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初期,正值抗美援朝30週年的紀念日,朝鮮人民共和國的領導人金日成出訪中國,參加抗美援朝30週年的紀念活動。受到了鄧小平等中央領導的親自接見。
在談話之間,金日成主席向鄧小平提出了一個請求:“當初,中國人民志願軍的15軍,有位戰鬥英雄叫柴雲振,聽說還在世,希望中國政府能幫忙找到這個人,我想要當面進行致謝。我已經找了三十年了,一直都沒有下落。”
當年15軍的軍長秦基偉也參加了這次會見,聽到金日成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便向鄧小平說:“這個柴雲振,當年在樸達峰戰鬥中,英勇頑強,戰後被中國人民志願軍總部,授予了一級戰鬥英雄的榮譽稱號,但他回國治療後,就失去了聯絡,目前暫時不清楚他的情況,一旦找到了,立刻向金主席彙報。”
鄧小平聽到這句話後,當即指示秦基偉:“只要柴雲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人還在中國的領土上,哪怕是大海撈針,我們也要把他撈起來,儘快,派人去找柴雲振!”
這個柴雲振到底是誰?為何能夠讓一國領袖尋找三十多年仍未放棄?最後這個人有沒有找到呢?下面,我們就來了解這背後的故事,瞭解這一段被時間掩埋的英雄事蹟。
朝鮮戰場上的柴雲振
說道這位柴雲振,時間就要倒回1951年5月,當時的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正式激戰正酣。
在第五次戰役之後,中國人民志願軍的後勤補給線路被美軍切斷,軍隊不得不向北撤退,而聯合國軍趁著我軍在撤退之際,立即發起了反撲,當時志願軍的總司令部,任命秦基偉的第15軍擔任殿後任務。
5月28日拂曉時分,美國的25師和加拿大的25旅,在飛機坦克的支援下,一路追擊志願軍來到了樸達峰。
樸達峰位於金化西南六十多里的位置,山勢陡峭,林木茂密,是敵人冒險進犯金化的必經之地,此時,敵人來勢兇猛,志願軍主力的撤退還在進行,如果聯合國軍突破了樸達峰,那就會導致正在撤退的志願軍產生重大傷亡。
此時的秦基偉,命令15軍45師3營擔任樸達峰阻擊的任務,3營在接到命令之後,立刻就地修築防禦工事,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起進攻的美軍。
敵人也看出來,樸達峰是攔在自己面前的一道障礙,為此更是不惜重兵進行強攻。因為這是他們的要道,只有突破這個口子,機械化部隊才能更好地進攻。
我軍的防守官兵打垮了前來進攻的加拿大旅,見到加拿大的軍隊拿不下樸達峰,美軍決定親自上場,接著,志願軍計程車兵們又頂住了美軍的強攻和炮火,最後雙方打成了白刃戰,但依然無法攻破我軍的陣地。
在戰爭的第3天,敵軍用密集的炮彈和炸彈,對於不到一公里的樸達峰山脊,進行了九個小時的轟擊,當時山頭被打下去了幾尺,尖山打成了平山,飛機和炮彈在這個地方從未間斷。
阻擊戰打到第4天,七連和九連的人全都打光了,最後只剩下27個輕傷員了,最後通訊員、炊事員也都上了戰場。
此時,為了堅守陣地,3營立刻組織反擊,柴雲振臨危受命,擔任7班的班長。柴雲振率領著9名戰士,衝入了主峰陣地,冒著敵人的炮火與敵人進行殊死搏鬥,因為只有堅守住樸達峰,才能為大部隊的轉移及鞏固陣地贏得時間。
經歷了5天5夜的激戰,聯合國軍成功佔領了樸達峰的兩個山頭,打通了聯合國軍進攻的路線。我軍的防線幾乎全線崩潰。
在這種危急關頭之下,為了能夠奪回被美軍佔領的山頭,營長武尚志命令柴雲振繞開敵人的火力點,攀崖附臂,從後面接近制高點。
武尚志的脾氣很兇,眼睛鼓起來就對柴雲振講:“堅決給我把山頭拿下來,山頭拿不下來,你就不要來見我!”
