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慘淡的夏天,被陰霾籠罩的夏天。
他睜大雙眼,在高考錄取名單上搜尋著自己的名字,從一排、二排,很快到最後,也沒見著自己的名字。他手心汗涔涔的,又從頭開始看,生怕漏掉一個,仔細看完仍然沒有。
他感覺呼吸都快停止了。他不甘心,興許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已是他的第三次高考。他又看了無數遍,最後終於絕望,自己又一次落榜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天氣燥熱難耐,煞白的陽光火辣辣的,格外刺眼,他的心如掉入了冰窖。門前的核桃樹上,知了扯著嗓子,一聲接一聲叫個沒完,他心煩意亂,撿起一塊小石頭朝樹上扔去,知了聲戛然而止。
他躺在樹下的石板上,腦子一片空白。“知了、知了……”尖厲的知了聲又在頭頂響起,像是在嘲笑他的挫敗無能。他氣急敗壞,朝樹上扔石塊,又抄起一根長竹竿,憤怒地拍打樹幹,知了識趣地不再出聲。
父親從坡上下來,背了一背篼苞谷,滿身是汗。“結果咋樣?”父親滿眼期待。他漲紅了臉,把頭偏向一邊,喉頭嚅動了幾下,卻一個字沒吐出來,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老實巴交的父母把希望全寄託在他身上,盼著他有朝一日端上鐵飯碗,不受他們那樣的苦,可他又一次辜負了他們,他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進屋吧。”父親說。他整日寢食難安,萎靡不振。半月下來,臉瘦了一圈,鬍子拉碴的。他對自己徹底失望了,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他心灰意冷,打算以後跟著父親學種地。
一天,父親去山上收購核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父親說。他點頭。
山路蜿蜒,他默默跟在父親身後。核桃收購很順利,半天工夫就收了兩麻袋。他和父親一人扛一袋往山下走,他的這袋明顯比父親的要輕很多。
山路坑坑窪窪,父親背上的麻袋沉甸甸的,父親的腰身佝僂著,汗水溼透了衣衫,步伐也不再有力。此刻,他才體會到父親的艱辛,看著父親蹣跚的背影,他的心酸酸的。
走到一半,突然大雨傾盆,他和父親被淋成了落湯雞,汗水、雨水混雜在一起。他眼裡也進了雨水,看不清腳下的路,一不留神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他哎喲一聲,滿手滿身的泥水,狼狽不堪。他坐在地上,非常懊惱。
“摔痛沒?跌倒了不算啥,爬起來繼續往前走,總能到達目的地,人生的路也是如此。”父親說,並沒伸手拉他。
他看著父親,琢磨著父親的話。他恍然,父親用心良苦,是在鼓勵他,失敗並不可怕,只要重頭再來。他似乎感受到一股力量,他從地上爬起來,扛上麻袋一步步往前走。這一次,他走在了父親前面。
跌倒了,再爬起來。他決定復讀,用知識改變命運,一定要考上大學報答父母。開學那天,父親送他去車站。車開了,他回頭,父親佝僂的身子微微前傾,一隻手向前伸著,目送汽車遠去。車裡的他,雙眼早已模糊。
第二年,他終於如願以償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當他把錄取通知書拿到父親面前時,父親捧著通知書笑了,眼裡含著淚花。
人的一生總會摔倒很多次,但只要堅強地爬起來,不灰心,不放棄,一直走下去,就會看到勝利的曙光,就能到達幸福的彼岸。
□徐光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