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宮豔華
歐亞經濟聯盟成員國與我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沿線國家高度重合，與我國的經濟合作十分密切。準確評價其在投資一體化方面採取的政策以及成效，對我國加強與聯盟成員國的經貿合作具有重要意義。
歐亞經濟聯盟成立於2015 年，成員國包括俄羅斯、哈薩克、白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和亞美尼亞，是歐亞地區目前最活躍的一體化組織。聯盟旨在消除盟內關稅及非關稅壁壘，實現貨物、服務、資本和勞動力自由流動的高度一體化的超國家聯合體。
該聯盟成員國與我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沿線國家高度重合，與我國的經濟合作十分密切。因此，準確評價聯盟近些年在投資一體化方面採取的政策以及成效，對我國加強與聯盟成員國的經貿合作具有重要意義。
聯盟對外國直接投資需求高
自2014 年5 月歐亞經濟聯盟成立以來，吸引的世界直接投資存量呈現逐年增加的態勢。根據聯盟官方網站資料，2015 年，其吸引的世界直接投資存量達到5138.96 億美元，2019 年達到最高值7727.28 億美元，2020 年受到新冠疫情影響有微弱的減少，總體表現是積極向上的，這說明聯盟整體的經濟發展中對外國直接投資需求較高。但域內的直接投資存量總量不高，規模較小，且同期也沒有表現出相同的趨勢。到2017 年增長到最高點229.84 億美元后大幅減少，2018 年減少了30%，只有161.53 億美元，直到2020 年仍然保持這一水平。
聯盟域內的直接投資情況不僅是總量低，且佔比更低。2015 年聯盟內投資佔聯盟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量的比重是3.36%，之後更是逐年降低，到2020年只有2.24%。從這一指標可以看出聯盟的域內投資自聯盟成立以來沒有得到發展，資金的自由化流動成績平平，或者說在此方面聯盟毫無建樹。
那麼，聯盟在建立當初是如何承諾的，發展的目標是什麼，採取了那些措施，如何評價聯盟近些年在投資一體化方面的成效呢？這需要從政策和措施分別加以分析，並做出系統的評價。
聯盟推動資金流動自由化的措施
《歐亞經濟聯盟條約》附件16 第48 款明確規定，在服務貿易和投資領域，成員國可以自行對與第三方進行協調，確定自己的對外貿易政策，聯盟不具有超國家許可權。聯盟旨在投資領域使成員國受到公平待遇，不受歧視，不存在隱蔽性限制。對第三國可以設定限制和禁止規定。與成員國國內法律不與之匹配的要修改國內法。在該領域的稅收優惠方面針對第三方具有排他性。在聯盟內建立公平、公開、透明的共同金融市場，金融業服務執照在其它成員國境內相互承認。為保障資本在金融市場自由流動創造條件。目前僅侷限於業內的資訊交換和政策協調，沒有強制措施。
在投資領域依然採用國民待遇原則，執行投資保護協定和避免雙重徵稅協定。投資糾紛可以訴諸法院解決。
在資金的自由流動方面，聯盟雖然制定了重大計劃，以確保到2025 年實現資本自由流動。但目前已取得的成就的確非常有限。主要是在成員國中，在聯盟的協助下開展工作以協調金融部門的立法，準備建立一個共同的金融聯盟市場，並確定國家支付系統一體化的方向。目前這一市場在概念上已經獲得批准，正在籌備中，計劃在2025 年之前完成。它體現了聯盟內將以確保資本和金融服務的自由流動為原則，加強投資合作。
聯盟對成員國的直接投資
1. 對亞美尼亞的直接投資
“俄羅斯同亞美尼亞的關係難以動搖”，俄羅斯駐亞美尼亞大使的這句話十分準確。亞美尼亞是透過保持與俄羅斯的盟友關係，藉助俄羅斯在這一地區的力量來和土耳其和亞塞拜然抗衡的，從而達到維護自身利益的目的。一直以來，俄羅斯都是亞美尼亞第一投資來源國。俄羅斯對亞美尼亞的直接投資佔亞美尼亞外國直接外資總額的40% 左右，2020 年，疫情原因這一比重降低到32%。投資的行業分佈上主要是能源行業，比如天然氣和發電機組；採礦業，如亞美尼亞的金礦、鈾礦、銅鉬礦等；以及核電業、電力等。
聯盟其他國家對亞美尼亞的投資則幾乎沒有。聯盟外國家對亞美尼亞投資較多的是英國、加拿大、塞普勒斯、阿根廷和美國。這些國家對亞美尼亞的投資加起來也不超過俄羅斯，亞美尼亞最大的投資來源國仍然是俄羅斯。
2. 對白俄羅斯的直接投資
