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烏鎮,霏霏細雨已早早地將它梳理一番,斑駁的白牆黑瓦錯落有致,溼漉的青石板路蜿蜒悠長,翠綠的垂柳微風中輕拂,青新欲滴的苔蘚隨意點綴;寬不過丈許的市河水面煙波朦朧,小舟悠悠而過,吱嘎的櫓聲交談著千年的滄桑;令遊人忘蹤,置身於水墨畫中。厚重的歷史氣息氤氳而來,熟悉而親切,恍惚中前塵舊夢歷歷在目。
三月的江南,晨光初露,空氣清新,溼潤。天空扯開魚肚似的白幕,一群晶瑩剔透的小魚兒在河邊嘻弄著入水的柳枝,有雙燕在樹枝頭盤旋飛舞。一陣春風吹來,抖下一地桃花,落英繽紛。
逢源雙橋,烏鎮東市河上的一座獨特的石橋,一橋分兩邊走,既有左右逢源的寓意,又有左升官右發財的寄託。橋上清秀可人的女子穿著一身藍印花布衣褲,髮髻上特意彆著一枚粉紅的桃花,淡淡的眉,硃紅的唇——一早便精心打扮過一番。旁邊是趕考的書生,女子敬上一杯三白酒,烈酒驅去春寒,雙手緊握,四目相視,時空剎那凝固。女子微垂下額,眼帶依依之情,“去吧,吾郎,保重身體,汝不回,吾終身不嫁!
”大東街漸漸熱鬧,人頭攢動。送別郎君女子款款回行,五步一回首,一瞥一驚鴻。引得往來紈絝子弟、才子風流,嗟嘆此情不為已留。
日復一日,“無言獨上西樓”,推雕花木窗,倚水閣欄杆,望南雁歸鴻;
月復一月,“花自飄零水自流”,魂夢千里外,淡看花落,郎君不回,靈犀不動;
年復一年,“春如舊,人空瘦”,歲月暗逝,不忍晚梳頭,青絲成白,怕數相思苦;塵夢不了,秋水不穿,淚痕沾袖。
賀歲拜年,元宵走橋;中秋賞月,重九登高。烏鎮週而復始的延續著她的風俗。春來秋去,寒來暑往,多情人怎敵它白雲悠悠。
是時有孤獨老婦,一身藍印花布衣,頭插桃花,偶爾側目路旁少年佳麗成雙,抑或低首回味那久遠的溫柔。獨行於逢源雙橋頭,或於市水河畔,且行且吟:
煙雨烏戌柳色青,
伊人倚闌蹙眉凝。
望斷市河天際水,
不見歸舟載郞君。
終老不為人知!
瀝瀝的春雨打斷悽悽的故夢,此刻我回來,我來收拾前世的諾言。千年的白果樹依然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河邊柳垂春風依舊。只是門上朱漆斑落,窗前貼花殘破,堂前燕飛來,佳人影無蹤。
千里迢迢千年夢,
朱門緊鎖山盟空。
織女牛郎應有幸,
七夕相遇鵲橋路。
此時莫名衝動,竟有熱淚外湧,寂寞紅顏經不起千年的等候,我應該早些歸來,我的新娘,我應該早些回來 我的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