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約旦王室釋出了聖誕/新年全家福,只看照片人物的話,你很難相信,這是一家中東的穆斯林王室成員。
與差不多同日釋出照片的幾個基督教文化圈的歐洲王室全家福放一起,也絲毫看不出什麼違和感。
左上比利時王室;右上西班牙王室;右下英國王室
特別是約旦王后拉尼婭,氣質高雅,衣品不俗,長期引領高階時尚風潮,是第一個被西方美譽為“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的女性。
而且,她還和天主教國家背景的西班牙王后萊蒂齊亞,頗有親姐妹姐妹的感覺。
兩人同框
好似,對於一個非基督教文化圈的知名女性,西方人叫她為“xx世界的戴安娜”,當屬一種非常鮮明的肯定和讚美。
即便就拿拉尼婭王后來說,她雖然是巴勒斯坦難民的後代,但家境並不差,年輕時屬於一枚妥妥的學霸,美國名校畢業,先後在花旗銀行和蘋果任職,能熟練運用四種語言。
而且,拉尼婭出身平民家庭,但卻非常成功地融入了王室圈子,和約旦國王連生了四個子女,夫妻和諧,子女乖巧(大兒子是王儲),幾乎沒傳出過任何緋聞。
老實說,各方面,拉尼婭相較於差不多悲傷了一輩子,少女時代屬於學渣的戴安娜而言,堪稱妥妥的人生贏家。
原本夫妻兩人看起來年紀差距不大——阿卜杜拉國王大了拉尼婭王后9歲
但進入中年後,畫風就是這樣了,當然,國王他老人家也算是保養得當,但擱不住老婆更會保養
但是,可沒有人說過,某個歐美世界的魅力女性是“西方的拉尼婭”。
可能...你要是對著一個西方人說這種話,人家看你的表情估計類似於國人聽見印度人說“上海是東方小孟買”時的樣子吧……
更有意思的是,多年來,被西方譽為“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的,共有三名女性。
除了約旦王后拉尼婭,還有摩洛哥的紅髮王妃薩爾瑪。
跟膚白貌美的紅髮王妃相比,國王的外貌,確實過於樸實
薩爾瑪同樣是個高智商的學霸,婚前在IT行業做的風生水起。
被國王穆罕默德六世苦追多年後,薩爾瑪終於同意了求婚。為此,穆罕默德六世直接立法,廢除了全國範圍內的一夫多妻制,並自己以身作則,建立現代模式的王室家庭。
兒女雙全的王妃
婚後,薩爾瑪經常四處奔波,參加各種社會活動,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際上,口碑都相當高。
後來,穆罕默德六世的新聞官將薩爾瑪叫成了國王的“前妻”,變相承認了兩人離婚的事實,但薩爾瑪依舊保留了王妃的頭銜,還多次被媒體拍到和兒女在海外愜意的度假,生活狀態還是很不錯的,打破了之前人們猜想她被“軟禁”或者被滅口的謠傳。
而且,離婚後,穆罕默德六世也從未“黑”過前妻半個字。加之,他們的長子作為王儲,將會是下一任國王,薩爾瑪日後的生活,並不會因婚姻的結束而走向悲劇。
所以,這位“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論學識、美貌和命運,也不比戴安娜差。
而第三位“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就更讓人開眼了——曾經被拔高和美譽的無以倫比;而隨著國際環境和利益集團好惡的改變,又被迅速“黑化”,之間甚至連點過渡都沒有。
這位“戴安娜”就是敘利亞第一夫人——阿斯瑪·阿薩德。
2010年12月9日,法國愛麗捨宮,阿薩德夫婦受到了薩科齊總統的熱情款待,此時,敘利亞反對派已經開始鬧事了
2005年,阿薩德夫婦出席大馬士革新歌劇院落成典禮時,美國《紐約時報》這樣描述這對年輕時髦的總統夫婦:
“他們在一起,與(歌劇院)建築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和諧:高挑、苗條、年輕,他們彷彿代表了世俗的西方-阿拉伯融合體的精華,醫生出身的高雅總統,還有他迷人的英國出生的敘利亞妻子、前JP摩根銀行家、敘利亞人自己的戴安娜王妃。”
阿拉伯之春幾個月前,手拉手在法國進行聖誕採購的阿薩德夫婦——雖然他們是穆斯林
早在奧斯曼帝國時代,敘利亞地區就被法國勢力滲透。到了一戰後,奧斯曼帝國崩潰,敘利亞先是當了法國委任統治地,後又被英法哥倆聯合瓜分,尤其是法國,在敘利亞大地上,很是賣力的播撒了不少“法蘭西風情”。
因而,相比中東國家,敘利亞的上流社會成員們,向來過得非常西化和時髦,多有長期在歐美生活和受教育的背景。
第一夫人阿斯瑪來自敘利亞頗有聲望的阿克拉斯家族,本擁有英國和敘利亞雙重國籍(內戰後被英國單方面取消了國籍,還凍結了她的在英的資產),母親是一名外交官,父親是一名醫術高超的心臟外科醫生。阿斯瑪在倫敦土生土長,只有度假才會偶爾去敘利亞“老家”小住。
白衣女孩,就是在倫敦上中學時候的阿斯瑪
阿斯瑪也是個學霸,在一家投資銀行工作,還精通計算機程式設計,能熟練運用五國語言。
她本來都收到了哈佛大學商學院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但著急去跟巴沙爾結婚了,沒接著讀研。
當年,從小接受全盤英式教育的阿斯瑪,曾經一度成了西方國家和時尚界的寵兒,《紐約時報》、《巴黎競賽畫報》都爭相稱她為“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王妃”,德國《每日鏡報》說她是阿拉伯世界的“美麗軸心”。
時尚雜誌Vogue曾這樣形容她——“阿斯瑪是最具吸引力的第一夫人……沙漠玫瑰”...