白俄羅斯與俄羅斯緊密捆綁在一起是因為白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能源高度依賴俄羅斯，而俄羅斯因為歐盟對白俄羅斯的拉扯想緊緊拉住這個兄弟國家不要加入歐盟。因此，俄羅斯也是白俄羅斯的最大投資來源國。聯盟內其他國家對白俄羅斯的投資存量目前還不足500 萬美元，哈薩克大概有3000 萬美元左右，俄羅斯對白俄羅斯的直接投資存量在2015 年到2017 年間都保持在100 億美元以上，2018 年—2020 年保持在40 億美元以上。
對於白俄羅斯來講，其主要投資者來自聯盟內部，也就是俄羅斯。俄羅斯的投資佔外國直接投資在白俄羅斯總額的比重達到57%，2017 年達到最高值86%，2018 年—2020 年， 始終保持在30% 左右。目前，主要的投資領域是核電站，電子工業和無線電技術。在白俄羅斯格羅德諾地區的奧斯特羅維茨市正在建造一座由俄羅斯投資的核電站。在明斯克採用綠色技術建造了一個多功能的天然氣工業中心綜合體，也是俄羅斯的投資專案；另外還有炭黑廠，酒店等投資專案。
除俄羅斯外，對白俄羅斯投資最多的是歐盟國家。主要包括塞普勒斯、奧地利和德國。2021 年5 月因為白俄羅斯方面迫降愛爾蘭瑞安航空客機事件，歐盟暫停了一項30億歐元的投資專案。除歐盟國家外，對其直接投資較大的就是中國。
3. 對哈薩克的直接投資
哈薩克與亞美尼亞和白俄羅斯完全不同，由於其自身擁有豐富的油氣資源，但由於國內工業地區居住著較多的俄羅斯族裔，所以與俄羅斯始終保持較為緊密的盟友關係。聯盟內其他成員國因自身實力有限對其投資較少，俄羅斯是哈國的第7 大投資來源國。直接投資存量從2015 年的30.7 億美元增加到2019 年的54.0 億美元，但聯盟內投資佔其吸引直接投資存量總額的比重較小，約在3% 左右。
對哈薩克來講，主要的投資來源國在聯盟外部，分別是荷蘭、美國、法國、百慕大群島和包括香港在內的中國以及日本。2020 年哈薩克的直接投資存量達到1600 億美元左右。
4. 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
俄羅斯與聯盟其他成員國都不一樣，它的經濟體量佔聯盟的85%，是聯盟的主導者。聯盟成員國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自2015 年開始呈逐年增加的態勢，從2015 年的17.6 億美元增加到2016 年的45.5 億美元，之後最高增加到2019 年55.7 億美元，這幾年始終保持在45-55 億美元之間。聯盟成員國當中對其投資較大的是哈薩克，從2015 年的10.6 億美元增加到2020 年的30.4 億美元，亞美尼亞對其投資保持在5 到7 億美元之間，白俄羅斯對其投資在10 億美元左右，最高是2017 年的13.6 億美元。吉爾吉斯對俄投資最少，到2020 年直接投資存量只有1.4 億美元。這些聯盟內的直接投資加在一起在俄羅斯吸引的直接投資總額中佔比只有1% 左右。因此，俄羅斯吸引的直接投資主要來自聯盟外部國家區域，主要都來自歐洲地區。
歐盟國家一直是俄羅斯最緊密的貿易伙伴和投資者，歐盟的公司在俄羅斯市場上也佔據著主導地位。其直接投資總額佔國際資本對俄羅斯直接投資的80% 以上。按世界投資存量，2020 年對俄羅斯直接投資前十位的國家和地區是：塞普勒斯、百慕大群島、荷蘭、英國、盧森堡、伊朗、巴哈馬群島、法國、德國、瑞士。直接投資存量總額從2015 年的3476.9 億美元增加到2019 年的5870 億美元，2020 年下降到5397.4 億美元。
綜上所述，從直接投資的角度看，歐亞經濟聯盟成立這幾年來，聯盟內的投資對成員國的直接投資存量變化不大，沒有積極的發展態勢。聯盟內的直接投資主要依賴俄羅斯。俄羅斯作為聯盟的最大經濟體掌握著亞美尼亞和白俄羅斯的直接投資大部分份額。而俄羅斯吸引的直接投資呈現出積極的發展態勢，則完全取決於外部國家。哈薩克相對獨立，即非依賴俄羅斯。它與俄羅斯一樣直接投資完全取決於外部國家。
對聯盟內直接投資一體化的評價
在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理論和實踐中，通常認為在宏觀層面吸引投資的效應可以分為投資的創造效應和投資的轉移效應。
