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泰山西山麓,蒼松翠柏環抱之中,肅穆壯觀的馮玉祥將軍陵基被安置於此。
墓壁中間嵌有馮玉祥將軍的鎏金銅像,上有大家郭沫若的題字:“馮玉祥先生之墓”,下有馮玉祥1940年手書的自題詩:
平民生,平民活;
不講美,不講闊;只求為民,只求為國;
奮鬥不懈,守誠守拙;此志不移,誓死抗倭;
盡心盡力,我寫我說;咬緊牙關,我便是我,努力努力,一點不錯。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正是恪守上面這首自題詩的這一信念,馮玉樣被稱為:民主軍人。
在其投身辛亥革命,直至抗日御侮的曲折、複雜的政治生涯中,雖是國民黨元老、蔣介石盟兄、一個典型的舊軍人,最終“轉變成一個民主的軍人……走向新民主主義的中國”。
他與共產黨人的摯交,和晚年獻身國家與民族事業的壯舉,實為後人所稱讚。
馮玉祥,字煥章,安徽巢縣人,生於1882年。
曾任北洋陸軍第一一一師師長,陝西、河南的督軍及陸軍檢閱使等職。
在1924年10月將溥儀逐出皇宮。
1926年9月,當北伐的國民革命軍攻抵武漢時,馮玉祥率部在緩遠宜布脫離北洋軍閥系統而參加革命。
1927年5月就任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連同北伐軍進攻河南,還曾和蔣介石等反動勢力一起進行“繳共”,但馮玉祥和蔣介石集團之間始終存在著利害衝突。
早在“九一八”事變後,馮玉祥力主抗日,譴責蔣介石窮兵黷武、媚外賣國和執行不抵抗政策的罪行。
馮玉祥當即表示“誰要阻止抗日,誰就是賣國賊。”
這一句話直接得罪了蔣介石,但這更是對中國共產黨抗日主張的積極響應。
1933年5月間,馮玉祥與中國共產黨合作,在張家口組織民眾抗日同盟軍,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
由於蔣介石勢力和日本侵略者的雙重壓迫,這次抗日起義又於10月間失敗。
雖然民眾抗日同盟軍功敗垂成,卻使馮玉樣從中認識到了共產黨的正確主張和人民的力量。
為進一步促使馮玉祥與中國共產黨的合作,毛澤東主席曾於1936年12月5日致函馮玉祥:
……
澤東與先生處雖異地,心實無間,倘得不吝教誨,錫以圭針,敢不拜賜!
鄙方抗日救國綱領,具見八月二十五日致中國國民黨書,前曾遣人付上,諒承鑑察,有何詳判,願接高明。
毛澤東的信讓馮玉祥深受感動,那一瞬間他就感受到共產黨深明大義,是民族的希望所在,也使他感到毛澤東真是一位仁義之士。
經過中共諸多方面的努力,馮玉祥將軍與中國共產黨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階段。
1937年,馮玉祥借“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含義,以示抗戰必勝。
就這樣,他逐漸與共產主義,與毛澤東他們,產生了深厚的友誼。
到了馮玉祥60壽辰之際,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人分別寫了祝詞和文章。
朋友般的真摯情感使馮玉樣十分欣慰,遂於11月23日在《新華日報》上發表了一首謝壽詩:“……努力不懈,不怕犧牲,儘自己的本分打倒侵略的敵人。”
至此,毛澤東與馮玉祥雖未有直接接觸,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已將馮玉祥與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人緊緊地聯絡在一起了。
幾十年來不喝酒,今天破戒喝幾巡
1945年8月14日,日本宣佈投降,此時的國統區早已是千瘡百孔,人心厭戰。
毛澤東在延安曾先後為《新華日報》寫了兩篇社論,揭露了國民黨欺騙國人,排斥異己,準備發動內戰的陰謀。
由於中國共產黨採取了,決不被國民黨反動氣焰所嚇倒的堅定的革命立場,在國內外反對中國內戰的強大的政治壓力下,蔣介石被迫接受建議,三次電邀毛澤東來渝談判。
在全國乃至全世界人民的期望下,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作為中共中央的代表不畏風險應邀前往,於8月28日飛抵重慶九龍坡機場。
馮玉祥對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仰慕已久,與全國渴望和平的人們一樣,自然由衷地歡迎毛澤東一行的到來。
但他因事不能親自去機場迎接,便派夫人李德全到機場代為迎接。
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到重慶後就去看望了這位,為抗日奔走呼號、為民主勞碌奔波的馮玉祥將軍。
這讓馮玉祥深為感動,第二天就帶著女兒馮穎達回訪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
因事外出,毛澤東特留下親自用毛筆書寫的名片。
馮玉祥在名片背後寫下了“卅日下午四時往治部長公館”幾個字。
事後,他還將毛澤東的名片連同周恩來、王若飛的名片一起珍藏在日記本中,以示永久地紀念。
9月1日,重慶愛國民主人士及各界代表,在中蘇文化協會舉行盛大的雞尾酒會歡迎毛澤東,並慶祝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簽訂8週年,同時舉辦了有關的圖片展覽。
宋慶齡、馮玉祥、郭沫若等許多愛國民主人士,以及蘇聯駐華大使彼得羅夫夫婦出席了大會。
在熱烈、親切的氣氛中,毛澤東主席頻頻揮手向到會各界人士致意。
新聞界雖守口如瓶,“但,這千餘的市民終於在細雨中停下腳步了”,在場的一位老公務員模樣的人說道,“咳咳,毛先生啊,真說得上是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了”。
在洋溢著真情的場面中,馮玉祥雙手緊緊握住了毛澤東的大手,之後舉起酒杯:“勝飲!”
