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霞
接到快遞員的電話,我趕到單位大門口,向快遞員報出了名字,再次問道:“是您打電話說有我的快遞?”他指了指快遞車裡的一個大紙箱,舒了一口氣:“你終於來了。”“可是,我已經有半年多時間沒有上網買過東西了,怎麼會有我的快遞?”
低頭一看,快遞單上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赫然在上。而那陌生的寄發地點——山東菏澤,我既沒有去過,也沒有任何親朋好友。寄者的姓名,也更不熟悉,我如墜雲霧。快遞員很吃力地搬起箱子:“很重的,您小心點。”我接過來,這麼重的箱子,究竟裝了什麼?好在辦公樓有電梯,等上樓開啟看看再說吧。
“什麼寶貝,這麼重?”“什麼,不認識寄東西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同事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了。
“是你先生託別人寄給你的驚喜吧?”“是哪個朋友寄給你的特產吧?”“要麼,是哪個曾經暗戀過你的帥哥寄的禮物吧?嘻嘻……”辦公室同事們紛紛猜測。大家忽然想到一個人——隔壁的老馬。老馬見多識廣,膽大心細,什麼問題到他那兒,都能及時解決,是大家公認的“萬事通”。
老馬被請了過來,他思忖片刻,作出了決定。於是,眾目睽睽之下,紙箱被慢慢地打開了。敞開著的紙箱裡,一個破舊的大塑膠袋中,整整齊齊地躺著許多長長的蓮藕。在超市或菜市場裡,我還從未見過這麼長的蓮藕。那殘留著的細軟的泥土,展示著它們的新鮮。
原來是一箱蓮藕。這個結果太出乎意料。“大家每人拿一根吧。”我脫口而出。雖然我當時最想做的事還是儘早弄明白這蓮藕的來路。
“還是先弄明白是誰寄的吧?”同事瑛子的話引來陣陣附和聲。
我撥通了快遞單上留的手機號,卻一直佔線。我又連打幾次,無人接聽。
“你帶回去後一定要小心,防止這蓮藕有問題。”“先帶回去放陽臺上,弄明白再說。”回家的路上,同事們的話一直縈繞在腦海中。
到家後,老媽聽了我講的蓮藕的來歷和同事們的反應、議論,也警覺起來。老媽雖年近八旬,但一直與時俱進,每天堅持看新聞,微信、支付寶等也玩得滴溜溜轉。
“莫不是這蓮藕有毒吧?我再開啟看看。”老媽帶上橡膠手套,打開了紙箱子,小心翼翼地撥開那層包裹蓮藕的塑膠袋子,那鮮嫩的蓮藕,在燈光的映襯下,閃爍著深不可測的光澤。老媽謹慎地拿出一根來,左右端詳良久,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老媽把它們湊到鼻子前聞來聞去,也聞不出什麼異味。
可是,這到底是誰寄給我的?面對著這來歷不明的蓮藕,我再次撥起了電話。終於有人接了,電話裡傳來嘶啞的詢問,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夾雜著嘈雜的喧譁聲,嗚哩哇啦,還沒聽清楚,就被結束通話了。我決心探個究竟,就繼續執著地打起了電話,但電話又無人接聽了。
深夜,老媽忽然頭暈目眩,直說自己胸悶噁心。我急匆匆要帶老媽到附近的醫院去看,老媽忽然想到了那箱蓮藕:“莫不是那蓮藕有毒氣?我今晚就聞過了的,趕緊把它們扔出去!”
我搬起那沉重的箱子,又有點不捨與不甘,決定先搞清楚,之後再做處理,就順手放到了門外的庫房裡。
這一箱白淨的蓮藕,採挖的辛苦不言而喻。我聽說,挖藕的人要踩在齊膝深的淤泥裡,俯身用手在泥水裡摸索挖掘;還得順著荷花莖在淤泥裡的走勢,小心翼翼地採挖。而後還要清洗、包裝、運輸……
折回屋裡,所有的窗戶已被開啟,老媽感覺好多了,堅持說不用去醫院了。“這蓮藕一定有問題,要不,那個人為什麼總不接電話?”老媽堅定地說,“我又為何頭暈難受?”
蓮藕之謎成了我的心事。第二天上午,我一有空就打,但對方不是佔線,就是無人接聽。我隨即發過去一條簡訊,表達了謝意和疑惑。
下午,那個我已熟識的號碼來電在我的手機上驟然響起:“喂,我是山東菏澤鉅野縣田橋鎮的,那蓮藕是我寄出的……”聽聲音,應是一箇中年男子吧。
“那您怎麼知道我的住址和姓名?”“應該是認識你的人給我的。”“可是,我在山東根本沒有認識的人。”“河南三門峽,有沒有?”“三門峽,是我的老家,有許多熟識的人。”“我聯絡過三門峽幾個朋友,他們給我了一些資訊。我家種的蓮藕太多了,也賣不出去,好多都壞在泥裡了,怪可惜的。我發動所有認識的人,只要能給我提供姓名、地址和電話,我就免費寄一箱,要是還想要,我再寄。”“那我把這箱蓮藕的錢寄給你,就算我買了。”“那萬萬使不得……”
真相大白,我的心隱隱作痛。這個豐富而複雜的世界,最溫暖人心的,應是人與人之間真摯的“信任”,是什麼,讓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逐漸流失?人們在築起一道道自我保護的防線時,也在逐漸失去一些東西。
抬眼望窗外,天際一抹淡紅色的餘暉,像綻開了的一朵蓮花……
責編:張玲玲 姜辰雨
校對:和新龍
監審:陶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