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教育革命的談話
(一九六四年二月十三日、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背景這是毛澤東同志一九六四年二月十三日在春節座談會上的講話和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在杭州會議上講話的整理,最初收錄在《毛澤東論教育革命》(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出版),出版前經毛澤東審定。
我早就說過,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
現在課程多,害死人,使中小學生、大學生天天處於緊張狀態。課程可以砍掉一半。學生成天看書,並不好,可以參加一些生產勞動和必要的社會勞動。
現在的考試,用對付敵人的辦法,搞突然襲擊,出一些怪題、偏題,整學生。這是一種考八股文的辦法,我不贊成,要完全改變。我主張題目公開,由學生研究、看書去做。例如,出二十個題,學生能答出十題,答得好,其中有的答得很好,有創見,可以打一百分;二十題都答了,也對,但是平平淡淡,沒有創見的,給五十分、六十分。考試可以交頭接耳,無非自己不懂,問了別人懂了。懂了就有收穫,為什麼要死記硬背呢?人家做了,我抄一遍也好。可以試試點。
舊教學制度摧殘人材,摧殘青年,我很不贊成。孔夫子出身沒落奴隸主貴族,也沒有上過什麼中學、大學,開始的職業是替人辦喪事,大約是個吹鼓手。人家死了人,他去吹吹打打。他會彈琴、射箭、架車子,也瞭解一些群眾情況。開頭做過小官,管理糧草和管理牛羊畜牧。後來他在魯國當了大官,群眾的事就聽到了。他後來辦私塾,反對學生從事勞動。
明朝李時珍長期自己上山採藥,才寫了《本草綱目》。更早些的,有所發明的祖沖之,也沒有上過什麼中學、大學。美國的佛蘭克林是印刷所學徒,也賣過報,他是電的大發明家。英國的瓦特是工人,是蒸汽機的大發明家。高爾基的學問完全是自學的,據說他只上過兩年小學。
現在一是課多,一是書多,壓得太重。有些課程不一定要考。如中學學一點邏輯、語法,不要考,知道什麼是語法,什麼是邏輯就可以了,真正理解,要到工作中去慢慢體會。課程講的太多,是煩瑣哲學。煩瑣哲學總是要滅亡的。如經學,搞那麼多註解,現在沒有用了。我看這種方法,無論中國的也好,其他國家的也好,都要走向自己的反面,都要滅亡的。
書不一定讀得很多。馬克思主義的書要讀,讀了要消化。讀多了,又不能消化,可能走向反面,成為書呆子,成為教條主義者、修正主義者。
現在學校課程太多,對學生壓力太大。講授又不甚得法。考試方法以學生為敵人,舉行突然襲擊。這三項都是不利於培養青年們在德、智、體諸方面生動活潑地主動地得到發展。整個教育制度就是那樣,公開號召去爭取那個五分,就有那麼一些人把分數看透了,大膽主動地去學。把那一套看透了,學習也主動了。
據說某大學有個學生,平時不記筆記,考試時得三分半到四分,可是畢業論文在班裡水平最高。在學校是全優,工作上不一定就是全優。中國歷史上凡是中狀元的,都沒有真才實學,反倒是有些連舉人都沒有考取的人有點真才實學。不要把分數看重了,要把精力集中在培養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上,不要只是跟在教員的後面跑,自己沒有主動性。
反對注入式教學法,連資產階級教育家在五四時期就早已提出來了,我們為什麼不反?只要不把學生當成打擊物件就好了。你們的教學就是灌,天天上課,有那麼多可講的?教員應該把講稿印發給你們。怕什麼?應該讓學生自己去研究講稿。講稿還對學生保密?到了講堂才讓學生抄,把學生束縛死了。
大學生,尤其是高年級,主要是自己研究問題,講那麼多幹什麼?教改的問題,主要是教員問題。教員就那麼點本事,離開講稿什麼也不行。為什麼不把講稿發給你們,與你們一起研究問題?高年級學生提出的問題,教員能答百分之五十,其它的說不知道,和學生一起商量,這就是不錯了。不要裝著樣子去嚇唬人。
學生負擔太重,影響健康,學了也無用。建議從一切活動總量中,砍掉三分之一。請邀學校師生代表,討論幾次,決定實行。如何請酌。
現在這種教育制度,我很懷疑。從小學到大學,一共十六、七年,二十多年看不見稻、梁、菽、麥、黍、稷,看不見工人怎樣做工,看不見農民怎樣種田,看不見商品是怎麼交換的,身體也搞壞了,真是害死人。
我曾給我的孩子說:“你下鄉去跟貧下中農說,就說我爸爸說的,讀了幾十年書,越讀越蠢。請叔叔伯伯、姐妹兄弟做老師,向你們來學習。”其實,入學前的小孩。一歲到七歲,接觸事物很多。二歲學說話,三歲哇啦哇啦跟人吵架,再大一點就拿小工具挖土,模仿大人勞動。這就是觀察世界。小孩子已經學會了一些概念。狗,是個大概念。黑狗、黃狗是小些的概念。他家裡的那條黃狗,就是具體的。
人,這個概念已經舍掉了許多東西,舍掉了男人、女人的區別,大人、小孩的區別,中國人與外國人的區別,只剩下了區別於其它動物的特點。誰見過“人”?只能見到張三、李四。“房子”的概念誰也看不見,只看到具體的房子,天津的洋房,北京的四合院。
大學教育應當改造,上學的時間不要那麼多。文科不改造不得了。不改造能出哲學家嗎?能出文學家嗎?能出歷史學家嗎?
現在的哲學家搞不了哲學,文學家寫不了小說,歷史學家搞不了歷史,要搞就是帝王將相。要改造文科大學,要學生下去搞工業、農業、商業。至於工科、理科,情況不同,他們有實習工廠,有實驗室,在實習工廠做工,在實驗室做實驗,但也要接觸社會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