毛澤東興奮地舉杯與之共飲,馮玉祥則悄悄地用手帕擦眼淚。
當晚,馮玉祥又陪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到吳鐵城家赴宴。
席間,大家無拘無束地談論著大革命時期的國共合作、北伐戰爭的勝利等等,氣氛熱烈融洽。
毛澤東主席突然問道:“溥儀已經被蘇聯拿住了,將來送回來歸誰審判?”
在座的絕大部分人都說請馮玉祥將軍審判,馮玉祥笑答:“那好極了,這三十四年的文章就算定了。民六為他(民國6年,1917年馮玉祥討伐張勳),民十三也是為他(民國13年,1924年驅逐溥儀出紫禁城) 。”
在談到怎樣懲治漢奸的問題時,馮玉樣激動地說:“若真能這樣辦,也是一件痛快事。”
飯後返回寓所途中,毛澤東的汽車卡到溝裡了,馮玉祥及隨員、司機隨即去幫忙,卻怎麼也推不上來。
馮玉祥讓毛澤東等人坐上自己的汽車,說:“好了,既然推不上來,你們就坐我的車一起走吧。”
將毛澤東一行人一直送到桂園門口,馮玉祥回到家已經11點了。
晝夜裡,馮玉樣心情很激動,以《慶祝中蘇訂約大會》為題賦詩一首:
今天真快樂,今天真歡欣。
樓上樓下人滿座,‘乾杯’、‘乾杯’、不斷聲。
邵力子、孫哲生、郭沫若、覃理鳴,彼得羅夫也來到,還有天上飛來的毛先生。
我指中蘇大旗開口道:‘這是總理三大政策之實行’。
罩理鳴不禁落下淚,我的心中歡快苦樂一起臨。
難道我們罪還沒有受個夠?難道我們不能團結像一個人?向著光明世界邁大步,為著人類永久的幸福與和平。
幾十年來不喝酒,今天破戒喝幾巡。
願中蘇永遠友好,願人類永不再有戰爭。
這一首近乎於白話文的詩詞,表達了馮玉祥將軍致力於建設獨立、民主、富強、統一的中國的決心和信心。
此次聚會後,馮玉祥為表示他的友誼,決定在家宴請毛澤東。
他吩咐有關人員將請帖送往桂園,並親自過問家宴的準備情況和警衛工作,他還囑咐副官要“搞好一點兒,豐盛一些,多弄幾個湖南口味的菜”。
一切準備妥當後,馮玉祥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準備菸酒,拍了拍腦袋便立即派人去購買。
為什麼馮玉樣將軍會忘記準備菸酒呢,原來馮玉祥招待客人向來是不備菸酒的,這次是頭一次破格用菸酒待客,這也足見他對毛澤東主席的敬意。
由於馮玉祥居住的上清寺康莊,但他毗鄰就是國民黨的特務頭子戴笠。
出於安全考慮,馮玉祥指示身邊的警衛部隊:“我今天下午請客,你們站崗放哨要特別加強守衛,嚴密警戒,不得有半點疏忽!”
同時,他又將負責招待工作的人員都換成了身邊的高階參謀和副官,這些人都是馮將軍的貼心之人。
今天我要違反紀律了
這一天下午4時,毛澤東準時來到康莊,他身穿中山裝,黑皮鞋,神采奕奕,笑容可掬。
一走出轎車,馮玉祥和夫人幾步跨下了臺階,迎接毛澤東、周恩來和應邀作陪的張治中及其他客人。
馮玉祥與毛澤東親切握手歡送,並互致問候。
隨後,馮玉祥恭敬地陪同毛澤東等人邁上臺階,進入客廳,大家隨即親切地交談起來。
毛主席手裡拿起香菸,風趣地對馮玉祥說:“看來,我要違反紀律了!”