而此時的柴雲振並沒有對這個命令有所回應,因為他的手下已經沒有人了。
營長用眼睛看了他一眼:“沒有人了!”說著就去抓了兩個通訊員分給了他。就這樣,三個人一起,向山頭爬去。
在爬上山頭的路上,不料三個人被敵人發現了,密集的子彈傾瀉而下,一名通訊員不幸中彈。
在一個小時之後,敵人的機槍停了下來,柴雲振抓住了有利的戰機,帶領另一名通訊員,悄悄向敵軍的陣地接近了。
這時,這位不知名的通訊員提著兩個手榴彈,拿起來就直接往上衝,兩個人就勇敢地衝了上去,將敵人佔領的第二個山頭拿了下來。
衝上山頭之後,兩個人立刻開始收集敵人的武器,等著營部指揮所的命令,可已經到了晚上六點了,指揮所也沒有來人,當時的柴雲振頓覺得不好,可能沒有人通訊,指揮所已經撤了。
這時,樸達峰的另一個山脊上,還在敵軍的掌控之中,如果天亮之後再發起攻擊,他們兩個人很難再守住陣地,在午夜時分,柴雲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自己要夜襲敵營。
在經過一番地勢的調查後,認為敵人的後面,是一個懸崖峭壁,沒有什麼防守的軍隊,於是決定決定爬上懸崖,從後面進行攻擊。
上山容易下山難,山頭已經被打下去幾尺,山頭被炮火轟炸的都鬆動了,在艱難的爬行中,下巴都掛出了血。
在懸崖的半山腰,有美軍的守軍,但因為他們睡著了,所以並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將這兩個守軍端掉了。
他順著懸崖爬了上去,在黑乎乎的樹樁後面,柴振雲發現一個半遮半掩的山洞,裡面有著嘰裡呱啦的響聲,憑藉著經驗,柴雲振立刻做出了判斷:這就是敵人的指揮所。
他靠近了敵人的指揮所後,就在這種敵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柴雲振取出了手榴彈,迅速扔了進去,對裡面的敵人進行猛烈散射,擊斃了指揮官。
到了天亮,已經是阻擊戰的第七天了,此時整個主峰陣地還在志願軍的手中,可整個陣地上只有柴雲振一個人了,而在另一個主峰掩護他的通訊員,也不知道死活。
柴雲振撿拾起敵軍遺棄在陣地上的槍支彈藥, 他一個人又要面對敵人的新一輪進攻。
山腳下的一片森林在搖晃,柴雲振仔細一看,是一個黑人團,柴雲振對他們進行了機槍掃射,他在高地上往下打,也比較有目標性。就這樣,他一個人抵制了敵人的多次進攻。
當時,他打死的敵人,已經鋪滿了上山的路,敵軍只能踩著死人的屍體向上爬,並且用屍體作為掩護,到了中午時分,此時的柴雲振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手中僅剩一杆自動步槍。
當一名黑人士兵,距離柴雲振只有十多公尺遠時,柴雲振一個箭步就跑上去,一槍就甩了過去,開始和敵人進行肉搏,
柴雲振的身高並不是很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而那位黑人則有一米九左右,雙方的力量非常懸殊,但是柴雲振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兩個人抱著打。黑人將柴雲振按倒在地,用石頭砸他腦門,柴雲振的腦門被砸爛了,鮮血直流。
柴雲振也用手用力抓黑人士兵的臉,黑人嘴巴一張,咬掉了柴雲振的一根手指,並再次用石頭對柴雲振的腦門砸去,當時柴雲振立刻就眼前一黑,頓時就暈倒在地,不省人事。原來在他倒地時,黑人士兵以為他已經死了,便沒再理睬。等柴雲振再次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之中。
此時支援的軍隊趕來,很快將敵人趕跑,在打掃戰場時,孫洪發發現柴雲振還有呼吸,就立刻揹著他到了後方醫院,當時他的頭上就有24處傷疤,一直昏迷不醒。經過幾天的搶救,柴雲振才得以甦醒。
我軍也最終取得了樸達峰戰役的勝利,在這場戰役中,殲滅敵人1340多人,而這其中有200多人就是柴雲振一個人消滅的。
千方百計的尋找
1952年,志願軍的總政治部,釋出了第一號命令,授予柴雲振特等功臣、一級戰鬥英雄的光榮稱號。
但是,這個英雄的勳章卻遲遲都無人認領,柴雲振竟然失蹤了。
柴雲振當時被孫洪發救下了戰場,並且送到了後方的醫院,當時的柴雲振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兩個月後被送到了包頭市的醫院進行治療。之後就和原部隊失去了聯絡。並且檔案中沒有死亡記錄,怎麼這個人就失蹤了呢?
當時,但凡參加抗美援朝的戰士部隊,都有花名冊,但由於當時記錄人的文化水平並不是很高,只是作了簡單記載,或者用同音字很多,很多戰士的名字和籍貫也常常會被搞錯。
但後來經過一番尋找後,遲遲都沒有找到柴雲振的下落,但他的英雄事蹟,卻早已經傳遍了中朝兩軍,而中國和朝鮮的軍隊首長,在之後的數十年裡,也沒有放棄尋找柴雲振。
1980年,金日成的訪華,再次提及了柴雲振的情況,當時已經擔任國防部長的秦基偉下了命令:“必須千方百計找到柴雲振!”
