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啟年間,應天府上元縣有一個車伕叫齊從寶,他有一個妹妹叫齊燕燕。父母雙亡後,兄妹相依為命,現如今小妹及笄到了婚嫁的年齡,卻因齊從寶拿不出豐厚嫁妝一直耽擱。
上元縣有個關帝廟很靈驗,齊從寶前去為妹妹的姻緣求籤,籤書上說:
“雀兒,雀兒,來生含草。生者之女,死者之妻。富貴人家,鵾弦可期。”
齊從寶拿到卦籤找人解語,解籤之人是個老學究,說了一大堆生僻難懂的話,最後,齊從寶只知這是一個上上籤,至於其它不得而知。
齊從寶去關帝廟的事被小妹知道後,被她一通數落,“哥哥賺錢不易,莫要信怪力亂神。”齊從寶打心眼裡疼惜懂事的小妹,這樣一個好女子卻因幾兩碎銀子找不到婆家蒼天不公。
齊從寶為了儘早給妹妹攢下嫁妝,到了車行做一名送貨的車伕。這一天,掌櫃的讓齊從寶需要送一批貨到鳳陽縣,來回路途需要兩天,雖然路程很遠,但是報酬很豐厚。
齊從寶欣然接下這趟活,他叮囑小妹關好門窗,又請求鄰居照顧一下小妹,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齊從寶套上馬車趕往鳳陽縣。
兩天之後,齊從寶順利將貨送到鳳陽縣的接貨地點。貨主為人熱情,欲留齊從寶用飯,但是他擔心小妹獨自在家不安全,辭謝貨主好意,立刻起身趕回上元縣。
來時重車,行駛緩慢,歸時空車,駕車難免加快,正當齊從寶持鞭趕馬時,突然被一個身穿麻衣的中年男人攔下。
男子姓吳,叫寶慶,他自稱是上元縣的衙役,送公文到豪州,由於出來的急,將盤纏用完,見齊從寶駕著空車,有心想搭車。
吳寶慶三十歲上下,揹著包袱,他作揖道:“我盤纏用光,可否到了地方再支付車費?”
齊從寶笑道:“出門在外都有困難的時候,正巧我也要回上元縣,差爺如不嫌棄就和我一用乘車回去就是。”
他鄉遇故知,吳寶慶坐上馬車,兩人一同回上元縣。吳寶慶很少外出公幹,這是頭一回,來時為了公務沒有瀏覽周邊景色。齊從寶趕車怕困頓,就找吳寶慶聊天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兩人無話不談。
本來可以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城裡,只因中途下起暴雨,風又大,根本辨不清方向,為了安全起見,齊從寶找了一處地方避雨,這才耽誤了進城的時間,兩人只好在荒郊野外露宿。
吳寶慶在地上生火,齊從寶在附近找了一些乾的稻草鋪在地上,兩人吃了一些乾糧,白天趕路太累,齊從寶很快就鼾聲如雷,吳寶慶也靠在一棵樹旁睡去。
夜裡山風大,篝火熄滅,齊從寶被凍醒。他打著哈欠醒來,見篝火熄滅,拿出火摺子再點燃柴火。齊從寶餘光看見吳寶慶臉色蒼白歪著頭,他上前檢視,發現吳寶慶沒了呼吸。
齊從寶大呼糟糕,思㤔這道:“吳寶慶身體有隱疾,夜裡寒冷,誘發了該病,致使他病故。”
吳寶慶的死讓齊從寶有些驚慌,他本想天亮去報官,可是又怕惹上麻煩。他想將吳寶慶送回家裡,可又不知家住何處,突然想到上元縣郊外有一片亂墳,可以將其葬在那裡,並且書寫“上元縣衙役吳寶慶之墓”,到時候吳的家人肯定可以找到。
想出解決辦法之後,齊從寶將吳寶慶拖上馬車,他不顧天黑,立刻駕車趕往上元縣,許久之後,他駕車來到郭家莊,臨近中午,齊從寶又餓又渴,在路邊正好有一個麵攤。
