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妮卡
編輯|李春暉
當裁員開始來到我們身邊，其真切與深痛遠勝任何巨大卻渺茫的數字。持續數年的影視寒冬絲毫沒有回暖跡象，還在雪上加霜。現在就是“三九天”了嗎？誰也不敢樂觀，不知下面是沿河看柳，還是繼續冰上行走。
小黑馬劇《奈何boss要娶我》的製片人陳益韜，在微博自爆其《劍仙大人的風姿》專案黃了，因為臨開機被平臺砍掉而損失了2000萬。中途黃了的影視專案年年有、處處有，但陳益韜繼續發文告誡同仁：“影視寒冬，所有人都應該認清本質。”
眼下的行業危機究竟到了什麼地步？《風姿》的遭遇也算揭開了冰山一角。
“影視寒冬”一詞的說法，最早可以追溯到2016年——《葉問3》幽靈票房牽扯出快鹿集團金融騙局，影視資本化熱潮開始降溫。而真正讓普羅大眾感知到“影視寒冬”，則是在2018年范冰冰陰陽合同被查，導致影視行業稅務大地震，收割半個娛樂圈的“避稅天堂”霍爾果斯落幕。總而言之，這一階段的“寒冬”是因為“金主”金融資本陸續退場造成的。
而當下的“寒冬”，則和影視圈更直接的“金主”——網際網路大廠有關。2021年網際網路風波不斷，監管趨嚴、壟斷被罰、大幅裁員，大廠“過冬”的說法屢見不鮮，對影視行業的影響立竿見影：
所屬網際網路大廠的影片平臺，沒錢給影視燒了。據某製片人透露，像《風姿》一樣，被平臺砍掉的A級及A級以下的腰部專案不在少數。而且留下的S級頭部專案，也普遍降級。
劇集的備案數也在驟減。截至2021年11月，電視劇備案公示專案447部，相比2020年同期631部，減少29%。而疫情前的2019年為810部，與之相比，2021年備案數近乎腰斬。又一個“寒冬”不期而至，新一輪大浪淘沙下，誰能倖免？
演員降薪，腰部難受
製片人陳益韜自爆《風姿》專案情況後，立刻遭到原定男主角劉學義粉絲的討伐，爭議焦點在於演員不願降片酬幫其渡過難關的問題上。
按照陳益韜的說法，本來《風姿》專案一度要易主到別的平臺，但條件是縮短工期、按工期結算片酬且要保證劉學義出演。無奈之下，陳益韜希望劉學義通融接受縮短工期、降片酬的方案，卻遭到對方拒絕，導致專案擱置。而在劉學義粉絲眼中，這是陳益韜背信棄義在先，明顯違背先前簽訂合同、還反潑髒水的一種行為。
硬糖君注意到，無論是想要易主的平臺，還是原定的平臺，都很在意劉學義是不是男主。陳益韜也在受訪文章中提到，演員依舊是一部劇的核心競爭力。
可能在普通觀眾眼中，並看不出劉學義和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二三線糊糊演員有什麼區別。但以平臺播放資料來看，他在甜寵劇分眾市場的表現卻不錯。平臺給他主演專案的報價，自然高於其他糊糊演員。
原本以為2018年廣電總局頒佈“限薪令”，演員片酬不得超過製作成本的40%，天價片酬得到很大限制後，製片行業會迴歸理性，更加重視內容本身。然而被演員牽著鼻子走的現象，其實仍然屢見不鮮。像《風姿》專案一樣，苦等演員檔期荒廢大半年都是小事。據某製片人透露，某部劇為了敲下某演員，甚至不惜滿足演員的其他特殊需求，比如落戶某一線城市戶口。
因為沒有了某演員，就是賣不起平臺的價。不過，現如今在平臺節衣縮食的情況下，演員也不得不接受片酬的新一輪下降。像劉學義這類腰部演員，自然首當其衝。
被平臺戰略性放棄的A級及A級以下專案，是腰部演員的主要生存陣地。接下來，腰部演員可能面臨沒戲可演的境地。而且隨著S級專案的預算同步縮緊，頭部演員片酬應該也會整體再次下調。那樣，腰部演員相對便宜的片酬優勢，也將不復存在。
即使是S級劇的配角戲，也不是腰部演員能隨便夠得著的。S級劇的配角戲，歷來是一線演員和資源咖、關係戶的兵家必爭之地。比如正在熱播的《雪中悍刀行》，就有著豪華女配陣容，張天愛、孟子義、文詠珊、李純、張藝上等。
更不用說，隨著市場環境、個人情況變化，前頭部演員也要來擠佔腰部演員的生存空間。網曝Angelababy自降片酬至一千萬，降級搭檔95後、00後愛豆演員。
某製片人認為，腰部演員倒不一定會沒戲演，但一定會面臨激烈的“內卷”競爭。高不成、低不就的腰部演員需要重新定位、轉變心態，比如調整片酬、戲路，打磨演技成為不可或缺的型別等等。隨著平臺收購甜寵劇的數量也在大幅銳減，腰部演員不能再擁擠在同一條賽道上了。
我們時常感慨鄰國日本演員“公務員”般的低片酬，日本年輕主演的片酬普遍為1-10萬人民幣一集，而收視率的“扛把子”米倉涼子的最新“天價”片酬，也僅為27萬人民幣一集。國內即使一線演員降片酬演精品短劇，也高出米倉涼子不少。在硬糖君看來，演員片酬的降價空間還是相當大的。
頭部公司，保守過冬
砍掉A級專案，影響的是腰部演員和公司。但S級降級，則影響到不少頭部劇集公司。