之後,秦基偉開始組織,在全國範圍內,對柴雲振進行尋找,當時根據柴雲振共事的一位老兵說,柴雲振的口音是西南那邊的。於是根據這個線索,在西南各省,透過各種媒體,一定要將老將軍找到。
此時,柴雲振的下落,成了當年的老首長和兩國軍民共同的牽掛。
1984年9月12日,《四川日報》刊登了一則特別的尋人啟事:
一級戰鬥英雄、特級功臣柴雲振,原我部3營8連7班班長,在朝鮮樸達峰阻擊戰中身負重傷,斷了一根手指,戰後與部隊失散。請本人或知情者,看到本啟事後,及時與原陪隊聯絡。
終於,在多方的打聽之下,打聽到了柴雲振的下落,此時的柴雲振已經默默無聞在四川老家裡務農了32年。
原來,在1952年4月,柴雲振在治療恢復後,認為自己已經是重傷,如果回到部隊,一定是給國家添麻煩,當時國家的經濟好苦,不想再接受國家的補貼,自己回家自力更生更好。
於是柴雲振就辦理的出院手續,從此轉業離開了部隊,復員回家。當時上級還給他發了80元的補助,和可以領取1000斤大米的資料,柴雲振感覺太知足了。
在回鄉後的柴雲振,當地文書在登記姓名時,誤將“振”字寫成了“政”字,他也不往心裡去,之後一直使用柴雲政這個名字。在32年的時間裡,柴雲振擔任過大隊長、鄉長默默地勞作,從沒有向人吐露過自己的功績,誰也不會想到,他就是當年在朝鮮戰場上的孤膽英雄。
“爸爸,您的頭上怎麼這麼多疤?”隨著兒子柴兵榮的漸漸長大,對於父親頭上的一道道疤痕,和斷掉的手指,感到很是好奇。
“頭上的疤是敵人砸的!手指也是被敵人咬斷的!”柴雲振的眼神透著悲傷,“戰鬥中,我的戰友們都犧牲了,就我活了下來。”頓了頓,他又說:“我們完成了組織交給的任務。”
後來,柴兵榮已經到了三十出頭的年紀,在當地當了一名拖拉機手,有一天休息時,他隨手抄起了一份《四川日報》,看到了這篇尋人啟事,心想:“這不就是我爸爸嗎?”柴兵榮立刻就拿著報紙回到家中,找到父親,可父親卻對此矢口否認。
因為當時,他的名字已經改成了柴雲政,畢竟重名的人也有很多,對於報紙中這個名字,老人第一反應並沒有想到自己身上,他也並不知道,自己一個老農怎麼會登上報紙。
兒子便對著報紙仔細閱讀,看看是否真的是父親,說不定就是重名,畢竟名字上還是有一字之差,在看到一句話“在樸達峰阻擊戰中,食指斷了一截。”,柴兵榮更加堅信要找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柴兵榮一再勸說自己的父親,畢竟是國家在尋找的人,先去看一看,即便父親不是報紙裡要找的人,先去看看也是無妨。
柴雲振在兒子的一番勸說下,決定先去軍營報告,那天,他穿著一雙水膠鞋,帶著一頂帽子,上面戴了一個圈圈草帽,鞋子和褲子上都是泥巴,和兒子一起去了軍營。
到大門口,衛兵不讓他倆進去,衛兵說:“你們找哪個?”
柴雲振說:“我們到軍部看望首長。”
當軍營門口的哨兵進去,向上級報告,說有一個叫柴雲振的人要求見的時候,負責接待的溫處長喜出望外,就像接待貴賓一樣,將柴雲振接進了軍營。
即便在這個時候,柴雲振也不明白,也不知道,在過去的三十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部隊能將他這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農民如此熱情,在談話中,竟然說自己一時間就成為了眾人尋找的焦點人物,甚至還變成了大英雄。
在握手的時候,溫處長髮現柴雲振的手指少了一根,問:“您這是怎麼受傷的?”
柴雲振答:“是被敵人咬掉的。”
“還有哪些地方受傷了?”
