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時期,書生廣醉亭去都城參加考試,名落孫山,失望而歸。他騎著馬,低著頭匆匆趕路,一路上風光無限,他卻無心欣賞。
這一天,走在山路上,老天忽然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閃電在天空中盤旋,雷聲在頭頂上炸響。廣醉亭猛抽一鞭,催促馬兒趕路,也好在前面尋找一個避雨之處。
這時,他發現在一處空曠的地方,跪著一個穿著官服之人,渾身被雨水淋溼,閃電就在他的身上亂竄,炸雷在他的身上炸響。他的頭髮已經燒焦,官服也發出焦糊味。
廣醉亭不由得大吃一驚,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出現穿著官服之人?這位官員難道是個瘋子?竟然不躲閃,任由雷電折磨他。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被雷電劈死!
廣醉亭勒住馬,看了一會,終究於心不忍,跳下馬,走近那人。那人猛地抬起頭,喊道:“你趕你的路,不要多管閒事,小心把你劈死!”廣醉亭看見那人的臉,大吃一驚,只見他的臉上沒有一塊好肉,透著血紅色,就像碳爐上正在燒烤的肉,一雙眼睛裡,電花在不斷地閃爍著,滋滋地發出聲響。
那人繼續喊道:“你快走開!”廣醉亭好奇地問道:“你為何不躲閃?難道不疼嗎?”那人說道:“我是咎由自取,在接受懲罰,你一個凡人,就不要白搭一條性命了。”
廣醉亭犯起傻來,說道:“我豈能見死不救?”說罷,伸手去拉那人。只聽一聲炸雷響起,廣醉亭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猛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合上眼的剎那,廣醉亭隱約聽見雲端上傳來聲音,說道:“廣刺史來了,我們覆命去吧。”
等到廣醉亭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躺在坐榻上,旁邊坐著那位官員,神態已經恢復正常。廣醉亭仔細一看,此人虎鬚豹眼,不正是城隍廟裡的判官嗎?當初他被雷電擊打,已經脫了相,故此沒有認出來。
廣醉亭唬得一骨碌爬起來,行了禮,戰戰兢兢地問道:“難道我已經死了,魂魄來到陰間了?”
判官呵呵一笑,說道:“恩公,你沒有死,不過,確實在陰間。你搭救了我,讓我免於劫難,不勝感激!”說罷,站起來拱手抱拳還禮。
廣醉亭問道:“你為何會被懲罰?”判官嘆息一聲,說道:“說來慚愧,我起了私心,故此遭受天譴。”說罷,他站起來吩咐屬下襬酒,兩人邊吃邊談。
不一會,屬下襬上一桌酒宴,判官挽著廣醉亭的手入座,滿斟一杯酒,一飲而盡,講了起來。
原來,前不久,判官的堂叔犯了事,被冤魂告到城隍廟裡。堂叔欺壓良善之輩,霸佔了他家的幾畝良田。老漢告到官府,無奈堂叔早已賄賂官員,被官員袒護,反倒將老漢打了二十大板,不準訴狀。
老漢羞憤之下,投河自盡了。他的冤魂寫了一紙訴狀,將堂叔告了。鬼差將堂叔的魂魄拘到陰間,準備開審。判官整理案件資料時,發現是堂叔,便私下裡見了他一面。
堂叔哭著哀求判官,幫他開脫罪名。想當初,判官去世後,堂叔經常賙濟他的妻兒,如今堂叔有求於他,他豈能袖手旁觀?判官拿起筆,將資料修改了一下,減輕了堂叔的罪責,本該下油鍋的堂叔,變成了責打二十大板的懲罰。
但是,陰間不比陽間。在陽間動了私心,觸犯了律條,不為人知,陰間卻不行,瞞不了鬼神。此事被值事神奏報給天庭,天庭派雷部正神來懲罰判官,施以“三碎身”的懲罰。所謂的三碎身,就是雷電將判官焚燒成齏粉,再合起來,如此反覆三次。
這種刑罰疼痛難忍,令人痛不欲生。還好廣醉亭及時闖入,讓判官免了刑罰。判官怎能不心存感激?
在判官的殷勤勸酒下,廣醉亭不覺有了醉意,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廣醉亭醒了過來,發現屋子裡沒有了人,杯盞已經收拾乾淨,桌子上點著一根蠟燭,此時已經是夜晚了。
廣醉亭覺得內急,便起身出屋,尋找廁所。他看見對面有一座大屋,裡面透出亮光,不時地傳出女子的慘叫聲。他好奇心頓起,來到大屋的門前,輕輕地推開一條縫,只見大堂上的一根柱子上,用鐵鏈子鎖著一名女子。判官坐在旁邊,喝令兩個鬼差責打女子。
兩個鬼差輪流從旁邊的火爐裡,拿出燒得通紅的鐵錐,不斷地往女子的胸口上扎。每扎一下,女子就會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女子披散著頭髮,看不清面孔,但是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很像廣醉亭的妻子利氏。廣醉亭心中疑惑頓起,把門縫推大了一點,探頭往裡觀看。恰好女子仰著頭大叫一聲,暈了過去,她的頭髮滑向一邊,露出面容。
廣醉亭大吃一驚,女子正是他的妻子利氏,她為何會在城隍廟裡遭受如此慘烈的刑罰?他猛地推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去,撲通一聲跪在判官面前,詢問起來。
判官含笑扶起他,說道:“此女不孝,犯了忤逆之罪,故此被陰司捉拿,施以酷刑。”
原來,廣醉亭進京趕考的這一段時間裡,利氏露出了潑婦的真面目,動不動就呵斥公公婆婆,還不給飯他們吃。有一次,婆婆生病了,想吃餃子,利氏在餃子裡吐了一口濃痰,氣得婆婆上吊自殺,多虧公公發現及時,將婆婆救下。
廣醉亭聽完,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要不是陰司記錄在案,換做陽間人給他說這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因為他深愛著利氏,兩人感情非常好,而且平常利氏對公公婆婆也非常孝順,完全看不出來她有忤逆之心。
判官說道:“恩公將來貴為刺史,把此等女人留在身邊,是個禍害,不如我下令將她打死算了,你也好另娶賢良的女子。”
廣醉亭卻說:“懇請判官大人放了利氏,我讓她知曉厲害,悔過自新!”判官沉吟片刻,說道:“既然恩公執意如此,那就依從了你吧。”說罷,他揮揮手,兩個鬼差將利氏解開鎖鏈,抬了出去。
判官拉著廣醉亭到了客廳嗎,讓人重新擺上酒宴,兩人繼續喝酒。到了天亮,判官吩咐鬼差牽來馬匹,與廣醉亭拱手道別。廣醉亭翻身上馬,告辭而去。
在路非止一日,這一天終於到了家裡。廣醉亭先去拜見父母,詢問起他不在家這些日子裡,利氏對他們如何?母親欲言又止,父親笑著說,利氏對他們很好,如今臥病在床,讓他趕緊去看看。
廣醉亭來到臥室,只見利氏躺在床上捂著胸口叫喚,就將他在陰間的所見所聞講了。利氏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跑到婆婆面前跪下,求她原諒。婆婆笑著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都是一家人,我不會怪你的。”
到了晚上,利氏燒紙禱告一番,她的心疼病好了。自此後,她再也不敢胡來了,因為她終於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所有的昧心事,都逃脫不了神靈的眼睛。
幾年後,廣醉亭考上了進士,當了官員,最終成為刺史。
本故事採用了城隍廟的元素,在於借事喻理,勸喻世人,與封建迷信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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