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第一次“授銜”即將開始。為近千名高階指揮官評定軍銜可不是件容易事,毛主席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人民解放軍總幹部部”,負責人是人民軍隊的政工巨人羅榮桓。
羅榮桓先後和徐立清,賴傳珠,宋任窮等人共同評軍銜,共評出將官1042名,其中的重中之重,也是人民軍隊的壓艙石,就是“十元帥”和“十大將”。1955年春,“總幹部部”將擬定的軍銜送往中南海讓毛主席過目。
在看到十位大將時,他點出了徐海東的名字。
毛主席對羅榮桓說:“徐海東同志的軍銜評得準,評得到位,但是我認為他應該往前走再兩步,排在粟裕同志的後面。”
羅榮桓回答:“徐海東同志是紅軍的虎將,但他十幾年沒帶兵,列第二大將可能會有人議論。”
毛主席說:“給革命軍隊評銜,標準不能太硬,不能只看打仗,看軍功,要看對整個中國革命的貢獻。”
羅榮桓感慨道:“海東同志在長征和陝北時期,確實對黨中央有汗馬功勞。”
毛主席說:“徐海東同志是中國工人階級的一面旗幟,對中國革命有大功。長征時期多虧了他和紅25軍,才保證了陝北蘇區的安全,沒有陝北蘇區,哪來之後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勝利?我看他排在第二大將很恰當喲。”
評銜結果公佈後,徐海東“第二大將”的位置確實引起了軍內的議論。徐海東將軍已經退出軍隊指揮序列十幾年,錯過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西南剿匪,抗美援朝多個時期,在軍內的存在感不高。
此時在大連臥病休養的徐海東看到自己被評為第二大將,拖著病體給黨中央寫信,堅持讓銜。毛主席看到讓銜信後,讓周總理去做徐海東的工作,周總理帶著中央的問候來看望了這位功勳老將。
徐海東對周總理說:“總理,我臥病十幾年,為黨和國家做的事太少了。如果我評大將,很多同志會有怨言,也對不起這十幾年裡犧牲的戰友。”
周總理向徐海東傳達了中央的決定:“讓你評大將是軍委和毛主席的意見,我看這個位置不高也不低,正適合你。你是鄂豫皖蘇區的一面旗幟,共產黨不會忘了紅25軍和紅15軍團。”
徐海東將軍聽到這是毛主席的意見,便欣然接受了這個結果。
1955年9月27日,人民解放軍授銜儀式上,徐海東被授予大將軍銜。在後世,“對革命有大功”這句話成為他身上的烙印,毛主席之所以如此評價他,來源於徐海東在長征時期和陝北根據地時期對中國革命做出的貢獻。
紅25軍在長征時期有怎樣的表現?徐海東大將又是怎麼保護陝北根據地的呢?
一、紅25軍:“娃娃軍”長征立下大功
徐海東將軍和紅25軍是分不開的,在1932年紅四方面軍離開鄂豫皖蘇區後,徐海東將軍帶著紅25軍轉戰三省,拉起了一支打不垮拖不爛的隊伍。
紅25軍被稱為“娃娃軍”,戰士們多是蘇區將士的孤兒,平均年齡不到18歲。但是這支軍隊在長征中顯示出了極強的戰鬥力,不僅吸引了大批國民黨軍隊的注意力,還和陝北紅軍一起鞏固了陝北蘇區。
1934年11月,紅25軍從河南羅山鎮出發長征,此時中央紅軍已經開始長征,紅25軍北上,有為中央紅軍分解壓力的任務。紅25軍於11月16日出發,東北軍第115師在後面緊追不捨,駐紮河南南陽的國民黨第40軍在前面堵截。
紅25軍於26日跟國民黨軍交火,於獨樹鎮發生戰鬥。國民黨軍讓主力部隊突擊紅軍中央,讓騎兵在兩側包抄,25軍前鋒一再潰退,情況危急。關鍵時刻,副軍長徐海東來到一線穩定軍心,他派機槍排用十幾挺機槍壓制敵人,然後手握砍刀帶頭衝殺,紅25軍才轉危為安。
紅25軍逃脫後轉戰伏牛山打游擊,並於12月初挺進陝南。
當時的陝西是西北軍楊虎城和東北軍張學良的天下,紅25軍長途跋涉,缺衣少穿,彈藥緊張,很多指戰員出現了悲觀情緒。
在紅25軍迷茫時,中央紅軍和紅四方面軍會師的訊息傳來了。
徐海東拿著一份《大公報》給全體指戰員開會,他指著會師的新聞說:“同志們,中央紅軍轉戰5省,終於跟紅四方面軍會師,革命的火種還在,戰友們血沒有白流!”