“我的頭被打爛了。”說著就揭開了帽子。
溫處長立刻站起來,開始數,把頭髮刨起來數,數出了24個口子。
由於柴雲振的尋人啟事刊登之後,三年間部隊也是接待了全國各地不少同名同姓的老兵,但經過甄別之後,發現都不是要找的英雄。這次柴家父子找上門來,大家也都格外謹慎。
為了進一步核實這位柴雲振是不是他們要找的戰鬥英雄,於是部隊從全國各地,召集了那些老兵,夾在在年齡相仿的軍人中,讓柴雲振辨認。
溫處長指著其中一個人,問他認不認識。當柴雲振見到那人的一刻,頓時心情激動,眼淚止不住地流,那人正是孫洪發,親密多年的戰友,三十年前,當柴雲振在陣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就是孫洪發的部隊衝上了陣地,將柴雲振背到了後方的醫院裡,之後兩人便失去聯絡。
兩人一下擁抱在了一起,眼淚就汪汪地流下來了。確定他就是中國和朝鮮兩國都一直在尋找的英雄。
1984年十月的一天,這位56歲的大佛鄉農民柴雲振,穿上了一身嶄新的軍裝,胸前掛滿了一枚枚軍功勳章,大家都啪啪啪的歡迎,聽著這位老英雄講述自己的歷史。
在找到柴雲振之後,秦基偉心中非常的高興,親自在家中設宴,接待了這位自己昔日的部下。
當秦基偉問他有什麼困難的時候,柴雲振說:“老首長,我那一個班的戰士全都犧牲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活在這個世上,應該代我的戰友們做點事情,我自己對於組織,沒有任何的要求。”
一番話說完,讓秦基偉備受感動,他是真正的英雄。
不是烈士,而是活著的英雄
找到柴雲振的訊息,迅速傳到了金日成的耳朵裡,他聽到這個訊息之後,立刻邀請柴雲振訪問朝鮮,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的35週年紀念活動。
1985年10月,柴雲振作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的戰鬥英雄,再次踏上朝鮮這片土地,33年前在這裡的一幕幕場景恍如昨日。
三十餘年的時間,山河無恙,物是人非。
在這段期間裡,金日成兩次接見了柴雲振,並且給他頒發了“一級自由獨立勳章”。金日成對他說:“找到了柴雲振,歷史就應該改寫過來了,柴雲振不是烈士,而是活著的英雄。”
在訪問朝鮮期間,柴雲振參觀了朝鮮的軍事博物館,和志願軍的烈士陵園。在軍事博物館裡,當翻譯指著牆上懸掛的一幅素描畫像時說:“這就是你的‘遺像’” 。
翻譯還告訴他,他在當年樸達峰的陣地上,還為他修了一座假墳,立了一塊墓碑,原來當時朝鮮方面也以為他已經犧牲了,便用這種方式對他進行紀念。
柴雲振看著自己的“遺像”,說:“可我還活著啊!這個‘遺像’我得帶回去!”
經過翻譯的轉達之後,朝鮮方面也同意了柴雲振的請求,柴雲振親手把自己的“遺像”揭了下來,帶回來好好儲存在了自己的家中。
晚年的柴雲振已經是兒孫滿堂,他平時最愛看電視,但很不願意看戰爭片,因為他每每看到戰爭劇情,就會淚流滿面,種種戰場上的往事也不禁湧上心頭。
他給家人定下一條“鐵律”,他說:“勳章屬於犧牲的戰友,家中任何人都不許說自己是戰鬥英雄的家人!也不得接受任何關照和優待。”並且也希望自己的兒孫們都能參軍入伍,都能保家衛國。
柴雲振晚年,說自己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就是想再去一次樸達峰,去自己曾經戰鬥過的地方祭拜戰友,但他說的這個願望卻很難實現了。
因為在1985年,他去朝鮮的時候,向接待人員提出了這個請求,可樸達峰現在屬於韓國的境內,如果要去祭拜,還涉及到很多外交上的事情,辦起來非常麻煩。
但工作人員也安慰他說:“不要著急,您身體還硬朗,今後還有很多的機會,等以後朝鮮半島和平統一的時候,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了。”
柴雲振聽了,說:“好嘛!那我等著!”
可老英雄最終沒能等到這一天的到來。2018年12月26日,戰鬥英雄柴雲振安詳地告別了這個世界,而這也成為了老英雄終生未能完成的遺憾。
2021年6月29日,在北京的人民大會堂,舉辦了“七一勳章”的頒授儀式,柴雲振的名字也位列其中,可在名單中,他的名字確是框起來的,他永遠也無法到場來領取這枚屬於他的榮譽,但他的事蹟永遠被他的祖國銘記於心。
正是由這些志願軍先烈們當年的付出,才有我們今天這段幸福的生活,這是中國的立國之戰,他們這些讓人淚目的英雄事蹟,每個人都應該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