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4年,北京軍區戰友話劇團的禮堂裡,戰士們正在演出一場名為《愛爾納·突擊》的話劇。或許是因為該劇是劇團打磨三年之久的話劇,又或許是因為這是劇團解散前的最後一場演出,舞臺上戰士們演的無比熱誠,同時又無比決絕。
這樣投入的表演,自然深深打動了臺下的每一位觀眾。
而這些被打動的觀眾中,有一位的表現尤其突出。他不僅在觀看話劇時哭得一塌糊塗,演出結束時,他更是激動地從觀眾席衝上舞臺,與所有演員擁抱、握手。
二、
而除了這些當時略顯失態的表現,他還在後來把這場話劇搬上熒屏,改編成2006年最打動國人的電視劇。
這部劇中沒有一個女性演員的故事線,也沒有以往國產劇中的情愛纏綿故事,但卻用它的硬核題材和男人間的情誼。成為那一年茶餘飯後熱議最多的話題。
“不拋棄,不放棄”、“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時至今日仍然是很多人的簽名檔和座右銘。
說到這裡,大家應該不難猜到,那位衝動的觀眾叫康洪雷,而他拍的那部感動過億萬觀眾的電視劇是豆沙今天要說的《士兵突擊》。
三、
2001年,在影視圈摸爬滾打十幾年後,首執導筒的康洪雷憑藉《激情燃燒的歲月》一戰成名。有了這部軍旅題材電視劇的成功,素有軍人情結的康洪雷就想著再拍一部。不過,這一次他想拍的不是石光榮這樣的老一輩軍人,而是和平年代下的現代軍人。
只可惜,當時能夠反映現代軍人成長曆程的作品太少,因此他只能邊找邊等。終於,苦尋3年後,康洪雷在北京軍區戰友話劇團的禮堂裡遇到了話劇版《士兵突擊》。
於是,在看完這場話劇演出後,康洪雷如獲至寶,多方打聽下,他聯絡到了該話劇的編劇蘭曉龍,想讓他幫忙把話劇劇本改成電視劇劇本。
本來,康洪雷以為修改成劇本得需要些時間。可沒想到的是,蘭曉龍當時就把劇本交給了他,並且還告訴他說:
“電視劇劇本,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寫好了,只是一直沒有人願意拍,你要想拍,那簡直是太好了。”
而聽完蘭曉龍的話,康洪雷開心的不得了,他對蘭曉龍這樣說道:
“你放心,這部戲我拍定了,不給錢我也拍!”
四、
還算順利地拿下劇本後,接下來就是為拍攝籌措資金。本來,康洪雷以為有前作(激情燃燒的歲月)的成功,資金方面應該不難找。
只可惜,像《士兵突擊》這樣一部沒有女性,沒有愛情,劇情不狗血,欠缺反轉,而且是耗資巨大的軍旅題材電視劇,願意投資的人並不多。
最初,只有八一製片廠願意投,可他們能提供的資金有限,距離一千多萬的預算差得太多。沒辦法,康洪雷只能四處籌措,同時又四處碰壁。
就在一分錢即將難倒英雄好漢時,康洪雷找到了華誼兄弟的王中軍。或許是出於軍人情懷,又或許是出於華誼在電視劇行業佈局的商業考慮,偵察兵出身的王中軍,在看完《士兵突擊》的劇本後,很痛快的答應了投資。
就這樣,曾經被冷落五年之久,又即將因為話劇團解散而被塵封的《士兵突擊》總算有了生機。
五、
不過,它距離登上熒屏,乃至感動億萬觀眾,還差著一些磨難。什麼磨難呢?
選角!
一部真正好的電視劇選對演員很關鍵,對於《士兵突擊》這樣的軍人群像戲,需要選對的演員很多,但最需要選對的是許三多,為此劇組開始四處找尋最合適許三多的人選。
可是,在面試了一眾演員後,導演康洪雷都覺得不合適,因為他們太過城市面孔,而劇中的許三多則是來自大山深處的農村孩子。
形象氣質上都不像,觀眾又怎麼能去相信他的故事呢?沒辦法,只能再找,可到哪去找呢?
