北新四軍、山東的八路軍物資匱乏,雖然這些物資上海都有,但都運不出去,例如蠟燭、火油、布匹等物資要運輸,必須要有日本海軍經理部的許可證,因為海安公司與日本海軍來往密切,陸久之搞到了許可證,將大量的物資運往根據地。
不久後,日軍情報部門發現了陸久之的異常,將其關進了日本憲兵隊嚴刑逼供,陸久之始終只承認是生意上的疏忽,不承認與共產黨的關係,因為日本一時查不出證據,加上在日本朋友,時任日本海軍武官古川時太郎的說情,陸久之被無罪釋放。
抗戰勝利後,過去幫日本人做過事的人都惶惶不可終日,花重金找接收的國民黨大員,購買倒填日期的“委任狀”,陸久之也屬於“大漢奸”的範疇,但他卻不慌不忙。
當時負責“接收”上海的是國民黨第三方面軍的司令湯恩伯,湯恩伯與陸久之的關係非常好。
湯家與陸家可以說是世交,早年湯恩伯不得志時,是陸久之的父親將其推薦給陳儀,這才得以輝煌騰達,湯恩伯對陸家十分地感激,上海光復後,馬上就任命陸久之為第三方面軍少將參議,陸久之也利用這個機會,潛伏在湯恩伯身邊,獲取了大量的軍事情報,也是在這個時候,陸久之遇到了蔣瑤光。
蔣介石的養女蔣瑤光
1919年,蔣介石結識了陳潔如。蔣介石見到陳潔如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子,在不斷追求下,兩年後終於“抱得美人歸”,因為種種原因,蔣介石與陳潔如結婚後,一直沒有生育。
一次偶然的機會,國民黨元老廖仲愷的夫人何香凝,到廣州的某醫院參觀時,得知有一位產婦非常想要一個兒子,但已連續生了多個女兒,就連剛出生的這個也是,因為家裡孩子眾多,負擔很大,準備將這個孩子丟棄,何香凝到病房看了一眼這個剛出生的孩子,長得非常地可愛,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就將其領養回家。
不久後的一天,陳潔如到家中做客,得知孩子的來源後,心疼地抱起來左親右看,不捨得將其放下。何香凝知道陳潔如很想要一個孩子,但天不遂人願,便提議將這個孩子送給她撫養,陳潔如本人接受了何香凝的提議,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要找蔣介石商量一下,本以為蔣介石會反對,但他卻也十分地贊同,還親自給這個女孩取了“瑤光”的名字。
後來,蔣介石為了政治目的,準備娶宋慶齡,但因為與陳潔如還沒有離婚,蔣介石花言巧語騙陳潔如到美國留學五年,併發誓,只要給他五年的時間,五年之後一定與她恢復夫妻關係。
陳潔如在蔣介石的“軟磨硬泡”之下到了美國,臨行之前,陳潔如將蔣瑤光寄養在上海的外婆家中。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是中了蔣介石的“計謀”,當陳潔如登上前往美國的輪船後,蔣介石轉身就公開發表了《蔣中正啟事》:
各同志對於中正家事,多有來函質疑者,因未及啟蒙復,特此奉告如下———民國十年,原配毛氏與中正正式離婚。其他兩氏,本無婚約,現在與中正脫離關係。現除家有二子孫,並無妻女。惟傳聞失實,易滋淆惑,特此奉復。
陳潔如在廣播裡聽到這則訊息後,傷心欲絕,多次想要輕生,好在被及時攔了下來,因為受到這段感情的打擊,陳潔如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從此沒有再嫁。
回國後,陳潔如就住在了上海,並將蔣瑤光接到身邊撫養;蔣介石得知陳潔如回國後,或許是對母女愧疚的原因,批給了陳潔如一筆款項。
全面抗戰爆發後,蔣瑤光結識了一個安姓朝鮮青年,當時國難當頭,這個青年給了蔣瑤光不少的幫助,一來二去兩人就產生了感情,並帶他去見了陳潔如。
陳潔如與蔣介石生活了六七年,見到了太多的上層人士,練就一雙“識人”的眼睛,見到這個青年後,交談了幾句就覺得這個青年不簡單,陳潔如對他們的交往持反對的態度,但蔣瑤光堅持要與他在一起,陳潔如見女兒如此地堅持,也以為是自己多疑了,就默許了女兒的婚事。