齊從寶將馬車停在一側,問麵攤老闆要了一碗麵,大口朵頤起來。就在這時,郭家莊里正,郭富貴正帶著幾個人在搜尋盜賊,見到陌生面孔的齊從寶,上前來盤問。
齊從寶見對方人多勢眾,只好有問有答。郭富貴聽說齊從寶是車伕,果然在路旁看到一輛油布馬車,於是讓手下去檢視。齊從寶擔心吳寶慶的屍首被發現,欲上前阻攔,越發此地無銀三百兩,讓郭富貴產生懷疑。
旁人將齊從寶按倒在地,查探之人發現了馬車上有具屍體,郭富貴立刻將齊從寶五花大綁,關押在郭家莊的地牢裡,另一邊通知官府,發生一起兇案。
郭家莊在上元縣和鳳陽縣交界處,歸鳳陽縣治下,郭福貴知道縣令大人要明日才會到此地,於是將馬車牽到一處偏院裡,由於吳寶慶身份不明,只好將屍首從馬車抬出,安置在空地上,並支起涼棚免得風吹日曬。
郭福貴找來兩人看守屍首,看管之人分別叫郭二牛和郭老七。他們都是村民,白天在地裡幹活太累,到了夜裡熬不住都睡著了。
郭老七被尿憋醒,他起身解手,忽然發現涼棚的屍首不見了,連忙叫醒郭二牛。這郭二牛平日裡注意多,他說道:“莊子裡最近鬧狼,說不定是狼將屍體拖走了。”
郭老七焦急道:“里正讓我們看屍首,現如今丟失,說不定會治罪,這可怎麼辦?”
郭二牛腦子靈活,突然說道:“我們去找一具剛下葬的屍首替代,將他的臉劃花,這樣就認不出來了。”
說幹就幹,兩人到墳地,扒開一座墓,盜來一具屍首,放置涼棚處,又拿來白布將屍首臉龐蓋住。
臨近午時,鳳陽縣的知縣周大人坐著轎子來到郭家莊,在衙役的擁簇下,來到郭家祠堂,郭富貴已經讓人擺好案桌,周大人坐上主位開始審案。
齊從寶嘴巴被堵住,來到大堂之上後,周知縣讓人鬆綁,說道:“你是何許人?為何來此地?又因何故殺人?如實招來,否則本官就要大刑伺候了。”
齊從寶立刻自報姓名籍貫,又將與吳寶慶相識的過程說了一遍,周知縣在審案之前,仵作就已經勘驗過屍首,其死因與齊從寶所說完全不對。
周知縣說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騙本官,衙役打他二十大板,仵作已經查明,這吳寶慶的腦部插有一根鋼釘,你如此喪盡天良,該當何罪?”
齊從寶聽完以後傻眼了,他不停地在地上磕頭喊冤,周知縣說道:“屍首是不會說謊的,休要狡辯。”齊從寶滿臉汙血混合著眼淚,讓人看著可憐。
齊從寶轉身看到吳寶慶的屍首在院子裡用白布蓋著,他不相信吳寶慶是被鋼釘殺死,明明就是病死的。齊從寶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起身衝出祠堂掀開了吳寶慶的白布,突然說道:“大人,這屍首不是吳寶慶。”
周知縣聞言也走了出來,齊從寶說道:“吳寶慶三十歲左右,他本是上元衙役,體格健壯。他於昨日才死,可這具屍首腐爛程度最少半月以上,再者其體格瘦弱,哪裡像衙役?更像一名書生。”
周知縣找來昨日第一個發現屍首的人,讓他看看齊從寶是否撒謊。這人也說屍首並非昨日見著的那具。
周知縣大怒,又叫來昨日看守屍體之人,郭老七膽小,立刻將屍首失蹤之事供述出來,兩人被打三十大板,以做懲罰。就在這時,門口衙役來報,有一個自稱“已死之人的吳寶慶在外求見。”
周知縣感到奇怪,讓衙役將他帶進來,片刻之後,一位男子進來,齊從寶見到他之後,大喊道“吳寶慶你不是死了嗎?你是人是鬼?”