她的丈夫巴沙爾總統,也擁有在歐美世界長期學習工作的經歷,非常的西化,頗具紳士風度。
本世紀初的阿薩德一家
巴沙爾總統剛上臺那會兒,曾一度跟西方非常交好,他本人倡導世俗化的生活,還主動向西方學習,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改革,這個時期也被稱為“大馬士革之春”。
在那段歲月中,巴沙爾夫婦成了西方各國首腦的“座上賓”,白金漢宮、愛麗捨宮、馬德里王宮都用過膳,喝過下午茶。
比如,2002年12月,巴沙爾夫婦出訪英國,受到了英國女王親切接見,與時任首相布萊爾共進晚餐。後來,英國方面還考慮過給巴沙爾授勳騎士。
和女王陛下親切會面
在愛麗捨宮,時任總統薩科齊還跟巴沙爾老友般的擁抱。幾個月後,法國就往敘利亞扔炸彈去了,稱巴沙爾是暴君
沒成想,各種溢美之詞,在2011年春天,戛然而止...
2010年,時任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克里曾愉快的和巴沙爾夫婦共進午餐,並“真誠地”表示——白宮認為敘利亞和總統巴沙爾是重啟中東和平程序的重要參與者……美國和敘利亞彼此都有濃厚興趣就中東和平程序進行坦誠交流。
而到了2013年,還是這個克里(此時擔任國務卿),又開始義正言辭的批判——巴沙爾是中東和平的“障礙”、“需要推翻的暴君”。
同期,西方媒體開始無情揭露了阿斯瑪的“真實嘴臉”——指責其生活奢侈,利用特權榨取民脂等等,迅速把她醜化成了一個披著美麗皮囊的巫婆形象。
這就讓人奇怪了——按照西方盛行的“文明衝突論”,敘利亞當屬中東伊斯蘭世界最世俗化的國家之一。
巴沙爾夫婦所在的敘利亞阿薩德家族,屬於伊斯蘭教阿拉維派,是什葉派中的一個世俗化小眾派系,教義習俗與主流的伊斯蘭教派有很大差別,融入了一些基督教馬龍派和當地原始宗教因素~不封齋,不行割禮、不朝聖,還嚴格執行一夫一妻制。
他們祈禱的時候會念福音書的段落,進聖餐飲聖酒,不但過聖誕節,還過復活節!
2016年,敘利亞總統阿薩德夫婦同修道院的孤兒“歡度聖誕” ,黑袍女性穿的是基督教馬龍派道袍,非穆斯林布卡
2018年,還在癌症化療中的阿斯瑪和烈士子女一起歡度聖誕
而且,敘利亞第一家庭,巴沙爾和阿斯瑪分屬兩個互視異端的教派——什葉派和遜尼派,但卻過得和諧美滿。此外,巴沙爾政府的高官也不乏什葉派,或者基督徒,巴沙爾的姐夫同樣是個基督徒......在敘利亞,伊斯蘭文明根本沒形成對基督教文明的“衝突”;
2020年1月,巴沙爾與普京參觀大馬士革的聖母瑪利亞教堂,跟大主教相談甚歡。期間還引用了不少《聖經》典故
反倒是歐美支援的反政府武裝,旗下的一些派系,宗教極端主義色彩鮮明。
加之,從與西方和北約成員國們的各種“甜蜜往事”,還有阿薩德家族世俗化的統治的角度看,顯然,宗教和意識形態並不構成主要矛盾。
那麼,是什麼讓老友變新仇,把敘利亞的巴沙爾政權定義成了要滅之而後快的物件呢?