創造效應是指區域內由於採用一體化的投資政策，對外資的市場準入適當讓步從而使原來被拒之門外的成員國的資金可以自由進入其他成員國市場，對區域內成員國的相互間的資金流動起到促進作用。同時，貿易和投資壁壘的減少，投資限制和風險降低，政策的可預見性增強也激勵了區域外投資者的信心，且這種直接投資還可以使產品自由進入其他成員國的市場，從而帶動區域外資金流入的增加。這種投資創造效應一般透過兩種路徑實現：一是區域內的投資便利化措施改善了投資環境，對資本流動有直接促進作用。二是透過在區域內的貿易自由化，帶動貿易與投資的相互作用，間接促進資本在區域內的流動。
投資轉移效應是由於區域內各種非關稅壁壘的消除，包括投資政策的完善，投資環境的改善等促進區域內的投資主體進行新的資源整合，資源配置的活動，也會促進區域內的資金流入量顯著增加。
無論是投資創造效應，還是投資轉移效應，最終的結果都是促進資本的流動，使外國直接投資加速流入本國市場，從而帶動經濟增長，增加國民的福利。
本文根據聯盟委員會官方網站2015-2020 年的資料繪製聯盟內成員國的直接投資存量圖（見圖1），圖中分別標註了2015 年和2020 年的資料。需要說明的是，吉爾吉斯斯坦缺少相關的原始資料。亞美尼亞僅有直接投資流入量，缺少流出量的資料，且流入量沒有明顯的變化。白俄羅斯的直接投資流入量在2015-2017 年持續增長，2018 明顯下滑50% 以上，之後則一直保持在這一水平上。哈薩克是唯一一個直接投資流入量持續增長的國家，從2015 年的33.05 億美元增加到2020 年達到53.4 億美元，且明顯超過向域內其他國家的流出量。俄羅斯的資金流入量2016 年明顯增加後保持平穩，始終保持在45 億美元-56 億美元之間。流出量也是在2016 年高速增長後始終保持在85 億美元至100 億美元之間，成為了聯盟區域內唯一一個向區域內淨輸出資金的國家。
整體看來，區域內各成員國對於直接投資的現狀大多是向內需求大於向外輸出，只有俄羅斯一個國家向外輸出高於向內需求。除哈薩克外，沒有其他成員國直接投資存量的流入量明顯增加。因此，區域內整體的投資創造效應和投資轉移效應可以說都是無從談起。
除了縱向的投資規模和投資效果，本文把貿易一體化指數進行改進，同樣也可以計算出投資一體化指數，來分析橫向的投資緊密度的效果。歐盟和東盟在衡量區域內的投資一體化時候, 也都用了該項指標。
外國直接投資密度(FDII)，用公式表示如下:
本文把聯盟中的五個成員國分別分成i 國和j 國，若其中一國為i 國，則其它成員國之和為j 國。 表示i國對區域內其他成員國的投資緊密度。表示i 國向j 國的投資額, 表示i 國的經濟總量。該指標數值越大說明該國的投資對區域內其他國家的緊密度越大，反之，則是對區域內其他國家的投資緊密度越小。根據歐亞經濟聯盟官方網站的直接投資資料，經過筆者的計算，結果如下，如表1 所示。
表2 中資料顯示，在所有成員國中吉爾吉斯斯坦最需要區域內其他成員國的投資，但有緩慢降低的趨勢。亞美尼亞對區域內的投資需要程度也較高，且沒有改變的趨勢。白俄羅斯近年來對區域內的投資需求明顯減少，到2019 年需求水平已經很低了。哈薩克和俄羅斯對區域內其他成員國的投資需求並不多，幾乎不需要聯盟內的投資。這主要是因為俄羅斯作為聯盟最大的經濟體，並不關注聯盟內其他成員國的對自己的資本投入，相反可能還向其他成員國投資以尋求成本優勢和資源的最優配置。哈薩克對聯盟成員國的資金沒有需求，主要是對資源的運輸和物流服務需求較大，這是目前哈薩克急需解決的經濟問題。吉爾吉斯斯坦作為聯盟內經濟實力最窮困的國家則對內部資金需求較大，對外部需求也較大。
因此，在聯盟區域內的投資一體化方面，聯盟中的吉爾吉斯斯坦和亞美尼亞對域內的直接投資需求度較高，俄羅斯由於經濟體量的巨大，對其他成員國國對自己的投資顯得無關痛癢。聯盟內整體投資規模不高，在各國總體吸引的直接投資總量佔比較低，無明顯的增長趨勢。由此不難得出結論，歐亞經濟聯盟的投資一體化效果並不理想，可以說毫無建樹。
因此，這些國家的投資需求在無法依靠聯盟內部的情況下，必然要向外尋求。中國則必然成為聯盟成員國的資金主要來源地之一，目前我國是吉爾吉斯斯坦的第一大投資來源國，在其他成員國中的排名也相對靠前。未來，其他國家必然也會對我國提出相關訴求，為了更好地發展我國與歐亞經濟聯盟的經貿與投資合作關係，我們應該做好制度上的頂層設計和研究應對措施。
（作者系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員，博士）
原文刊發於2021年11月（上）第21期《中國外資》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