六、
就在大家為尋找許三多為難時,導演康洪雷收到了一封標題為《我的請戰書》的自薦信,信中有這樣一段話:
“我是部隊文工團的演員,我們團有近七十年的光榮歷史,我個人對部隊有著深厚的感情和說不清的軍人情結。我申請參加士兵這部電視劇的拍攝。
導演,我的確是做夢都夢見過我自己演許三多,但我也知道他可能根本不適合我,那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但不管怎麼說,能夠參加這部戲的拍攝我就會很高興,就是沒參與成我也會很高興,最起碼您看見了我心底裡的話。謝謝!”
七、
是誰寫了這樣一封言辭誠懇,甚至帶點乞求意味的信呢?
寫它的人叫張譯。
如信中所寫,彼時的張譯還在部隊文工團服役,而他所在的文工團,恰恰就是演出話劇版《士兵突擊》的那個劇團。
不過,可能是因為長得“醜”,而且“醜”的沒有特點,張譯在劇團一直是跑龍套的角色,有時候甚至連跑龍套的角色都混不上。
像劇團排演話劇版《士兵突擊》,本來他是“袁朗B”,非常有機會上臺演一次。但因為始終沒有機會,張譯只能在場下做了3年場記。在那三年裡,張譯一邊期盼“袁朗B”的登臺機會,一邊熟悉鑽研劇裡的其他人物,寄望能以飾演其他角色登臺。可惜,機會終究還是沒來。不過,因為對機會的渴求,以及為了機會所做的準備,張譯打心底裡喜歡這部話劇。
所以,當他得知康洪雷想把話劇改編成電視劇時,張譯極度渴望參演,於是,他就給康洪雷寫去了略帶乞求的自薦信,希望自己能演許三多,或者像他信裡寫的“能夠參演就很高興”。
八、
對於張譯的渴望,康洪雷會怎麼回覆?
他的回覆是讓張譯來演班長史今,而且是唯一人選,沒有B角。
說到這,大家會不會奇怪,為什麼張譯寫一封自薦信就能得到一個角色呢?是因為康洪雷同情他?
當然不是,康洪雷選張譯來演史今,完全是因為對他演技的認可。開拍《士兵突擊》前,兩人就已經相識於電視劇《民工》,正是因為這部電視劇,康洪雷對張譯的演技有了認可。
而且不光是康洪雷認可,業內也有不少人認可,像張譯後來出演《喬家大院》裡的小結巴,男主陳建斌就曾跑到導演胡玫那裡打抱不平:
“(導演)看過《民工》嗎?你怎麼能讓他演這種角色?”
正是因為張譯的演技有目共睹,康洪雷決定讓他飾演史今。不過,得到這樣的機會後,張譯卻陷入了兩難。為什麼呢?
因為他還在服役,如果參演,勢必會影響他的本職工作。所以,當張譯給團裡打申請,團領導為了留人,直接告訴他:
“想拍戲可以,除非轉業。”
一邊是深愛的部隊,一邊是珍視已久的拍戲機會,兩難之下,張譯最終決定轉業。
等到他在劇組拍最後一場戲,也就是他去天安門的那場戲,身在劇組的張譯收到通知,轉業申請批了下來。
那一天,張譯想著九年軍旅生涯就此結束,他把自己藏在戲中哭得稀里嘩啦。整場戲拍下來張譯沒有一句臺詞,卻用自己的隱忍真實感動了所有人。
不知道影片前的你在看到這一幕時,是否也跟豆沙當年一樣哭紅了雙眼?