因為從S級降到A級，可能是預算從億到千萬為單位計量的區別，這其中包含不少大IP專案。據某製片人透露，正在拍攝的某S級古裝大IP專案遭遇降級，預算大幅削減，臨開機男主換角為片酬更低的人選。看來，頭部劇集雖然不至於遭遇砍掉專案的危機，但賺的錢一定比之前少了。
去年開始，硬糖君認識的某小影視公司便遭到平臺欠賬，播完劇集至今仍未回款。而在某製片人眼中，頭部劇集公司倒不會遭遇這樣的危機。平臺無論怎麼缺錢，一定是優先結算頭部劇集公司如華策、檸萌、歡娛、耀客、正午以及新麗等，只不過給錢不會像從前一樣大方了。
而平臺留下的S級專案應該是從演員咖位、劇本水平、製片公司三方面評估後，都配稱之為頭部的專案。平臺不會再無下限地濫定濫收頭部專案，比如像2.2億投資的《玉昭令》這樣匪夷所思的S級。
如果寒冬之下真能篩掉一些金玉其外的S級爛劇，倒是有利於行業朝著更健康的生態發展。畢竟硬糖君此前也討論過《玉昭令》專案，非一線演員官鴻、張藝上等的片酬竟然高達8062萬。而當年“限薪令”前，2017年孫儷、陳曉主演的74集《那年花開月正圓》也才投資2.21億，集均投資約297萬，遠低於52集《玉昭令》約423萬的集均投資。
而且，正當紅的孫儷拿下6000萬左右片酬，加上陳曉2000萬，總共也才8000多萬，竟然和官鴻、張藝上差距不大。
硬糖君發現，“限薪令”後，集均投資反而高於過去的劇集不在少數。據網視互聯報道，許凱主演的28集《天舞紀》投資1.44億，集均投資約514萬，演員片酬4600萬，佔比31.9%；鞠婧禕、宋威龍主演的36集《漂亮書生》投資2.26億，集均投資約627萬，演員片酬7507萬，佔比33.2%。
寒冬之下，平臺能借此篩掉更多薅S級羊毛的爛專案。某製片人認為，頭部劇集公司雖然飯碗保住了，但可能會調整製片策略，更謹慎、保守了，不會做突破和創新了。比如檸萌影業明年就以續集IP劇為主，《二十不惑2》《四十正好》《小歡喜2》等。
正午陽光明年同樣是續集IP劇，《琅琊榜3》《歡樂頌3》《大江大河3》等。而今年正午還突破性地拍了科幻短劇《開端》，檸萌還拍了《生吞》改編的懸疑短劇《膽小鬼》。明年恐怕就很難看到頭部劇集公司涉及新穎題材了。
腰部公司，生存混戰
真正要在這次寒冬中面臨生存危機的，還是腰部、尾部公司。
被平臺砍掉的《風姿》專案，背後公司華晨美創是做甜寵分賬劇起家的。像這類典型腰部公司，長期靠平臺穩定扶持賺小錢，好不容易熬到能做更高成本的A級專案，卻趕上了寒冬，成為最先被平臺放棄掉的公司。
從腰部想要往上躋身頭部的前輩們，日子也沒有好到哪去。去年至今，愛奇藝相繼退出了留白影視、靈河文化等多家其扶持的腰部公司投資。
留白影視有正在播出的S級劇集《風起洛陽》。這家公司也是拍甜寵劇——《親愛的公主病》系列起家的，2017年開始買IP轉型做古裝，直到《長安十二時辰》才混出名頭。雖然混出名頭，但在硬糖君看來，這樣專案很有賠本賺吆喝的嫌疑。
靈河文化則是做網大起家的，接連撲了《大主宰》《熱血少年》兩部S級劇集後，今年播出的B級專案《御賜小仵作》反而成了小爆款。
只不過，接下來這些腰部公司想要再用6000萬成本做出小爆款，難了。因為現在平臺可能A級才能給到6000-8000萬，B級的錢就更少了。腰部公司要想以小博大突圍，只能以更少的錢，做出所謂的精品來。
硬糖君身邊一位從頭部劇集公司出來創業的朋友稱，做精品短劇也是種突圍方式。現在B站、芒果TV都在收精品短劇，騰訊影片、優酷也在不同程度地定製精品短劇。
只不過，做精品短劇利薄，只能賺個口碑。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市場變暖了，再透過積澱的口碑去攢大專案，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接下來，腰部公司可能將面臨一波收購兼併潮。吳奇隆、劉詩詩夫妻檔的稻草熊影業近日在港股釋出公告稱，將與上海金禾影視傳播有限公司、上海哲雅就可能收購事項簽訂無法律約束力的意向書。訊息一出，上週二稻草熊的早盤一度衝至5.95港元，上漲30.77%。
上海金禾影視近期製作了兩部羅雲熙主演的甜寵劇《半是蜜糖半是傷》《良言寫意》。稻草熊此舉可能意在填補低成本甜寵劇型別空白，其今年播出的古裝仙俠《靈域》、愛情職業劇《一起深呼吸》皆不如預期。
硬糖君注意到，確實有不少劇集公司轉行拍抖音、快手的短劇，但是這種百萬、幾十萬的小本買賣，即使劇集公司不惜資源降級去拍，賺的錢也只能餬口，很難養活劇集行業鏈條上一大幫子人。
但往好處想，寒冬驅逐的是投機者，沒點真功夫的人留不下來。影片平臺對影視行業投注資金降溫，也給了影視從業者一個自我審視的機會。勒緊腰帶，靜待花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