軍長程子華說:“既然中央紅軍已經會師,那我們25軍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眼下25軍可以在陝南繼續發展。”
徐海東也同意這一建議:“陝南地區很富庶,不是伏牛山可以比的,我們在這裡發展實力,跟陝北遙相呼應。”
紅25軍在陝南作戰半年多,打開了陝南根據地的局面,也就是後來的鄂豫陝蘇區。
7月,紅四方面軍南下,中央紅軍北上的訊息傳來,作為紅四方面軍的一部分,徐海東和程子華沒有被張國燾所影響,堅定支援黨中央和毛主席。
徐海東在軍事會議上堅定支援中央,他對徘徊不定的指戰員們說:“我建議咱們分一部分人建立蘇區,主力向西和中央會師,去迎接毛主席!”
程子華也同意這一戰略,於是紅25軍在陝南分為兩部分,2000人留在陝南作戰,剩下的主力由徐海東親自率領,向西去和中央紅軍會師。
紅25軍於1935年7月15日出發,沿著終南山行進,先到達陝西鳳縣,再往西進入甘肅。甘肅馬家軍和紅25軍在涇川縣發生交火,殲滅馬家軍35師208團,但政委吳煥先犧牲,給25軍帶來很大影響。
紅25軍僅有兩千多人,在經過長途跋涉後疲憊不堪,甘肅的馬家軍騎兵很多,行進很快,紅軍孤軍深入容易遭到埋伏。面對圍追堵截,徐海東下令轉變戰略,向北和陝北紅軍會師。
25軍於9月7日到達陝北保安,一週後在延川縣和劉志丹會師。紅25軍和陝北紅軍合併,組成紅15軍團,徐海東為軍團長。此時國民黨馬家軍,西北軍,東北軍對陝北蘇區進行圍剿,徐海東帶領紅15軍團進行了一系列戰役,保證了蘇區的安全。
二、鞏固陝北根據地,徐海東給中央雪中送炭
紅15軍團成立之後,原紅25軍是其中的絕對主力。“娃娃軍”在長征路上的主要對手是東北軍,東北軍的裝備格外豪華,紅25軍繳獲了大量重武器,機槍就有兩百多挺,一個連能分到10挺。
徐海東是15軍團軍團長,劉志丹為副軍團長,整個軍團7000人,要保衛延安,榆林和其周圍蘇區,外圍是十幾萬國民黨軍,情況十分危機。
紅15軍團誕生後立刻遭到敵人圍攻,1935年10月1日,15軍團和東北軍在甘泉縣勞山發生戰鬥,紅軍擊退東北軍110師,10月底,15軍團在富縣打敗東北軍107師,自此東北軍暫緩了對陝北根據地的圍攻。
1935年11月3日,紅15軍團和中央紅軍會師於陝北吳起鎮,徐海東在這裡見到了毛主席和朱老總。15軍團編入中央紅軍,陝北紅軍總兵力達到13000人。雖然紅軍長征結束,但是在陝北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一萬多紅軍要生存也非常艱難。
時值1935年末,陝北的冬天即將到來,此時中央紅軍幾千人的過冬問題擺在了毛主席的眼前。
紅1方面軍後勤部長楊至成非常難為,他只好去找到毛主席訴苦:“主席,軍隊的賬上只有1000多塊大洋,但現在全軍7000人要過冬,冬衣,棉被,藥品,米、面、豆、油都需要準備,1000塊大洋完全不夠。”
毛主席抽著煙,為了7000將士過冬,他想到了隔壁較為富裕的紅15軍團。
“紅15軍團在長征過程中發展較好,他們可能會伸出援手。”毛主席說道。
楊至成有點沒信心:“現在紅軍裡山頭情況嚴重,15軍團是四方面軍的人,只怕徐老虎也會護犢子,不願意掏自己的褲兜。”
毛主席笑著說:“咱們是共產黨人,要對革命同志有信心,由我來寫封信,你負責轉交。”
毛主席親筆寫下一封信,向紅15軍團借款2500大洋,由楊至成帶交給了徐海東。
徐海東看完信後沒有任何遲疑,對楊至成保證,第二天就會把錢送去給中央紅軍。
徐海東叫來後勤部長查國貞,問道:“咱們部隊還有多少存款。”
查國貞回答:“咱們25軍的,加上陝北紅26,紅27軍的,一共7000多塊。”
徐海東一拍桌子:“明天給紅1軍團送去5000塊,讓戰士們過冬。”
查國貞很驚奇:“可是軍長,咱們也需要過冬,部隊正在採購物資啊。”
徐海東擺擺手:“不談了,中央紅軍走了幾萬裡,他們比我們困難,損失比我們大,先滿足中央,我們再想辦法。”
查國貞知道自己拗不過“徐老虎”,只好答應照辦。
查國貞帶著5000大洋來到了紅1軍團,軍團領導們對紅15軍團的慷慨解囊非常感動。毛主席感動地說:“徐老虎這個人不僅打著紅旗,更長著一顆紅心。”