九、
確定好班長史今的角色後,因為《民工》這部戲,康洪雷又找來了合作過的陳思誠想讓他出演成才一角。但陳思誠看完劇本後,他覺得成才太過精明世故不討觀眾喜歡。所以,陳思誠起初很抗拒演成才。
於是,他借一個飯局的機會,找到康洪雷商量,希望能讓自己來演許三多。
原本,陳思誠覺得憑藉曾經的合作關係,自己能爭取到許三多這個角色,可沒想到的是,他剛一開口,康洪雷就拒絕了他,並且還給他解釋說:
這一桌子吃飯的人,許三多是最不招人待見的,而你卻是最受歡迎也最漂亮的。所以,你只能演成才,不能演許三多。
眼見導演這麼堅定,陳思誠打消了念頭,專心鑽研起成才的戲份。
十、
確定好張譯和陳思誠的角色後,其他幾個重要角色,像邢佳棟的伍六一,張國強的高城,李晨的吳哲,段奕宏的袁朗等等也都陸續來到劇組。
這些演員中,最難搞定的段奕宏。當時的他,心思基本都在話劇上,只是偶爾接演影視劇,但少有的幾部卻總能讓導演們印象深刻。
像他拍電視劇《刑警本色》,飾演殺手羅陽,導演覺得他眼裡藏著世界。像他拍王小帥的地下電影,演一個街頭混混的角色,為了塑造角色,段奕宏去街頭體驗生活。一週後,他率領當地一群混混加入劇組,嚇得導演王小帥目瞪口呆。
正是因為段奕宏的演技廣受認可,康洪雷決定邀請他參演《士兵突擊》,可段奕宏覺得,自己演不好軍人,起初拒絕參演。而康洪雷看出他就是個“戲痴”,於是採用激將法:
“人家都說你塑造能力挺強的,我倒想看一看是不是真的。”
結果,段奕宏被他一激,最終同意了參演。
可參演後,段奕宏有點後悔了,為什麼呢?
因為導演幾乎給所有演員講過怎麼演,唯獨對他就是敷衍般的“你怎麼舒服怎麼來”,這讓段奕宏心裡一直沒底,不知道自己演的準不準確。
因為這種不確定性,段奕宏更是用盡心力塑造袁朗。如此,他所塑造的袁朗很多時候都能蓋過主角,像他跟許三多的很多對手戲,豆沙在看的時候,總是有種霸道總裁和柔弱女主的感覺。
十一、
大部分演員都就位後,唯獨只剩最重要的許三多還沒確定。眼見選角進行了幾個月,離預定的開機時間只剩半個月了,到哪兒去找許三多呢?
就在劇組再次陷入危機時,有一位主創人員想到了《天下無賊》裡傻根,他覺得飾演傻根的王寶強,無論從外貌、性格、氣質等方面都很貼近許三多。於是,這位主創人員連忙嚮導演康洪雷推薦。
而康洪雷看完《天下無賊》,又找來王寶強早年拍過的《盲井》,也覺得王寶強很合適,就打算約他來試鏡。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當王寶強接到試鏡通知,一打聽是軍事題材的電視劇,就立馬錶示不想接。為什麼呢?
因為他心中一直有個武俠夢,而當時恰好剛好有一部武俠劇找上他。所以為了圓夢,王寶強打算放棄《士兵突擊》的試鏡。
就在這時,與康洪雷有過合作,同時也是王寶強老闆的徐帆找到了他。徐帆告訴王寶強:
演武俠劇你不是男主角,不如演《士兵突擊》,享受以一次男主角是什麼感覺。另外,這部戲挺好,你上這部戲吧。
如此,老闆都發話了,王寶強也就選擇相信她的眼光,最終如約去參加試鏡。
十二、
這一去,康洪雷見到了笑起來一口大白牙,同時說話還帶點口音的王寶強,他覺得這就是他要找的許三多。
而王寶強這邊,在認真看過劇本後,他覺得自己就是許三多,。編劇為許三多寫的每一句臺詞,似乎都是摸著自己的心寫的。尤其那句“不拋棄,不放棄”,恰恰就是他當年飄在北京,飯都吃不上的日子裡,無數次自己鼓勵自己的話。
因為這份觸動,王寶強決定出演。
同時,因為與許三多有著類似的成長經歷,王寶強在塑造許三多時,他把自己北漂過程中體會過的酸甜苦辣、委屈孤獨、彷徨絕望等等感觸,全都投射到了角色上。
如此人戲不分的塑造,最終讓許三多感動了所有人!
