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鎮張灣和鄰縣上楊鎮王家壠兩個村灣僅僅一山之隔,一個在山的北面腳下,一個在山的南面腳下。兩個灣雖隔縣隔山但不隔情。
過去老一輩人經常在山上砍柴相遇,現在修通了盤山砂石路,雙方的百姓來往更加緊密。經常會有村民騎著摩托車到對方鎮上或灣裡去逛逛,彼此採購些特產之物。
張灣的村民最愛採購的是上楊鎮的泡椒。上楊鎮的泡椒色澤紅亮、肉厚香脆、微酸含辣,吃到口裡很好下飯。上楊鎮的群眾也愛吃張灣的筍乾。張灣的筍乾製作獨特,片薄肉厚、味香鮮脆,方圓十里極負盛名。來來往往幾百年,彼此通婚的也就多了,兩個灣子之間隨便找來一個人,總能拐著彎牽扯上點親戚關係。所以,多年來總是相安無事。
這天,張灣的張德全外出做泥巴匠去了。他的老婆王桂芳正在自家院裡埋頭掃地,可能因用力過猛,把一些砂子正好掃到了剛進門找德全的叔叔前友爹的臉上,有些還跑進了他的嘴裡眼裡。
“桂芳,你瞎了呀!"前友爹邊揉眼睛邊呸呸地向地上吐著痰,嘴裡含糊不清地罵道。
“你才瞎了呢,我在掃地你沒看到呀。”德全的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馬上就給懟了回去。
“什麼?你個狗日的,連我都敢罵,看我不打死你。”前友爹說完便衝過去順手給了她一巴掌。
桂芳哪裡受得了這個氣,馬上揮起掃帚就朝全友爹打去。全友爹一閃躲過了這一記,立即便向院門口拐了出去,且說道:“等著,我讓德全回來好好治治你這個潑婦。”
桂芳只恨得咬牙切齒,圍著院子罵罵咧咧地直打轉。晚上,等德全一回來,桂芳就氣鼓鼓地讓他評評理。
一邊是自己的老婆,一邊是自己的親叔叔,德全本就忠厚老實,又覺得這是件小事,便勸桂芳算了。桂芳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馬上罵道:“你這個窩囊廢,老婆被人打了,你就這麼算了?”一晚上,桂芳不依不饒,整得德全不得安寧。德全實在氣不過了,便吼了句“跟老子滾。”誰知桂芳一負氣捲起包裹就回了孃家王家壠。
過了些日子,又自個兒回了。當時,德全正在做事的東家和匠兒們一起喝著酒,聽說她回了,便趁著酒勁和大家吹起了牛:“老婆就是不能慣,慣多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們看,現在還不是乖乖地給老子回來了…哈哈”。聽了這話,大家都豎起了大拇指誇他有能耐。德全便也多喝了幾盅,直喝到了晚上八點多。
當德全半醉半醒地回到家,推開臥室的門一看,見桂花直直地躺在床上,叫了半響也不見迴音,便用手推了推她的身子,還是不見動靜,以為她還在生氣,就想用手掰過她的臉來哄哄她。誰知這一掰,倒把他嚇了個酒醒。只見桂芳雙眼圓睜,面部冰涼,鼻息全無,人似已死去了多時。第二天,桂芳孃家王家壠灣的人得訊後,一下子來了兩百多號人,裝了滿滿幾大客車。光精壯的小夥子就有三十幾號人,鋤頭、耙梳、木棍也拿了幾十根,一個個群情激憤。
其中幾個過激的小夥子在桂芳二哥桂明的帶領下,反剪著德全的雙手,強壓著他的頭跪在桂芳的靈前,並當面大聲質問德全:“我妹前天還好好的,昨天怎麼就死了?你今天不跟老子說清楚,看我不打死你個狗日的。”說完還順手一棍子砸在房間的米缸上,只聽嘩啦一聲,半缸子米隨著米缸的碎片撒了一地。
對於桂芳的死因,德全本就一頭霧水,現在更是百口難辯。桂明見德全回答不上自個兒的話來,更是氣憤填膺,上來就把德全一顧拳打腳踢。
這下子,圍觀的張灣群眾就不答應了:“死因還沒搞清楚,你們憑什麼這樣對德全呀?”爭論由此而起,互不相讓,場面一度混亂不堪,劍拔弩張。
事發當天,村裡已提前將此事向掛村黨委程志作了彙報。正在這關節點上,老程及時趕到。他找到王家壠主事的人先進行了一番溝通,然後當著大家的面講道:“王家壠的各位親戚朋友,你們來的都是客,作為你們的女兒在我們張灣發生了不幸,是我們大家都不願看到的,我們深表同情。同時,我代表三河鎮政府有些話必須提前和大家講清楚,你們既然來了,我們保證你們在這裡吃不餓肚子,也不會虧待大家。但是我們做事還是要依法依規,如果確實認為死因不明,我可以為你們明天就請來法醫,進行現場解剖。但在明天法醫沒到之前,希望大家都保持克制,不要有任何違法行為。如果有違法行為,那麼,對不起,我們就一定會堅決予以依法追究和依法打擊。”經過老程一番勸解,事態得到了暫時的平息。
結果第二天,當程志把法醫從區裡請過來時,才剛走到張灣的路口,遠遠地就看到張灣裡面狼煙四起。便找來個人一問究竟。原來王家壠的親屬仗著帶了些人,說要為桂芳出口氣,好好整治整治德全一家。一大早起來就開始了打砸燒,把德全家的豬打死了,谷燒了,靈堂砸了,棺材也燒了,還把德全又狠很地揍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死去活來。同去的法醫聽得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程志忙又問道:“那勝利支書呢?”
