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下班回家，看到巷道最裡面一地的鞭炮屑，還有剛剛拉來還沒來得及安裝好的悼念亡者的那種燈牌，隔壁鄰居誰沒了？估計應該是老周或老段吧，兩位老人年事已高，平日身體也不大好。
回家放下包，趕緊去看看怎麼回事，結果卻讓人唏噓不已。
走了的人是老段的兒子，老段說，昨天晚上還好好的，睡覺前跟平日一樣，還吃了一碗宵夜，今早，老段起床後去叫他吃早點，沒人應，門也打不開，請隔壁鄰居撞開門後，老段兒子仰面朝天躺在沙發上，穿戴整齊，手裡還拿著電視的遙控器，只可惜，人已經硬了。
我去他家時候，老段的女兒女婿侄兒都已經在料理後事了，沒人哭，老段沒哭，他閨女沒哭，老段那剛剛沒了親爹的孫女也沒哭，一大家子人情緒平靜，有條不紊地招呼著聽到訊息趕來幫忙的親戚朋友隔壁鄰居，而這些親戚朋友隔壁鄰居也沒人哭，大家隻言片語的交談中，很濃很濃的如釋重負感和些微的小歡喜。
為什麼會這樣呢？請容我慢慢道來。
正所謂，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老段兒子這些年種下的因，結下的果。
老段兒子名林，73年的，48歲，離異，有一個獨生女，今年大一， 聰明，懂事，性格比同齡人早熟。
林和他前妻在我家結婚後兩年結婚，他前妻溫順靦腆膽小，模樣身材也很不錯，那個時候我們大家都覺得她嫁給林一些委屈了，都覺得林運氣真好，娶到這麼好的一個媳婦兒。
因為林和他媳婦都沒有固定工作，所以，婚後小夫妻倆賣過早點，擺過燒烤攤，但是，都做不長就放棄了，因為林覺得太累了，吃不消。後來，他們的女兒出生後，林的媳婦就在家附近的一個藥店工作，因為老段媳婦早幾年就病逝了，老段已經退休，所以，孩子就由老段一個人來照顧。而老段兒子林麼，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找不到他喜歡的合心意的工作，慢慢的，遊手好閒就成了林的常態，孩子他不管，沒錢就跟媳婦要，跟老父親要，跟姐姐姐夫要，不時還跟隔壁鄰居們要上十塊八塊的，還染上了酒癮，一喝醉酒就打媳婦打老父親打女兒，隨時聽見他家裡打罵聲哭喊聲不斷，作為隔壁鄰居，大家也不敢過多幹涉，怕刺激了他更加變本加厲，可憐了那孩子，從小生活在驚恐和打罵中。
最終，林終於把他媳婦打跑了，兩個人離了婚，而林還不讓他媳婦把女兒帶走，說了各種狠話，他媳婦怕了，不敢強要，含淚放棄了自己的孩子，遠走他鄉，到外地打工去了。
從此，林就更加變本加厲，也不去找工作，天天喝酒天天醉，醉了就發酒瘋打人罵人，四五年前摔了一跤，摔斷了腿，到現在都還是一瘸一拐的，可憐的老段，究竟是做了什麼孽呀，近二十年來，他的那份退休工資一直是這個家唯一的經濟來源，要供這個不孝子日常生活，要供自己可憐的乖孫女上學，太不容易了，很多時候，老段趁著兒子不在家時候，和隔壁的幾個老夥計聊聊天，每每都是聊著聊著就傷心得老淚縱橫了，旁人看了聽了，心疼不已，老段真的是太不容易太可憐了。
今日之事，或許，我們不應該使用“終於”這個詞，但是，從老段這一生的不幸來說，使用“終於”這個詞也未嘗不可，所以，大家都說：“老段終於解脫了，熬出頭了！”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來形容此刻的心情，按常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一件極其悲哀的事，但於老段家的現狀來說，他兒子的猝死又未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最起碼，老段一大把年紀，再也不會被自己的親兒子任意打罵了；最起碼，林的女兒再也不會因為要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而瑟瑟發抖，從骨髓最深處透出來怕他的父親了；最起碼，林的姐姐姐夫們再也不用為維護老爹和侄女，和自己的親兄弟兵戎相向了。
老段家的世界，一下子安靜柔和起來。
看著眼前老段平平靜靜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衷心祝願老段往後餘生好好享受這份上天賜予的安靜日子，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等他孫女大學畢業後，共享天倫，安度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