靠著這5000塊大洋,南方來的中央紅軍在寒冷的陝北度過了第一個寒冬,全軍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減員。徐海東還讓紅15軍團每個連送3挺機槍給中央紅軍,增強了中央紅軍的戰鬥力,這給第二年反圍剿的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三、病痛最終讓“虎將卸甲”
1936年,紅軍打出“抗日先鋒軍”的旗號東渡黃河進入山西,征討閻錫山。
紅軍東渡的主力是紅15軍團和紅1軍團,閻錫山獨木難支,蔣氏派了20個師來山西支援,紅軍寡不敵眾,紅28軍,紅30軍損失慘重,劉志丹,楊森等人壯烈犧牲。紅15軍團出征三個多月,在山西境內幾十個縣作戰,消滅閻錫山部隊10000多人,還抓了幾千俘虜。
徐海東在東征中聽黨指揮,靈活作戰,拿出了在鄂豫皖邊區的經驗,培養各地游擊隊幾十支,擴大了紅軍隊伍。此時的徐海東在國民黨中如雷貫耳,國民黨軍常派飛機到蘇區撒傳單,徐海東的頭顱被懸賞25萬現大洋,和中央領導人差不多。
東征結束後的年末,陝西發生了西安事變,國民黨暫時放棄了對紅軍的圍剿。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紅軍被改編為八路軍和新四軍加入抗日戰爭,紅15軍團改編為115師344旅,東渡黃河阻擋日軍。
1937年9月,日寇從大同南下,進攻長城上的平型關。115師在林彪的帶領下進行平型關伏擊,取得了平型關大捷。抗日戰爭如火如荼,徐海東正待大顯身手,結果自己的身體卻出了問題,曾多次嘔血。
在十年戎馬生涯中,徐海東曾負傷9次,身體8次被子彈擊穿,他自嘲自己的身上是“8顆子彈,16個槍眼”。徐海東肺部被子彈擊穿,頸部也在長征中受傷,一直靠精神強頂著傷痛。結果1938年1月,334旅的一場大變故打垮了徐海東。
334旅687團團長張紹東,參謀長蘭國清居然率部叛逃,帶走了一批隊伍投奔敵人。張紹東是徐海東從紅25軍帶出來的老兵,是自己非常信任的下屬,他居然在抗日戰場上臨陣倒戈,這讓徐海東大受打擊。
38年1月,經歷部隊叛逃的徐海東心力交瘁,口吐鮮血,倒在了指揮一線。為了治病,徐海東回到了延安,他向中央寫了報告,毛直系黨中央對他依然非常信任,他於第二年前往新四軍擔任第四支隊司令。
38年9月,徐海東帶著第四支隊打敗日軍對敵後根據地的掃蕩,取得“皖東大捷”,挽救了新四軍的未來。
但徐海東沒想到,這一戰是自己在沙場上最後的表演,1940年他的病情加重,多次昏迷不醒,被緊急送往延安。在延安,徐海東受到了全面的檢查,醫生認為他以後不能勞累,更別說打仗。徐海東一心想去前線建功,多次向毛主席請戰。
徐海東在病榻上天天看地圖,想著能早點回到前線打日寇,他的家人和醫生多次勸他休息,但是徐老虎脾氣倔,就是不聽。
無奈之下,毛主席親自來看望徐海東,讓他保證身體。
徐海東抱怨:“現在黨和軍隊正在緊要關頭,我在後方躺著不出力,心裡不能安。”
毛主席安慰他:“你安心養病,就是黨給你的任務,你身體好了還能帶兵,到時候用你的地方還很多。”
徐海東將軍聽從毛主席的囑咐,“安心養病,天塌不管”,一直在後方休息。
徐海東將軍從1940年起就一直靠藥物維持身體,所以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他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解放戰爭時期徐海東在大連養病,後來就一直長住大連。
徐海東闊別戰場15年,錯過了一系列重大的戰爭,這讓徐海東心裡很難受。徐海東一直關心著軍隊的發展,積極為中央出謀劃策,這些都被毛主席看在眼裡。
1955年授銜期間,徐海東自己並不想再授軍銜,第一因為自己長時間臥病,十幾年來沒有指揮作戰,沒有對解放戰爭做出貢獻。第二則是因為很多擔任地方幹部的軍隊領袖不再授銜,其中不乏一些紅軍時期的老同志,戰友做出了表率,自己也應該效仿。
當中央決定授予他大將軍銜時,徐海東一再拒絕,他說自己並不是謙讓,而是打心底裡覺得自己授大將,太高了。讓徐海東感動的是,毛主席和黨中央沒有忘記自己的功績,“大將第二”的位置肯定了他的十幾年戎馬生涯,也告慰了鄂豫皖蘇區,紅25軍,紅15軍團犧牲的革命先烈們。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開國大將徐海東的虎氣神威》,葉介甫
2、《徐海東大將在大連養病的日子》, 徐俊斌、曹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