“哎,支書被作人質呢”
“什麼?還有這屌事呀?上去看下。”
老程氣得眼睛一瞪,把手用力地向上一揮。大家立刻聚攏在他的身邊跟著快步向德全家走去。當老程一看到被困在房裡手足無措的支書時,便指著他發起了脾氣:“勝利呀,你堂堂一個支書,這點雞X用都沒有?鎮不住場面,還被人家當成了人質,你說你醜不醜?”說完抬頭看了看四周,幾輛大客車,幾百號人鬧哄哄亂作一團。
轉身便對周圍的張灣群眾吼道:“我說你們張灣呀,沒雞X用。既然他們不跟我們講理只講橫的,那麼我們就陪他玩橫的。娘個Ⅹ,你們每天炸石頭山的炸藥呢?跟我拿點來。”
“程書記,我們早就築好了5斤多的炸藥,就等您發話了,開始問過支書,他怕事,不敢讓我們炸”。張灣幾個年青仔忙搶著喊道。
“那趕緊拿過來。”程志回頭瞧了一眼支書又說道“勝利,這麼說吧,惹事不惹事你今天不管。就算出了事,老子把你這個支書撤了,明天我照樣可以把你這個支書提起來。我程志說的,我就有這個量,怕什麼,大家放開膽子去幹。”說完他把手用力地一揮。
張灣的那些個年青仔,哪裡還聽得這話,早就一個個摩拳擦掌的。一部分人急忙把5斤多的炸藥埋在了出張灣路口的塘上,並將雷管引線放得長長的。另一些人迅速回去抄起幹架的傢伙,無非也是些鋤頭、耙梳、木棍之類。
這時,只見老程帶著張灣的年青仔往德全家院子當中一站,把腰一叉,大聲道:“都給老子把客留下來。媽的,和你們好好說話不聽,非要給老子來橫的是不是?那就看看哪個狠些。今日你們不把損壞的錢給老子算好,一個都不許走。”話還未說完,只聽那邊“轟隆”一聲巨響,路的中間早已被掀起了一個大坑。
這一聲巨響一下子就把王家壠的人給嚇蒙了,知道張灣的人要來真的了。彼此只張望了一下,便一個個嚇得像槍打的雁子一般四處逃散。幾個來的客車司機急得打響馬達就往外開,到了被炸開的大坑前又一時開不過去,急得冷汗直冒,扯開嗓子叫人幫忙,搞得王家壠的部份人又折回來搬的搬石頭,鍬的鍬泥土,推的推,搡的搡,好不容易才把大客車給弄了出去。
這時的程志十分冷靜,只許張灣的人在後面喊打喊殺,佯裝追趕,卻不許真的跟了過去。看著王家壠的人逃跑時的狼狽樣,張灣的群眾這才感覺出了一口惡氣,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
等王家壠絕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桂芳的幾個嫡親氣勢一下子就矮了大截。這時,老程又把手一叉,大聲說道:“拿刀來,把肚子一割,不是說要解剖嗎?快說,割哪一砣,我來割。”
“哎呀呀,我的程書記…,不能割呀!”桂芳的二哥桂明連忙向著老程鞠躬作揖地叫道。
“那好,不割就簽字!把屍體抬上山埋了。”老程瞪著眼說。最後,桂芳的屍體不僅當天就下葬了,而且對當天的打砸燒造成的損失也經過了法庭予以協商賠償。雙方商定的賠償金額為1850元,只是桂芳的二哥桂明後來總是拖著不給。他說:“誰敢來要這錢,我就把誰的頭給割了下來。”
恰好有一天,程志聽說桂芳二哥桂明在張灣後山砍樹,便在他下山的時候,上前一把將他拖樹的車給攔住:“桂明,你把車給我停下來。”
“幹什麼”
“不幹什麼,聽說你要割我的頭呀,今天我把頭給你送了過來,你不把我的頭給割下來,我今天還不讓你走了呢”老程說完把頭向前伸了伸。
“程書記,我可沒說這話呀”桂明急忙辯道。
“沒說是吧?那好,那就把該賠的錢賠了再走吧!最後,桂明不得不賠盡了小心,回家把錢拿來交給了老程。
桂芳這件事,用老程後來的話講,主要是王家壠出來主事的人沒有一個能真正把舵的人,做事不知進退,把有理的事辦成了沒理的事。
“操得賤,輸人又輸面子。”每當談起這件事,老程總是恨恨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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