吳寶慶慚愧說道:“齊兄弟別害怕,我當然是人,實不相瞞,我患有羊角瘋,前夜在外露宿,引發這病,這才被齊兄弟誤以為我死了。”
“我這病不能受寒,只要有溫度就會康復,昨日我被放在院中暴曬,到了夜裡就甦醒,見四周沒人,我就起身離開,在莊上一個親戚家住宿,今早聽聞莊子上發生兇案,我過來觀看,這才知道齊兄弟因我之故被誣陷殺人。”
周知縣這才明白這是一起烏龍事件,於是釋放了齊從寶,可是這具被人腦部插入鋼釘而死的屍首,又是怎麼回事呢?
周知縣又叫來郭老七,詢問屍首來自何處?郭老七帶衙役來到扒開的墓地,里正郭福貴看到墓碑後,說道:“他叫何懷山,是郭慧孃的丈夫。”
於是,周知縣將郭慧娘傳到祠堂,片刻之後,郭慧娘在一位男子的陪同下進來,周知縣審問道:“你丈夫因何故而死?”郭慧娘說道:“我丈夫日夜苦讀書,因此落下病根,一個月發病去世。”
周知縣怒道:“胡說八道,何懷山明明是腦部插入鋼釘致死,怎麼會是病死!我看殺死何懷山的就是你。”
就在郭慧娘矢口否認殺害丈夫的時候,祠堂外面有人驚呼:“天上來了好多麻雀。”剛說完,一隻尾部有彩色羽毛的麻雀飛進大堂,它嘴裡叼著一株草,將它丟到何懷山的屍首上。
衙役欲趕走這些麻雀,卻被周知縣攔住,須臾第二隻第三隻依葫蘆畫瓢,陸陸續續百來只麻雀,將草丟在屍首上,將何懷山完全覆蓋住。
片刻之後,躺在地上的何懷山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緊接著他的手足開始動了起來,在眾人的驚呼之下,何懷山竟然坐了起來,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用傷心的目光看著郭慧娘。
何懷山說道:“我很早就知道,你和表哥崔讓私通的事情,可我曉得這些年,你跟著我吃了很多苦,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沒想到你們二人喪心病狂,趁我熟睡之際,用滾燙的鋼針扎入我的頭上。”
何懷山的復生,讓郭慧娘驚駭不已,同她來祠堂的男子趁機想逃跑,被衙役攔下。原來此人就是郭慧孃的表哥崔讓,他私通之事供認不諱,原來郭慧娘不願繼續過貧窮的生活,決心和有錢的表哥雙宿雙飛,這才用鋼釘殺了何懷山,以造成病死的假象。
最後,郭慧娘和崔讓被判了斬刑。何懷山得知被麻雀叼草復生,恍然大悟道:“我在很久之前,在家中的院子裡救下一隻受傷的麻雀,我照顧了它一年,傷好之後,麻雀飛走,莫非是它救我?”
正如何懷山所想,正是他所救的麻雀,叼著一種叫做返生的藥草,救回了何懷山。周知縣聞言之後連連驚歎。
案子宣判以後,齊從寶和吳寶慶結伴回上元縣,小妹齊燕燕久久不見兄長回來,於是整日在城門口等待,這時見不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趕車之人正是兄長,他身旁還坐著一位偉岸男子,齊燕燕突然俏臉一紅不敢再看。
齊從寶得知吳寶慶家中殷實又未娶親,有心將小妹嫁給他,吳寶慶見城門口有個美貌女子向他們揮手,得知是齊從寶之妹,心中有了計較。
翌日,吳寶慶帶著厚重的聘禮來齊家提親,齊從寶見小妹願意,於是定下成親日子,兩人成婚後,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齊從寶突然想到了卦書,不正是應證了上面所說嗎?
寫在最後: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很多眼前是困難的事情,只要你克服過去,事後就會變成一樁好事。
故事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萬物皆有靈性,何懷山做好事,積攢福報,這才因禍得福。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好人總比壞人多,做好事肯定會有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