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唐朝的開國皇帝,姓李名淵,字叔德。據說他長得就跟一般人不一樣,有特點:體具三乳,日角龍庭。
這體具三乳,估計就是胸口長了個大痣。你咋知道的?——我真見過這樣的。當時翻開唐史看到這,一下就想起一個大學同學,他就是胸口有個大黑痣,大澡堂洗澡,被人看見了,大家都笑話,說他長了三個乳頭。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剛見時覺得新鮮,笑過一陣,司空見慣,也就見怪不怪了。
日角龍庭呢,聽著挺唬人的,長得就象龍,莫不是真龍天子下凡?
拉倒吧,說白了就是前額突起——大奔兒頭。這歷朝的開國皇帝,都喜歡整點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比如劉邦,就說他隆準而龍顏,這是高鼻樑、眉骨突出,還算不錯,鼻子位於五官正中,這個東西挺拔一點,就顯得那麼精神,中外皆是如此。光武帝劉秀呢,大嘴,也是奔兒頭。還有後來的朱元璋,奇骨貫頂,估計也差不多。
奔兒頭奔兒頭,下雨不愁。天下的奔兒頭多了,沒見幾個能當皇帝的。有說頭大聰明的,也未見得。
這是說長相,還有神奇的徵兆。比如他們的母親,說是夢見了神仙、吞了個金丹才懷上了兒子。落生的時候,什麼紅光滿室、異香繚繞、雷電交加、虎踞龍盤。什麼虎啊?燕麼虎、壁虎我信。老虎啊?小心把孃兒倆叼了去。包括李世民,出生時“有二龍戲於館門之外,三日而去。”也不知道是龍,還是四腳蛇。這些個東西,其實就是美化、神聖化帝王的說法,他這麼一說,您也就這麼一聽,誰當真誰就輸了。
那為什麼要這麼幹呢,還寫進堂堂正史。想來應當是與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學說有關,“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有聖人出世,那當然就得有各種各樣的祥瑞。
是這樣嗎?您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
首先來說,天人感應是儒家在剛剛確立為正統的時候,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而祭出的一種理念。他的側重點本在把自然界的災害(實際上也包括人禍)與統治者的行為聯絡起來,用以警示、震懾統治者,促使他們反躬自省,順天愛民。 “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否則,要是連這點壓力都沒有,那些世襲罔替的高度集權的君主,怎麼可能主動地去關心民生疾苦?早就該無法無天了,沒有敬畏之心嘛。所以董博士自有其不得已而為之的難處,客觀上,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從漢朝以後,災異問題就成為史書上的常客,賢明一點的君主,聽聞災異,不免自咎一番——是不是自己用人失當,或者政策有誤;是賦役過重,還是民有冤情,最差的也知道起碼收斂一些。這是天人感應學說的積極意義。
那為什麼還要帶上祥瑞呢?須知,董仲舒提出這個學說,是在回答漢武帝的策問時提出的。漢武帝什麼人?霸道總裁的祖宗——霸道總統。跟這種人,直眉瞪眼,光說災異,那還不當場就咔嚓了。事實上後來董仲舒就是因為老說災異,差點被殺。所以只能順著毛捋,撿點兒好聽的說。但是久而久之,這類東西反而成了統治者關注的重點——人都愛聽好聽的嘛。一些諂媚之人,也就投其所好,越說越神,什麼嘉禾、瑞獸就都來了。要是碰上務實的君王,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比如朱棣在位時,外國進貢麒麟,呂震藉機大拍馬屁,成祖怎麼說?“天下太平,要這玩意兒幹嘛用!”就是明知其虛妄。
我們看太史公作《史記》,漢朝以後的記錄,受到董老先生的影響,有一些相關的描述。可是漢朝以前的事情,那是他廣泛收集前代史料得來的,裡面就很少有類似的記載。按理來說,那時候更加落後,人們應該更加迷信;堯、舜、湯、武,動輒被後世引為典範,那更是大聖人,怎麼會沒有祥瑞?只能說明在此之前,大家並不講究這個。
從深層次上來說,天人感應其實是對儒家思想的背離,子不語怪力亂神嘛。天人感應的天,是指自然界。而儒家的天,那是虛擬出來的一個概念,只具有象徵意義,象徵一種授權——“舜有天下也,天與之。”“武王克殷,受天明命。”這就是我國古代的君權天授思想。
更進一步說,天就是人民的代表——“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意就是民意啊。所以說,君主之為君主,乃是“天與之,人與之。”“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儒家思想,對我國原始民主思想做了深刻總結。其中的天,可不是天災的天。董仲舒混淆概念,後世小人阿諛奉迎,終於搞得神怪迷離。
所以,史書說李淵龍鳳之姿,我只覺得好笑——不就是個大奔兒頭嘛。不過,他被公認為性寬仁,有氣量,這才是真正值得欽佩之處。有關這一點,且留至後文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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