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紅佑種植的“妮娜女王”
“賣什麼價？”我指著一串串長相豔麗的“妮娜女王”問道。小串形，35粒左右，顆粒中等，但著色相當不錯，像2019年我在彌勒賈潤貴家拍到的模樣，讓人印象深刻。
這是我在微信朋友圈找到的園子，轉了好幾手，託人打聽到的。在雲南陸良，園主叫錢紅佑，85後，算是這個行業中的年輕人。從業12年，2018年之前種植“紅提”，收益頗穩；2018年之後開始種植新品種——“陽光玫瑰”“藍寶石”“妮娜女王”，今年還新種20畝“黑陽光”。
“妮娜女王”也有20畝，但投產園只有眼前這3畝，掛了3000串葡萄，煞是好看。
“前幾天剪了一刀，100元/公斤。”錢紅佑小聲地說。
錢紅佑在介紹“妮娜女王”的種植情況
“100元/公斤？”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沒有聽錯。這段時間我在雲南已經走訪了3家種植“妮娜女王”的果園，開園價都是140元/公斤，最差的也有120元/公斤。而相比於前面3家，眼前這家的“妮娜女王”的顏色最好看。
“對！100元/公斤。”錢紅佑喃喃地說：“可能是量太少的緣故，果商不大願意賣這個，我還是搭著‘陽光玫瑰’的渠道走的。”
我大感意外，迅速給前幾天還在安寧採購“彩雲紅”梨的雨露空間採購陳藝雄打了電話，叫他速來看看。我還不敢過分聲張，像本來果坊、陽光莊園等渠道都能看中這個貨源。
張飛宇在檢視“妮娜女王”的品質情況
“會不會不夠甜？”同行的張飛宇（傑士農科雲南負責人）嚐了一顆，分析道：“這個糖度估計就20%多一點，沒有老賈（賈潤貴）的甜。”他這兩年去彌勒比較多，在賈潤貴的“妮娜女王”上色和增糖上費了不少心。
“我覺得這個糖度可以了。”我否定道：“糖度不是說越高越好，超過20%就不再加分了。這個時候最關鍵的還是顏色。江蘇神園從2000年引進‘妮娜女王’，推了這麼多年沒有推出來，最大的問題就是轉色不好，但在雲南卻種出鮮豔的紅色，所以一下子就火了，市場上也基本認可了。你這樣的貨居然在銷售上還存在困難，我都覺得很意外。”
“跟老賈的相比，顆粒略小了點，肉質也稍軟了點。”張飛宇繼續找缺點。跟郭飛（賈潤貴的老婆）一樣，總認為自己的貨是最靚的仔。
“妮娜女王”的糖度測定值
“消費者的口感沒有這麼專業的。”我強調道，“對‘妮娜女王’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顏色，顆粒大小跟‘陽光玫瑰’差不多，有15克就比較理想了。顆粒做大了，轉色會越來越難。”
“我的標準就是15克左右。”錢紅佑拿出儀器測了一下，糖度22%，粒重17.6克。
“足夠了！”我讚許道。
也許是第一年結果的緣故，不僅果實上色好看，連葉片也顯得翠綠多了。我在這3畝地裡反覆走了幾趟，發現兩大問題：一是果穗頂部有日灼現象，二是有裂果。有意思的是，這裡的裂果不像我在建水見到那種裂果後流汁發汙黴的現象，而是會自動癒合，形成一個月牙形的疤痕。
自行癒合的裂口
“因為日灼，我起碼損失了五六百串葡萄。”錢紅佑困惑地說：“我從2009年開始種‘紅提’，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到上色期還要剪掉一些葉片，讓果穗充分接受陽光，這個品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嬌氣唄！”我把所有吃過之後印象特別深刻的水果統稱為“極品品種”，除了葡萄中的“妮娜女王”，還有柑橘中的“紅美人”“甘平”，桃子中的“金霞油蟠”，柿子中的“太秋”……它們擁有一個共同的栽培特點——特別難伺候，要麼樹勢弱，容易早衰；要麼抗性差，容易落果、裂果，容易日灼算是小毛病，“套個小傘就能解決了。”
果穗頂部出現的日灼
“裂口會癒合我估計是水分控制的原因吧。”錢紅佑接著分析第二個問題：“因為我這片園子是根域限制栽培。”
“全限根。”我詫異地問道，我轉了幾圈，居然沒有發現這片園子是採用根域限制栽培模式，一樣是平地，一樣是生草，跟我在江浙一帶看到的限根栽培園完全不同。