馮玉祥說:“你是貴客,請隨便吧。”
話鋒一轉又說道:“毛先生為了中華民族的統一和富強,不顧個人的辛勞與安危,飛抵重慶,奔走翻平,實為玉祥所敬佩!”
毛澤東向馮玉樣轉達了朱總司令的問候,詳細解釋了8月25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目前時局的宣言》
最後強調說:“宣言中指出了在日本帝國主義投降以後,我國全民族面前的重大任務是:鞏固國內的統一,建設獨立、自由與富強的新中國。並提出了和平、民主、團結三大口號。”
馮玉祥將軍讚賞道:“很好,很對”,並認為這要看蔣介石的態度,如果蔣介石“能以國家大局為重,從人民利益出發,就該回心轉意採取施行,那就是全國人民之大幸啊!”
飯菜備好後,馮玉祥堅持讓毛澤東、周恩來坐首位,他邊請毛澤東、周恩來就座,邊大聲地說:“你們二位遠道而來,首位當然要你們來坐。”
賓主分別坐下後,馮玉祥親自斟酒說道:“毛先生為祖國和平遠道而來,這第一杯先敬毛先生!”
毛澤東擋住馮玉祥的敬酒,笑著說道:“還是讓我們大家共飲此杯吧!”
吃飯期間,毛澤東介紹了延安和解放區的情況,還特別對馮玉祥在抗戰期間為反對投降、堅持抗戰呼籲團結所作的不懈努力給予很高的評價。
還嚴肅地說道:“還望煥章先生為實現祖國和平、民主、團結而努力,不負國人所望。”
馮玉樣受到莫大鼓舞,表示“願為中國實現和平與民主奮鬥到底!”
熟知中國歷史的毛澤東和在座的各位說:“滿清王朝殺了多少革命黨人,結果它垮臺了,各路軍閥殺了多少革命志士,結果他們是身敗名裂!革命的人是殺不絕的!”
馮玉祥應道:“毛先生的話極是,我們是應該有這樣的信念。”
頻繁地碰杯,親切的交談,使家宴氣氛歡快異常。
飯後,他們又一起探討了國際形勢,交流了國共兩黨談判的個人意見。
據參加宴會的人回憶,毛澤東談興很高,站在一張地圖前不時地指指點點。
客人辭別後,馮夫人興奮地對馮玉祥說:“你看毛先生,他那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了堅定、剛毅、自信,對前途充滿了樂觀主義的信心,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啊!”
馮玉祥則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思考著什麼問題。
與毛澤東的這次會晤無疑使他反對獨裁、要求民主,反對內戰、要求和平的決心和立場更加堅定了。
毛澤東離開重慶的前夕,在軍務會大禮堂表示:“中國今天只有一條路,就是和,和為貴,其他一切打算都是錯的”。
馮玉祥在致詞中說:“右邊站了毛澤東先生,左邊站了部長張治中,二位都說要統一,並且都說要和平……”連日來的相處,使他深深感到從此和平有希望了。
然而,國民黨並麼有遵守紙上的協定,內戰的陰影正迅速、殘酷地籠罩在和平的天空,這是馮玉祥所始料不及的。
蔣介石發動全面內戰以後,1946年9月,馮玉祥以考察水利專使的名義出訪美國。
在美期間,他積極從事支援祖國人民反內戰、反獨裁的愛國民主運動,利用各種方式揭露蔣介石的黑暗統治,痛斥美國政府援蔣打內戰。
蔣介石極度恐慌,開除了他的國民黨黨籍的身份,還斷絕了他的經濟來源,使他生活難以為繼。1948年初,馮玉祥參加了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被推選為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
也是在這一年的7月,在中國共產黨的周密安排和蘇聯駐美大使潘友新的幫助下,馮玉祥決定回國,繼續為中華人民的民主與和平奮鬥。
圖丨馮玉祥將軍的軍裝照
1948年9月1日,馮玉祥及全家搭乘的“勝利號”蘇聯輪船在行至黑海時突然起火,馮玉祥與女兒小達不幸一同罹難。
在當時的特殊環境下,毛主席無法為馮玉祥將軍舉辦追悼會,一直到第二年的9月1日,中共中央在北京為馮玉祥舉行了追悼會。
毛澤東主席親筆題詞:“馮玉祥將軍逝世週年紀念,謹致悼意!”稱馮玉祥“置身民主,功在國家。”
馮玉祥將軍生前因主張抗日,遭到蔣介石的排斥,曾兩次住在泰山。
為做永久紀念,中共中央決定將他的骨灰安葬於泰山,並於1953年10月15日舉行了隆重的安葬儀式。
毛主席還送了輓詞:“馮玉祥將軍逝世謹致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