蔣瑤光與安姓朝鮮青年結婚後,很快就生育了兩個孩子。但這個朝鮮青年果然不是一個好貨色,他的真實身份竟是一個間諜,日本投降後,怕受到國民政府的懲罰,丟下妻兒逃之夭夭,蔣瑤光的生活頓時陷入了困境,全靠母親陳潔如的接濟。
成為蔣介石的“女婿”
陸久之當了湯恩伯的少將參議後,與湯的秘書長鬍靜如的接觸自然多了起來。胡靜如的妻子周安琪是蔣瑤光的好友,她非常同情蔣瑤光的遭遇,當時的無知造成了現在的窘境,周安琪一直想幫蔣瑤光找一個伴侶。
當時湯恩伯在上海“大紅大紫”,陸久之不僅掛著少將的牌子,還是湯恩伯的親信,而且為人正直,風度翩翩,與其他的國民黨將領完全不同,便透過丈夫胡靜如向陸久之說了這件事。
陸久之已年過四旬,但因為長期從事地下工作,一直還沒有成家,他也對蔣瑤光的經歷感到同情,而且也不嫌棄與前夫生了兩個兒子,兩人開始交往了起來。
陳潔如見到陸久之後,對他非常地滿意,不僅是留日的高材生,有知識有文化,還是湯恩伯的座上賓,女兒跟著他肯定不會受苦,兩人不久後就正式結婚了,雖然相差了二十多歲,但生活得很和諧,陳潔如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著了地。
陳潔如雖與蔣介石已離婚多年,但蔣瑤光卻是他們未離婚前一起領養的,所以陸久之自然也成為蔣介石的“女婿”,兩人結婚後,國民黨內的高層,也將陸久之視為委員長的“駙馬爺”看待,提升了陸久之的地位,很多軍銜或者職務比陸久之高的人,見到他都是畢恭畢敬的。
雖然陸久之不承認自己是“皇親國戚”,也從沒有去認蔣介石這個“老丈人”,但這無形中,給他的地下工作帶來很大的便利。
策反湯恩伯
我們在文章開頭有提到,上海戰役前夕,黨中央為防止上海這座大都市毀於戰火之中,準備爭取湯恩伯起義,但先後派出多人,都未成功策反,最後不得不起用陸久之再一試。
陸久之接到任務後,立即到湯公館找湯恩伯,但因為解放軍陳兵長江北岸,戰事很緊張,每次去找他都不在家,最後陸久之直接在湯公館的客房中住了下來,等待湯恩伯回來。
等了三天,湯恩伯終於回來了。陸久之直接進入主題:“司令,現在的時局很讓人擔心,徐蚌會戰(淮海戰役)國軍慘敗,蔣總統也宣佈下野,百萬解放軍虎視眈眈,南京都很難守住,何況上海,不知司令有什麼打算?”
“共軍雖然取得平津、淮海戰役的勝利,但長江自古是天險,即便是過了長江,憑藉著淞滬地區的堅固的工事,也可背水一戰……”湯恩伯說道。
湯恩伯剛開始的口氣很硬,堅決要與解放軍一決高下,但在陸久之的反覆勸說下,湯恩伯出現了變化。陸久之表示可以走傅作義的道路,湯恩伯沒有表態,在書房內來回地走,最後說了一句:“我考慮一下”
在之後的幾天裡,陸久之依舊住在湯公館,湯恩伯也委託陸久之打聽傅作義起義後的處境與待遇,這說明湯恩伯開始動搖了。
但在這關鍵時刻,蔣介石也怕湯恩伯投共,親自到上海視察,還讓蔣緯國住在湯公館中,目的就是要穩住湯恩伯。
見蔣氏父子都在上海,陸久之想起了發生在1936年的西安事變,向湯恩伯表示,可以趁這個機會,發動一場新的“西安事變”,將會立下曠世奇功。
而蔣介石透過保密局也嗅到湯公館的“異味”,第二天就讓蔣緯國住進了湯公館。在蔣介石的逼迫下,守衛上海的部隊團級以上的軍官家屬一律被接到臺灣,表面是“保護”,實際上是“扣押”。
形勢變化得太厲害,陸久之策反湯恩伯也就此夭折。蔣介石的到來,也讓陸久之的處境非常地危險,身份已暴露,毛森多次要逮捕陸久之,但湯恩伯考慮到過去交情,又是蔣介石的“女婿”,將其送到解放區,軍統特務無可奈何,只能看著陸久之離去。
1949年5月27日,上海戰役結束,在敵人脈搏裡戰鬥了幾十年的陸久之,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