“對！假如不是根域限制，那個就不好說了。”錢紅佑解釋道：“我是全部挖坑，底下鋪了三層薄膜，排了暗管，每一條暗管連一根抽水管，每天都要抽水，運營成本挺高的。”
採用根域限制種植模式
“怪不得！”我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著色好的根本原因，接著問道：“那你現在對種‘妮娜女王’還有什麼擔心嗎？”
“還是裂果、上色的問題。”錢紅佑說：“因為我不可能20畝全部做根域限制，成本太大了。還有銷售的問題，像‘陽光玫瑰’很快就能賣完，‘妮娜女王’上色不整齊，要陸陸續續地賣，起碼要賣一個月。”
這倒是真的，我開始擔心陳藝雄即便看中這片“妮娜女王”，後續的挑選和運輸也是個大問題。
回到會客室，錢紅佑的妻子端上幾串葡萄，除了“妮娜女王”和“陽光玫瑰”，還有被建水葡萄種植者戲稱為“爛寶石”的“藍寶石”。我問道：“‘藍寶石’在你這裡表現怎麼樣？”
3個熱門品種
“不行。”錢紅佑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當時種了45畝‘藍寶石’，現在基本上都改接成‘陽光玫瑰’了，品種選錯了。”
“當初看中它什麼？”我頗感好奇。2018年我作為邀請嘉賓在江蘇張家港參加了第六屆神園葡萄新品種品鑑觀摩會，那一年的主推品種就是“（東方）藍寶石”，除了果形奇特，我對它並無好感。
“我是在神園玉溪基地看到這個品種，也嚐了一顆，感覺挺好的，但是沒想到實際操作下來……”錢紅佑長嘆了一口氣，委婉地說：“估計是我們氣候的問題吧！一到成熟季就下雨，雨一多就爛果，沒辦法。”
果園中保留為數不多的“藍寶石”
“等於押寶押錯了。”我感嘆道。
賈潤貴在2018年新建園中也選了從來沒有種植過的“藍寶石”作為主栽品種之一，而把在2017年種植成功的“妮娜女王”作為搭配品種，結果2.5畝“妮娜女王”被他種“火”了，13畝“藍寶石”卻全軍覆沒。到今年，這片已經改接成“陽光玫瑰”和“妮娜女王”的園子還沒有完全投產。
“押錯了。”錢紅佑不無傷感地說：“當時王永春（神園玉溪基地負責人）給我兩個選擇——‘陽光玫瑰’和‘藍寶石’，結果我選了‘藍寶石’；今年新發展時，他推薦我種‘妮娜女王’，但我不敢種，覺得技術含量太高，結果種了20畝‘黑陽光’，沒想到病毒病這麼嚴重。如果能再選一次的話，我還不如種‘妮娜女王’。”
今年新種的“黑陽光”病毒病發生嚴重
“你嘗過‘黑陽光’嗎？”我詢問道。2018年，黃偉（上海哈瑪匠）向我推薦志村富男選育的“富士之輝”時，就稱之為“黑色陽光玫瑰”。去年苗木市場上有人以這個名字在推新品種，據說是植原宣紘選育的另一個黑色的“陽光玫瑰”後代。我至今沒搞清楚具體是哪個品種，什麼樣的口感？
“嘗過，還行吧！跟‘陽光玫瑰’的味道差不多，如果種不好也是沒香味的。”錢紅佑說：“所以我現在覺得還是‘陽光玫瑰’好種一點，只要每道工藝都跟上，技術難度上相對簡單。但新品種可能更有價值一點。”
正在採收包裝的“陽光玫瑰”
我忽然想起自己前段時間痛風選藥的經歷。
醫生開的是西藥的藥方，我翻開藥品說明書一看，媽呀！一大堆的副作用，從皮疹到肝功能異常，再到心血管風險，幾乎五臟六腑都可能有不良反應，嚇得我不敢吃。好心的網友給我寄來兩種民間藥方，一種是根據某醫科大學教授的藥方自制的中成藥，另一種是用迷迭香製作的茶飲，看說明和介紹，不僅沒提任何副作用，還有提高免疫力、養顏美容之奇效。
結果試了一個療程（半個月），尿酸指標一點沒降，腳趾依然疼痛如此。不得已，改成醫生開的西藥。三天之後，痛感消失；兩週之後複檢，尿酸指標降了一半，也沒見有任何副作用。
我暗自羞愧，白唸了這麼多年書。西藥因為藥理清晰，標註了可能發生的各種副作用和不良反應，令人心生畏懼；相反，那些民間藥方藥理不明，更別說什麼副作用。無知則無畏，所以我會先選擇後者。
錢紅佑的妻子在採摘“妮娜女王”
錢紅佑的品種選擇不正是如此心理嗎？因為知道“妮娜女王”的種植難度，所以他不敢多種，而對那些不明就裡的新品種，反而敢大量嘗試。
無知則無畏，新品種的坑，大體都是這麼跳下去的。
好在吃一塹長一智，錢紅佑在種下“黑陽光”的同時，又在株間種了一株“陽光玫瑰”，以防再出現“爛寶石”的窘境。
2021年8月1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