西方給出的理由,非常之高大上——推翻獨裁暴政,還政於民,實現敘利亞的民主自由。
當然,敘利亞內戰,確實跟阿薩德家族的父子傳承的專制模式有點關係。
美劇《暴君》影射的就是阿薩德家族
可全僅憑這一點,也很難解釋全部。
像美國的堅定盟友——沙特,還堅持著源自中世紀的沙里亞法(比如,通姦罪處以石刑),甚至連近代國家的標誌——憲法都沒有,還嚴禁政黨活動...但卻跟以美國為首的整個西方世界,大部分時候,都相處的無比和諧。
實際上,雖然表面上看,敘利亞的動盪是由巴沙爾政權與反對派的矛盾引起的,但更關鍵的,還是西方世界在沒有底線的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
顯然,後者起了主要作用。
巴沙爾剛上臺的時候,雖然走了親西方路線,但在並沒有直接一邊倒,還保持著跟俄羅斯的友好合作,同伊朗的關係也在不斷緩和。
而敘利亞的位置非常關鍵,是俄羅斯在中東地區碩果僅存的據點和南下印度洋的通道或者進入東地中海的主要通道。
漸漸地,西方覺得,這個看起來很紳士的眼科醫生,並不乖。
那麼,要想封堵俄羅斯,順便遏制伊朗,很顯然,換掉巴沙爾,在敘利亞重新搞個親美政府最有效。
於是人們看到,當巴沙爾政權有利於自己利益的時候,西方世界就說他們夫婦一個是紳士,一個是“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而當西方發現巴沙爾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聽話”、“好用”,換掉他可能會獲得更大利益時,就趕緊“安排”他暴力鎮壓示威群眾、使用化學武器。讓巴沙爾瞬間變“暴君”。
然後,阿斯瑪就成了前“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了。
2021年,阿斯瑪在國內出席活動
相比之下,咱們說的第一位“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拉尼婭王后,她的祖國約旦,則屬於中東地區跟西方關係很不錯的國家,同時,約旦也是阿拉伯國家裡邊極少數跟以色列建交的國家之一。
特別是在接受中東難民問題上,半個多世紀以來,約旦一向很有擔當,是個非常負責任的國家(前面也說過,拉尼婭王后就是巴勒斯坦難民的後代),幫助西方減輕了不少壓力。
無論國內國際,阿卜杜拉二世國王和拉尼婭王后的威信都很高。
前幾年伊斯蘭國肆虐的時候,曾經燒死一名約旦的飛行員,阿卜杜拉二世便親自駕駛飛機去轟炸伊斯蘭國
最後簡單說一下這幾位“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們為什麼沒有穿罩袍或者戴頭巾,全都以非常世俗和時尚的形象示人。
事實上,所謂的罩袍遮面,並不是穆斯林女性的傳統服飾。
《古蘭經》裡,有關女性著裝的段落,也僅僅是勸導女人們在公共場合應該遮住羞體,避免薄透露,這樣大家知道你是一個良家婦女,才會尊重你。
同時又告誡人們把首飾之類的奢華物品遮避起來,其本意多是在強調人的平等性,勸你別炫富,以便讓不同階級的人都願意皈依這個宗教。
大家可以看看中世紀的阿拉伯神話《一千零一夜》,故事裡的女性都是美麗智慧且大膽的,穿著華麗、性感。
至於要遮蔽到什麼程度,後世不斷髮揮,出現了版本各異的解釋,在伊斯蘭教多如牛毛的派系當中,具體執行的時候,有的溫和世俗,有的保守苛刻。
2018年,敘利亞總統辦公廳釋出的巴沙爾在醫院病房探望妻子時的照片,無論是衣著還是動作表情,更像西方夫婦
就說前面提到的約旦王室~雜湊姆家族,那可是聖裔,沙特佔領麥加前他們一直是那裡的埃米爾(穆罕默德沒有男性繼承人,雜湊姆家族是他女兒法蒂瑪的後代)。
而這個自帶宗教光環的家族,卻一直開心地享受著世俗生活,女眷們穿著時髦,男士們不留大鬍子...
作為“聖裔”,他們不缺乏權力或者聲望方面的“安全感”,反倒不太講究強調宗教和傳統的力量了。
阿卜杜拉二世(當年還是王儲)和拉尼婭和婚禮
兩人婚禮上歡樂的共舞
無論怎麼著,信不信真主,信到怎麼個程度,真的跟穿什麼沒太大關係。穿衣戴帽的習慣和宗教與政治,並沒有必然的關聯。
而至於“阿拉伯世界的戴安娜”這個頭銜,看似在表達時尚話題,但其實,更像是一個國際政治的“風向標”。