還記得王寶強做的那333個腹部繞槓嗎?這是士兵許三多從孬兵到兵王的轉折,而這也成為了王寶強演藝生涯的拐點。
他憑藉這部劇收穫金鷹獎最具人氣男演員獎,並正式開啟了自己在影壇開掛般的傳奇人生。從一個農村窮小子一躍成為中國最矚目男星,這是王寶強自己的逆襲故事,亦是我們每個人正在走的路。
十三、
演員陣容確定後,為了讓演員們塑造的軍人形象可信,康洪雷決定帶著一眾演員去部隊體驗生活。為此,劇組專門聯絡了某特種大隊,徵得同意後,他們把演員們分到各個班裡,讓演員們跟隨真正的軍人同吃住、同訓練。
等到這些演員們曬黑了,累瘦了,站姿,儀態,甚至眼神等細節都像軍人時,《士兵突擊》正式開拍。而正式開拍後,因為早前的訓練,演員們進入角色都特別快。
像邢佳棟飾演的伍六一,第一場戲是拍醫院裡的告別戲。按照劇情,這本來是他的最後一場戲,需要他釋放最後的情緒。
可出於拍攝需要,劇組要求一上來就拍這場,按理說演員很難找到狀態。但得益於早前的體驗生活,邢佳棟還是成功地把軍人轉業時的隱忍,倔強詮釋得淋漓盡致。
十四、
除了邢家棟,其他如王寶強,陳思誠等幾位主演的第一場戲也都拍的很順利。但張國強的第一場戲,也就是高城在新兵連訓話的那場戲,張國強拍的很差,差到康洪雷看完都動了換人的念頭。發生了什麼呢?
原來,參演《士兵突擊》前,張國強少有正式的角色歷練,大多數時候是在劇組跑龍套。
所以,在得到高城這樣的機會後,或許是因為機會難得,過度緊張,同時說話有點磕巴的張國強,在戲裡給新兵訓話時狀態失常,完全沒有演出高城將門虎子的自信。為此,康洪雷只能叫停拍攝,留下張國強在倉庫裡找狀態。
而張國強這邊,因為沒演好,自己內疚的連飯都吃不下。後來,劇組有人把把張國強吃不下飯的事告訴了康洪雷,康洪雷就開導他說:
我允許你們每一個演員都有一到兩次的發揮失常的時候。
就這樣,在康導的開導下,張國強卸下了心理包袱,很快就找回了狀態,並且出色地完成了他士兵突擊中最重要的一場戲。它就是鋼七連解散,高城對著許三多宣洩的那場戲。
十五、
隨著張國強找回狀態,所有演員的表演已經不是問題,剩下的就是面對艱苦的拍攝。好在這群演員足夠敬業,也肯吃苦,在他們認可的這部好戲中,所有人都很投入。
因此,雖然拍攝過程很累、很苦但整個劇組卻像劇中的鋼七連一樣,不拋棄,不放棄,上下團結一心,最終,他們克服了種種困難,僅僅用了90天就完成了整部電視劇的拍攝。
戲是拍好了,但發行上又遇到了阻力,什麼阻力呢?沒有電視臺願意播出!因為他們覺得這樣一部純男人的戲,根本不會有觀眾喜歡。無奈之下,康洪雷只好去找地方臺談合作。多方聯絡後,《士兵突擊》終於在陝西地面頻道獲得首播機會。
十六、
如此,一部不被看好的電視劇,在獲得播出機會後,隨著劇情的深入和觀眾口碑的發酵,很快就引發收視狂潮,一躍成為各大電視臺的“劇王”。
那一年,“不拋棄,不放棄”成了全國觀眾的“人生信條”,時至今日,它仍是很多人奮鬥的座右銘。
那一年,許三多成了全國觀眾的精神偶像,連央視的徵兵廣告裡都出現了他的身影。
那一年之後,無數人開始思考是選擇做成才還是許三多?
電視劇告訴我們:要做許三多,但生活比戲劇複雜的多。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會選擇做成才。因為做成才,往往就能夠長袖善舞,遊刃有餘。
但豆沙相信,所有人應該都會心向許三多,因為那是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存在。
to be or not to be,這是一個問題,它沒有答案。但無論選擇成為誰,都應該“好好活,做有意義的事”!
因為,人生滾燙,值得所有人為之奔赴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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